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年前,我在網購圖書時看到一則促銷廣告——每個“不可不讀”的書單上都有《沙丘》!雨果獎、星雲獎雙獎作品!看到評論也是一窩蜂的如“太好看了”、“偉大的作品”、“史詩鉅著”、“經典”等等。本著向經典致敬的心理迅速下單,買了《沙丘》系列。當圖書到手後,便迫不及待地翻閱起來。
實話實話,這幾本《沙丘》我是硬著頭皮啃了很久,但是太“難看”了,“難看”得令人頭皮發麻,心生厭煩,無論是格局背景、語言文字、人物形象、情節套路等方面,都實在是乏味,引起閱讀體驗的極度嚼蠟感。
更早以前,在2011年,同樣也是看到了一則圖書促銷廣告,我一時手癢下單《基地》系列七部曲,也是瞧中了它是“科幻史裡的豐碑”類似這樣的推薦才去買的。看著極具宇宙浩瀚美感的封面,我頓生欣喜。但歷經多年,期間被勸退無數次,實體書、電子書輪番上陣,看得很累,又臭又長,小學生文筆,大量口水對話。哎,又入坑了!
關鍵是,這裡面有哪門子科幻啊?
從此以後,我便一次次拷問自己:“人生必讀榜”、“不可不讀的經典”,是誰說的?誰規定的?為什麼你相信?這不過是書商的一種營銷手法罷了。
不想過了幾年,《基地》拍成美劇,《沙丘》更是耗資1.65億美元搬上熒屏衝擊全球票房,豆瓣評分據說還很高,國內有很多人期待,但也有人不買賬。
《基地》《沙丘》在歐美一向是被熱捧的,是科幻領域“封神”的作品,但他們都被定義成“軟科幻”,甚至還被歸入到“太空歌劇”。今天我就想說道說道,這個“太空歌劇”到底是個什麼成色。
其實世界上原本沒有“太空歌劇”,只不過那些想象力不夠、腦洞不大、科技元素不多,又想披上科幻小說外衣的作品多了起來,也就有了“太空歌劇”。
“太空歌劇”,雖說是科幻小說,但重點是講述政治、人性那一套,故事的主線大多數征服、霸權、暴力、復仇、愛恨糾葛那些俗的掉渣的內容,透過抽象的隱喻造成朦朧的美感,似乎是想去闡述什麼哲學道理,然後搞成“宗教啟示錄”式玄之又玄的東西。
要說硬核,它們一點都不硬核,科幻淪為了故事點綴的裝飾,但凡一提到有關科學、技術方面的話題,作品就會露怯,解釋某些高科技智慧的東西就語焉不詳,歸結為上古的神秘力量和星際的神秘力量
比如,一個響指就可以毀滅半個宇宙,都知道這招很牛,但卻不告訴你為什麼有這樣的“神操作”?這種“神操作”有什麼科學道理?這種故事設定,看似很有想象力,實則是想象力貧乏的表現。
很多“太空歌劇”作品,更缺少必要的物理學、數學、生物學、生命科學、天文學知識儲備做故事情節的背景支撐。
比如,整個宇宙放眼望去,各種文明的生物長得都跟地球人差不多,從外貌上來看沒有太大區別,只不過有的看起來凶神惡煞醜陋難看一些,五官位置分佈得也比較相近,受傷了也會流鮮紅或綠色的血,《星際迷航》系列、《復仇者聯盟》裡基本都是這樣,這基本就屬於對生物學、生命科學的無視了。
比如,地球時間竟然通行全宇宙,外來的星際文明在宇宙某個角落待上一段時間,回到其所在星系,不同星際的時空效應完全一樣,就跟下班回家一樣。各個文明都是可以在“同一時間”跨越整個宇宙尺度的生物,這就是完全拿相對論當笑話了,設定合理性跟不上腦洞。
但看過《太空漫遊》《星際穿越》《三體》的人都知道,這裡面的硬核概念層出不絕,石碑的啟示、未來人放置的蟲洞、拯救人類的AB計劃、二向箔、光速飛船、水滴、黑暗森林法則,荒誕、震撼卻又在科學的情理之中。
一般來說,“太空歌劇”走的都是弱科技、強歷史的設定。
這些“太空歌劇”,明明故事中的事物、事件,相較於人類歷史文明中存在過的東西並沒有太多創新性,但作者就是喜歡把特別簡單的概念、已經出現過的文明工具改頭換面,重新包裝個拗口深奧或者金光閃閃的名字,然後搞得很玄妙的寫出來。
比如《沙丘》,用數萬年以後的時空背景,講述的還是地球上的魔幻故事,帝王、宮廷、貴族、騎士、陰謀、情仇,還是地球上熟悉的場景。甚至都已經穿梭於星際了,戰鬥還是靠近身肉搏,用冷兵器決鬥,無非就是那些劍與魔法的元素搞來搞去。
把《沙丘》的故事換成哲布倫到東方尋找盛產香料的新大陸,基本不會妨礙劇情發展。
《基地》系列也是這樣。
艾薩克·阿西莫夫寫《基地》,據說故事原型是《羅馬帝國衰亡史》,故事的源起——心理史學,讓人有一種似懂非懂又迷迷糊糊腦脹的感覺。如果換成《羅馬帝國衰亡史》來理解,就會明白所謂的“心理史學”,不過就是上帝的預言、神的旨意罷了,還是宿命論、救世主的東西。
《基地》里人類已經主宰了銀河系,可政權形式依然是皇帝、將軍那一套,把阿西莫夫塑造的銀河帝國放在中世紀任何一個國家,或者任何一個其他架空世界之中,完全不會有違和感。
有人吹噓艾薩克·阿西莫夫將羅馬和歐洲一千多年的歷史濃縮在銀河帝國浩瀚的時光中,這基本上就是瞎扯了,這樣的話直接看愛德華·吉本的《羅馬帝國衰亡史》原著不就行了嗎?幹啥要去看《基地》呢?
