雙子嫂年輕時候長得真好看:白白的面容,水嫩嫩的。大大的眼睛,重眼雙皮的。嘴有點兒歪,但歪得好看。笑起來的時候像極了《女人不是月亮》裡面的“扣兒”;不笑的時候,有點兒像陳肖依的臉龐,又有點兒像田海蓉的模樣。身量中等,不胖不瘦。說起話來,聲音清亮亮的,很好聽。她是小學教師,孩子們都喜歡這個漂亮可愛的女老師。
雙子哥自工作起,就擔任城裡最大一家機械廠的技術人員,負責廠裡主要產品——麵粉機的外銷、除錯及維修。他常年跑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且身材高大,瀟灑帥氣,長相英俊。說起話來,眼露精光,幽默風趣,臉上總是一副笑模笑樣,很招人喜歡。
這樣一對出眾的璧人,經人一撮合,自然而然就結合到了一起。雙子哥還建了一座高門大宅迎娶雙子嫂。兩人婚後的生活琴瑟和諧,甜如蜜糖。結婚沒兩年,一連生了兩個兒子。雙子哥仍舊時不時跑趟外差,雙子嫂還是在家教學。夫妻恩愛,一家四口的日子過得就像小河淌水一樣歡快流暢、有滋有味、有聲有色、紅紅火火。這樣幸福美滿的生活,滋養得雙子嫂更時時容光煥發、笑靨如花了,周圍人羨慕得不得了。
可是,在兩個孩子長到七八歲的時候,黑雲一下子遮蓋了這個家庭的陽光。雙子哥在一次騎摩托車外出的時候,和一輛超速行駛的轎車相撞了。雙子哥受了重傷。司機把雙子哥搬上他的轎車,拉著送往醫院的半路上,突然被一群氣勢洶洶的小青年截停。司機見勢不妙,跳車逃跑。那群人不問青紅皂白,拉開車門,噼裡啪啦對著躺在座椅上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雙子哥,就是一頓拳打腳踢,而後揚長而去。可憐雙子哥在遭遇雙重打擊之下,只有出去的氣,沒有進去的氣了。
雙子嫂在課堂上得知噩耗,失魂落魄地趕到醫院,雙子哥已經氣絕身亡了。雙子嫂忍著悲痛,一邊料理雙子哥的後事,一邊打官司。可是那時是20世紀90年代,事故發生地點偏僻,天網工程尚未普及,偵查手段受限,那群暴徒的來龍去脈、行蹤軌跡一時無法查到,行兇原因自然也無法查清,案件最後竟不了了之。
雙子哥死了,往後的生活還得繼續下去呀!何況雙子嫂還很年輕,人又好,追求者比她當姑娘時還多,有結過婚的,也有未婚的。雙子嫂選了一個沒結過婚的。雙子嫂心氣很高,一心要把日子過得更好。可誰知竟遇到了一個好吃懶做的傢伙。沒辦法,就離婚了。經過這次折騰,雙子嫂不敢輕易再婚了。後來,她又與一個山西來的小夥子同居了起來。可婆家的兄弟姐妹都看不慣,怕影響了侄兒外甥的成長。雙子嫂為了耳根清淨,就主動和山西人分了手,決心獨自撫養孩子長大成人。
可厄運像吃慣了嘴、走慣了腿的鄰居似的,沒過兩年,雙子嫂正在講臺上講著課,突然就摔倒在地,不省人事。送到醫院,一檢查,竟得了腦血栓。經過診治,命保住了,但半邊身子不能動了。書教不成了,還得用人照顧。兩個孩子才十幾歲,剛上初中,怎麼辦呀?
剛得病的時候,七個兄弟姐妹還商量著輪流照顧,可個人都有各自的家庭,時間一長,就有些吃不消了。先前那個和雙子嫂同居過的山西人又回來了。這下,兄弟姐妹樂得抽身而退,也就默認了這段關係。他們聲稱:“就讓他們胡混吧,權當找人伺候了。”
好在雙子嫂有病休工資,家裡的基本生活能夠維持。可兩個孩子的學業,在父死母病的折騰中,耽擱了下來。跌跌撞撞中,他們兩個早早就踏上了社會,嚐到了生活的苦澀和艱辛。一個在磚窯廠打工,做了人家的上門女婿;一個在親戚朋友的幫助下,也成了家。
雙子嫂和山西人過得不錯。只是因為臥床幾年和服藥的緣故,雙子嫂的身材走了樣,變得浮腫起來,再也找不到一點兒當年“扣兒”的影子了。漸漸地,她能拄著柺杖,扯著半邊身子走動了。有時,在山西人的攙扶下,還能出去到鄰居家打幾圈撲克、麻將,娛樂一下。這時,又有閒話傳起來了——山西人也是個好吃懶做的人,他看中了雙子嫂的退休金,可以坐享其成,所以才來和雙子嫂一起過的。
可“貪圖”雙子嫂退休金的山西人,也沒能和她白頭偕老。去年,山西人得了一個急症,一頭栽到地上,死了。雙子嫂又成了孤家寡人。她一著急,腦血栓又犯了,這次徹底成了名副其實的嘴歪眼斜,整個身子也癱了。
病情控制住以後,兩個兒子商量了一下,把癱軟的雙子嫂送進了離家幾十公里外的養老院。
只留下村裡人在嘆惋雙子嫂命運不濟之餘,抬眼望望她那空無一人的家,紛紛議論說問題就出在雙子哥建造的房屋上——他不該把房子建在緊挨著的墳地之後,破壞了風水,影響了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