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灘中山東一路6號，這幢英國哥特式風格的建築，也是中國通商銀行的舊址。面對大門前豎立的羅馬廊柱，面對典型的哥特風格的花窗欞落地長窗，面對大廈頂部卓爾不群的小尖頂，我不由得想起中國通商銀行的創辦人盛宣懷。
19世紀末期，西方國家在上海設立了許多家銀行，執掌著中國的金融命脈，中國的傳統錢莊、票號只能在一旁無奈地觀望。容閎、鄭觀應、李鴻章和左宗棠等洋務派將帥，都曾有過辦銀行的夢想，可惜最終都不了了之。在一片沉默之中，1896年9月26日，全國督辦鐵路事務大臣盛宣懷向光緒皇帝呈上創辦銀行的報告，光緒皇帝批覆同意並命令他籌辦。盛宣懷頓時成為海內外關注的人物，有人支援，有人反對，更多的人等待著看他的笑話。
英國人赫德和盛宣懷見面時，明確宣佈他將召集華商開設銀行。赫德時任海關總稅務司的顯要官職，權傾天下。盛宣懷沒有被嚇退，他致電朝廷重臣王文韶和張之洞，強調開辦銀行時不我待，因為赫德也在準備開設銀行。華俄道勝銀行由俄國、法國和清朝等國合資建立，其老闆來見盛宣懷，不客氣地責問中俄已有合作，為什麼還要開設新的銀行。盛宣懷客氣地回擊道：和貴國合開銀行，體現本國善意，難道因此本國不能再開設銀行做生意嗎？
除了應對外國人，盛宣懷還要面對中國同胞的反對。朝廷重臣張之洞堅決反對，他在1893年建成湖北銀圓局，該局鑄造的銀圓流通於湖廣和江浙一帶。盛宣懷開辦銀行也要鑄造銀圓，這對湖北銀圓局將造成威脅。後來，經過直隸大臣王文韶的力勸，張之洞才勉強有條件地同意盛宣懷開辦銀行。
1897年2月，春寒料峭，盛宣懷開始銀行的招商，並將銀行章程呈報主管部門總理衙門。
反對聲再度響起，總理衙門大臣榮祿提出多項反對意見。恩師李鴻章向盛宣懷透露，匯豐銀行是榮祿的背後指使者。盛宣懷耐心地就總理衙門的意見一一回復。
大局已定，不料形勢突變，監察御史管廷獻上書彈劾盛宣懷，說他為了一己之私利，獨攬朝廷的銀行、輪船和電報大權，還對盛宣懷提出的銀行章程提出5條尖銳的反對意見。很快，光緒皇帝上諭釋出，讓朝廷重臣王文韶和張之洞議處此事。
盛宣懷暗叫不妙，皇帝的猶豫態度將影響銀行的招商。果然，招股工作遭遇嚴重打擊，已入股的人想抽回資金，打算入股的商人都猶豫了。
盛宣懷以退為進，接連兩次向朝廷重臣王文韶呈交辭職報告，憤怒地說：“似此糊塗世界，何以尚想做事?”他明確表明將“挈全眷而返，舉親耕讀，從此再不與人言家國事！”
這下子朝廷炸鍋了，王文韶出面竭力挽留，盛宣懷這才勉強收回辭呈。
忽然，又爆出內部訊息：總理衙門對是否批准開辦銀行又有新的疑問。盛宣懷再次上書總理衙門，強硬地表示創辦中國通商銀行勢在必行。他說：“中外早已傳揚，若屆期不開，失信莫大於是，商股必致全散，以後諸事萬難招股!”
這一招還真靈，盛宣懷終於獲得總理衙門的批准書。
1897年5月27日（光緒二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日）上午，上海外灘6號大樓的屋頂旗杆上，“中國通商銀行”的大旗高高升起，迎風飄揚；眾多官宦富賈紛紛前來祝賀，銀行一側的廣東路口停滿了轎子。這是一個劃時代的日子，中國人創辦了中國第一家商辦銀行，它也是上海最早成立的華資銀行。
欄目主編：沈軼倫 文字編輯：沈軼倫 題圖來源：上觀攝影 圖片編輯：項建英
來源：作者：柯兆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