剝開《基地》《沙丘》科幻的外衣,本質上就是一本政治歷史小說,實際上格局還是地球那麼大,無非是在宇宙的場景中說著地球的故事,武器、服飾、社會結構等,都讓人看不出未來感。
科幻、玄幻、奇幻、魔幻被雜糅在一起,又似是而非,如此寫出來的東西真是讓人眼花繚亂,總感覺是羅馬帝國、玫瑰戰爭、十字軍、亞瑟王等等的複合體,講的無非是超級英雄、孤膽騎士、冒險王、王子復仇的傳奇經歷,充其量把故事舞臺搬到了太空。
面對這樣的內容,科幻的外衣顯得輕薄無力,可有可無。
什麼“太空歌劇”、太空版“羅馬帝國”,不過是想象力匱乏又遮遮掩掩不好意思直接承認的一種說辭。
科幻,顧名思義就是要有合理的科學幻想,並賦予這種科學幻想以思想深度。
科幻的可貴之處在哪裡?是藉助現有的科技文明想象未來,既探討未來科技,也探討未來宇宙時代的人文社會,而不是掛著科幻的皮,實質卻是一部歐洲中世紀宮鬥片。拿著一堆高科技卻幹著中世紀或者一戰、二戰的事,為什麼?還是缺乏想象力,沒辦法想象在未來科技下的科技和人文方面的變化,沒有想象力還能叫科幻小說?
這也是《基地》《沙丘》這類所謂的“太空歌劇”的通病。
科幻最怕的就是,社會行為與科技發展相悖的邏輯偏差。比如你都星際飛船滿宇宙飛了,但是社會體系、生存法則還是歐洲中世紀那套,這就很說不通。 為啥《三體》足夠硬核,就是大劉很細緻地思考了科技對社會、對人性帶來的影響。
很多“太空歌劇”也許可以算作好的小說,但絕對不是好的科幻,因為它們不過是在重新描摹西方文明過去的歷史,到了以光年為尺度的未來時人類社會到底是什麼樣的形態?擁有穿越星際那樣的科技後,人類社會又會產生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些問題,艾薩克·阿西莫夫、弗蘭克·赫伯特都沒有給出超出普通人思考之上的更深度的解答。
從這點來看,《基地》《沙丘》甚至還不如作品誕生時間更早的凡爾納科幻小說。
這絕對不單單是《基地》《沙丘》等太空歌劇作品創作時間早、受時代的限制的原因那麼輕鬆。終究還是思想的貧乏,即使科技高度發達了仍舊搞打打殺殺的套路,脫離不了帝國主義、殖民主義、貴族主義色彩。
終究,這些“太空歌劇”,還是沒有跳出地球的視角來寫人類,沒有站在上帝視角看待地球文明,更沒有把人類置身於蒼莽浩瀚的宇宙,“西方中心論”被移植成了“人類中心論”。
想象力不夠,又有人拿“深度”說事,說在這些故事中闡述了“偉大的人文思想”、“厚重的歷史美感”、“神秘的宗教力量” ,必須要有一定的歷史文化知識底蘊才能理解。
看懂了嗎?就是這樣“託”似的硬捧,硬要在一堆沙子裡面找一粒米罷了。
一部《沙丘》,如果還要對西方哲學歷史、宗教、人文、社會相應的知識背景才配看,那我估計很多西方人都不配看!
有人說《基地》是人類歷史上最好看的系列小說,每個“不可不讀”的書單上都有《沙丘》,這說法絕對是言過其實!在我看來,一方面這是書商的營銷包裝,一方面這是西方人自己的自娛自樂,這才水漲船高地把它們的地位抬升。
另外,翻譯也有一部分因素。僅以《基地》為例,我讀的這個版本,文字毫無美感,甚至不如一些網文水準。讓我看不下去的原因,很多應該是翻譯的“鍋”。
但翻譯不好,至多會讓文字水平下降一點,作品反映的思想本質還是可以還原的,《基地》或者《沙丘》在思想深度上的膚淺是不會受翻譯水平高低的影響的。
很多科幻作品,包括《三體》《太空漫遊》已經可以用當下想象未來,而“太空歌劇”還在用未來演繹古代。
說到底,所謂的“太空歌劇”就是太空大航海時代的未來版古裝片,披著科幻外衣的歐洲宮廷爛俗劇。如果拍成好萊塢的電影大片,還可以看看音質畫面特效,氣勢磅礴的配樂和美如畫的運鏡足夠吸引人,劇情基本就是小白文。
你問我《基地》《沙丘》好看不好看,我只能說我欣賞不來,並且有些嫌棄。我對“太空歌劇”的不認可,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我個人的口味而已。
審美從來都是多元化的,我從不反對別人喜歡看,更不會嘲弄別人追捧它。閱讀和觀影是很挑個人口味的,汝之蜜糖,我之砒霜。
《沙丘》未映先“火”,但火的是對科幻主題的探討,而不是對《沙丘》的熱捧,從這幾天的影評來看,絕大多數中國觀眾對《沙丘》這類作品也是不感冒的。漂亮國的力量已經無法隨心所欲地支撐它的文化輸出了,當觀眾已經不再相信漂亮國的實力的時候,不管它拍得怎麼天花亂墜,也勾不起中國觀眾內心的共鳴。
但我最討厭一種人,他們的言論歸根結底就是要表達這個意思:《沙丘》很好看,“太空歌劇”很高階,是中國觀眾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