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亞平
李龍炳詩歌先天的生命個性,接近一種虛構敘述的意義體驗敘述體。這種敘述秘境帶來的思緒跳躍感,類似後現代藝術應用的意義迷宮。讓人對意義的漂浮,總抱有那麼一種未來感很強的刺激。
從這一點看,李龍炳的詩,並沒有擺脫自帶的對立性,因為它在隱蔽了一種意義的同時而又開啟了另一種意義。這類詩的風格大多數詩人都間接地表現過,但都只是在某種極致化和敏感化的邊緣徘徊。
李龍炳討巧的支點秘密之處,在於他改變了詩歌中新的意義表達的普遍化視角。也就是說,李龍炳和其他同類型風格之間的區分,反映了他對文字的意義脈理的表現手法,在看待角度上的不同理解。試讀李龍炳《最後的田野》:
這是最後的田野,多少人
帶著自身的野獸走來,不再讀聖賢書。
無人管的空氣,有人管的炊煙,
一覺醒來,身邊多出降落傘。
人在冬季,有麻雀的經驗,
汙泥在腳下,寒冷而不厭倦。
自生自滅的器官,保持小小的水分,
在太陽下,像憤怒的葡萄。
嘴巴對空氣的強硬態度,
鄰居和莫須有吵了一天。
說吧,時間和金錢都在抗議,
死亡來自河底還是水面?
我說過,詩向意義開放,不是海德格爾說的揭蔽。因為,開放性的去蔽同時是更大的增蔽。這個悖論,海德格爾自己也懂,只是沒有辦法。詩的內在理性,只能化身在感性的外在環節中,才是一種內在自為運動的外在。
可見,詩的理性離不開感性對理性的對立性互補與依賴。也就是說,意義的理性實在化,只有結合感性的實在化,才能夠真正體現出理性意義的作用存在著。
在我的眼界中,我只願意看詩歌身上的演述,咋個給思維塑造和修改的意義世界,提供了什麼樣的魔奇藍圖。因為我覺得,在零技藝強權的快寫時代,詩歌魔奇化的手法存在與否,恰恰決定詩的可讀和不可讀。我偏好李龍炳詩中的變軌與離心力,如《現實先生》:
青年去拜訪
現實先生,他是熱的,
像瀝青鋪在馬路上。
一束光被灼傷,無力反射回來,
只看見青煙,
在中年的沉思中。
腳印像小小的雛鳥,
天真而無畏,
聲音來自飢餓的記憶。
又如《自我的迷宮》:
河中石頭有圓潤的美,
為了配合肉體與金錢。
我感到有人躲在石頭裡
一點也不安全。
這自我的迷宮,多像某人的臉。
詩句專注弱化一種意義的外層,只把詩的發展擴大到對意義的感性方向上。因此,詩只以再現內心對意義作瞬間的印象為目的,在寫實中消解讀者對某種意義的敏感。分析《翅膀書》中的詩句:
翅膀上寫詩無用,
因為天空永不悔改。
在兩面鏡子中,
烏雲又聾又啞。
我在詩句中想,不管詩性的尺度有多少種,思想總把詩歌中持續的未知同時留給了持續的先知。特殊地說,詩,在存在-顯異上的表達——那種言性的特性——,不可能沒有詩意所造化的的入思方式,或者說帶世界觀的詩意形式——;即思想與詩狀有區別的結合。這裡說的詩狀,包含了顯異者那所作所為外化而顯的狀態。
某種詩寫的句式,只有經由思想對其的使用後,才成為並保持為某種擴創性。所謂不需要思的詩式,本身就是一種對不思的用思。
詩人是在自我思悟的造化中,對顯化的東西,進行先天表達。詩人並不是像海德格爾說的揭蔽那麼簡單地只展示出著什麼,詩人應該是直接對顯異進行顯化者方式的最大限度的預建出什麼。
不管咋說,將被顯化為顯化者那見諸於表達出來的東西——它讓思的預有,先於詩的思。如《寫作》:
寫作就是在虛空中倒拔垂楊柳
