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讀史雜記:資本原始積累時期的海盜傳統
何新按:
迄今為止,中國學術界仍很少了解西方資本主義起家和發展真正的歷史。
真實的人類歷史——許多時候是血淋淋的。
所謂生存競爭優勝劣敗的達爾文主義不過是弱肉強食的海盜哲學的學術化表述而已——而且達爾文家族的祖先的確有海盜族的血脈。
馬耳他騎士團的海盜旗標誌——骷髏會的起源
崇拜骷髏也是海盜文化的特徵
實際上,資本主義文化不僅是一種市場商業文化而且是一種海盜文化。伊比利亞最早興起的葡萄牙西班牙都是海盜王國。大英帝國的所謂“貴族”傳統、著名的東印度公司以及金本位制度,特別是作為一種隱秘的宗教和組織紐帶的共濟會組織,也都與北歐維京海盜和撒克遜人的海盜傳統有極其密切的關係。
事實上英國王室直到17世紀還一直保留海盜們享用人肉盛宴的恐怖禮俗。
然而這些史實,是崇拜契約和市場的多數中國精英所全然不知道,或者也許不願意知道的。
圖為身披著共濟會馬耳他騎士聖十字披風的伊莉莎白女皇
共濟會馬耳他騎士團徽標
馬耳他騎士團的全名為”耶路撒冷、羅得島及馬耳他聖若望獨立軍事醫院騎士團 “,該組織初於1080年在耶路撒冷成立於阿馬爾菲醫院,本為天主教本篤會在耶路撒冷設立的軍事組織,最後演變成馬耳他騎士團,是歷史上著名的十字軍三大騎士團之一。在聖殿騎士團轉入地下後,大批聖殿騎士團的殘餘勢力加入進去馬耳他騎士團。
在北歐和英倫三島,馬耳他騎士團(Knights of Malta)也以海盜行為聞名。
【史料:馬耳他騎士團與大西洋海盜】
摘錄[加拿大]提姆·特拉弗斯著作《海盜史》:
聖約翰騎士團的正式名稱是耶路撒冷聖約翰騎士團,其更為人熟知的名字是醫院騎士團,它最早成立於12世紀20年代,其使命是為去往聖地的十字軍和朝聖者提供醫藥和救助。醫院騎士團保持了他們醫療救助的功能,同時也逐漸變成一支強大的軍團,他們與聖殿騎士團一同成為中東地區主要的基督教軍事力量。
14世紀早期,當十字軍最終宣告失敗後,醫院騎士團的成員們隱居到羅得島。然而,隨著奧斯曼土耳其人在1522年的長時間圍攻,他們不得不離開羅得島,而來到查爾斯五世提供給他們的馬耳他居住。馬耳他騎士團作為一支軍隊對歐洲貴族長子以外的小兒子們有著特殊的吸引力,特別是法國的公子哥們,他們的家族對於馬耳他騎士團要求其成員實行禁慾感到很高興。另一方面,馬耳他騎士團還要求前來參加的貴族子弟必須會游泳,這又讓有些人以不習水為理由,拒絕家長為他們做出的安排。馬耳他騎士團還有著較嚴格的等級制度,騎士和僕人之間保持著足夠的距離,此外還有一支姐妹團,對所招收的人員要求與男人一樣,必須出身貴族家庭。
馬耳他所在的地理位置剛好扼住北非海盜船隻的航線,而馬耳他騎士團也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特別是他們還授權給一些獨立的海盜四處搜捕穆斯林船隻。
從16世紀30年代到18世紀40年代,騎士團和經他們授權的私掠者以宗教的名義抓捕船隻、奴隸及貨物,但被抓捕的都是穆斯林的船隻、奴隸及貨物。在這些被授權的海盜中間有一個著名的船長里昂·斯特羅茲(Leone Strozzi),他曾經是馬耳他騎士團的一員,後來由於他“只要做上帝的朋友”而開始獨立指揮一支屬於他自己的小船隊。