浪費的力氣可以修一座寺廟
浪費的語言足夠談一百年的愛情
大地使思,成了顯異自己在轉顯中的建立。大地,本質上如此使過程狀態化生出大地狀態:人總是在過程中思考當下之物的過程中。這就是人所立身此在的唯一。它終究是此在所存在化的此在。在詩歌中,內容是心靈運思納入的直覺材料本身,直覺引起的想象更多地帶有心靈敏感的東西,不同於其他藝術類型的普遍性想象。
同時,直覺引起的內容是心靈的最高構思,它超越了一切表現方式外化的限度。所以我覺得,詩,是先天心靈看心靈運思的藝術。詩歌的內在材料是心靈直覺,外在材料是音樂和影象的簡縮符號。這二者決定了詩歌的內容和形式兼有內在和外在的不可限定性。例如《天鵝之死》:
所有的悲劇,唯有死亡可以結束,復活是更大的悲劇。
死亡終究是一種技藝,
小鴨爐火純青的時候,
池塘的水乾了,小鴨徘徊在岸上,
死亡已是另一個時代。
詩句告訴我們,對終要無的限命者來說,時間到死為止,時間以死亡為糧食。時間雖然停絕了死的後繼,反過來,死也停絕了時間的續此以後……於是,所言顯出的思也就開始了再思。死,表面上讓時間沒有了,其實時間還在死的身上,否則我們就不能把握死。
但是,詩人言達的“死亡”,也許還包含秋天那悲劇的成熟,以及與成熟如此相伴的垂亡之光。當生命接近秋天的悲劇情景時,與秋天同時而有的本質,是與最終的死也同場,是某種具有死的存在方式的顯死者在存在者層次上的規定。更深的意義上的自我,是與死亡同場的我思。
詩化,本身就在思想織體中化生為詩意的單元,最終連線成整體的詩意。其詩意的前一個單元和後一個單元的轉渡,就是思。是思想親自制匯出的一種物化所企及的外顯。詩化,是思想的匿蹤而顯蹤的母源。在詩的界限中,也有超越界限可能性;在顯異的界限中,也存在著顯異者超越界限的可能性。
李龍炳詩歌的句法,從感性主義的用詞風格中找到了間接的啟示,他偏向追求詞和句的感性色彩及形體感的表現發揮到極致。我認為,詩歌語言表達心靈運思的直接顯現性,在於:詩歌語言是心靈運思的外在現實物,是理性的感性化。所以,詩歌語言代替了心靈運思的直接外在形式。
在題材內容上,善於從人類重大思想與時代潮流相關聯的內涵中,找到自己的感覺角度,它完全從—個實在的和有感覺的目標出發,以至我們很難加以區分。甚至他詩歌想象力的差異與多數詩人的落差,有如—個素樸的感性統一體,有如—個和諧的整體。體現出了李龍炳詩歌對感性和理性、感受能力和自發的主動能力的極度敏銳。也就是說,李龍炳詩歌特質是追求思想和感覺的和諧。
我覺得,李龍炳詩歌的想象方式,是把外在性感覺的限定性也改變成主體運思的自由性,即,要把貯存的無序的夢境材料由心靈塑造成一個再符合心靈的形象,試讀代表作《自我迷宮》:
有人曾經把死亡,
命名為藝術。
我穿過一個廢棄的糧食市場,
走進一家陌生的餐館。
算命先生也不知道,我吃包子還是吃麵。
又如《幻象》:
多數人的春天,如初相見
緊張得像啞巴,
命運把功課做到滴水不漏。
我覺得,詩歌的審美從內心的感覺世界發展到內心的觀念世界,本質上是把外在物件在內在領域中變成了內在物件(書面藝術的詩是典範),藉此用內在物件去再次變更外在物件的內在性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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