另一個有名的航海者是馬蘇林·羅姆加斯(Mathurin Romegas),他常常同時對數艘穆斯林船隻發動攻擊,並從來沒有失手過,他本人則幾乎是無法被消滅的。有一個故事說的是羅姆加斯在1555年遇到一場風暴,他隨船沉沒在馬耳他港口內,然而第二天,人們聽到有人在水底敲擊船身,就這樣又把羅姆加斯從船底救了上來,與他一同獲救的還有他的寵物猴。然而,羅姆加斯的真正價值在於,他在1564年截獲一艘從威尼斯駛往伊斯坦布林的大型穆斯林船隻,船上的貨物價值八萬西班牙達克特,這直接導致奧斯曼於次年發動的對馬耳他的兇狠進攻最終由於在財力上無以為繼而不得不無功而返。馬耳他的防禦戰是由德·拉·瓦雷特(de la Valette)領導的,這個71歲的老者是騎士團的最高指揮官,參加過無數次的海上航行。德·拉·瓦雷特曾於1541年被北非海盜俘獲,作為一名槳手在海盜船上幹了一年,並且活了下來。在反抗穆斯林的戰鬥中,600名馬耳他騎士和5000名士兵以及當地的馬耳他居民面對的是三萬名奧斯曼鬥士,其中有一名海盜是背教者尤魯克·阿里(Uluc Ali)。雙方激戰過後,由於後勤補給出現問題,並且還發生了瘟疫,加上騎士團憑藉牢固的要塞和槍炮的威力英勇抵抗,讓這場圍攻戰陷入曠日持久的僵局。
再看看馬耳他騎士團所擁有的戰船 1685年的數量是八艘 另有一艘非常巨大的大型帆船,這支船隊在18世紀成長為一支中型艦隊。每次航行,每艘醫院騎士團的船上需要有30名騎士,而每名騎士必須參加四次往返的航程 一次往返的航程需要耗時六個月。後來,航船變得更加舒適,操作也更加簡便,於是航船一次往返的航程被延長為一年。當一名騎士完成了所有航程並在馬耳他服役超過三年後,他就可以回到歐洲的一個姊妹營地(Sister House),並在那裡得到休養。另外在醫院騎士團的船隻上服役的還有180人,他們當中包括基督教士兵,由穆斯林奴隸、歐洲監獄中的負債者以及基督徒中由於經濟窘迫而不得不簽約的自由人組成的槳手。馬耳他騎士團的行動始終保持著高成功率,甚至當17世紀帆船被引入馬耳他後他們仍然只使用槳划船。由於政治和經濟環境的變化,馬耳他騎士團船隻的活動在進入18世紀晚期後開始衰落,而與此同時,北非海盜的活動在數量上也同樣減少了,他們比以往更不情願在海上與騎士團作對。
出於管理的需要,醫院騎士團在1605年設立了法庭來約束被他們授權而獨立採取行動的海盜,該法庭致力於嚴格監督這些海盜的行動,特別對哪類船隻允許被攻打做了限定。做到這一點殊為不易,要知道這些獲得了授權的海盜攻打的並不僅僅是穆斯林船隻,而是所有載有穆斯林貨物的船隻,換言之,任何被憑空想象認定為敵方船隻的都是他們的打擊目標 而這些目標往往都是屬於希臘的船隻。17世紀60年代,馬耳他海面上活躍著大約30艘被授權的船隻 而醫院騎士團的船隻尚未計算在內。這些被授權的船隻要將全部所得的百分之十繳納給醫院騎士團的總指揮。接下來馬耳他的五大機構要相應得到五份 他們是馬耳他的政教管理機構。給船長的獎勵是百分之十一,其中包括給領航員和軍官們的報酬,剩下的部分則由投資人和船員們來進行分配。與此同時,航行保險金的利息大約在百分之二十四到百分之三十,這也體現了航海的高風險性,而為完成航行而舉債的利息費用可能達到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五十。同樣值得注意的是,多數航行集中於夏季進行,冬季則在希臘的群島上進行維護和人員休整,被授權過的船長和船員們此時無所事事,就靠打牌和飲酒來打發時光。
馬耳他海盜與北非海盜相比對炮艦的依賴程度更高,但他們又與北非海盜一樣,都希望能做到兵不血刃和以最小的代價抓到俘虜。顯然,馬耳他海盜想的是保全船隻以及船上面的貨物、船員及乘客,以謀取最大的收益。他們的目的往往是能夠達到的,因為馬耳他海盜通常擁有更為強大的火力和更大的人數上的優勢。對於他們來說,被抓獲的船隻上最具價值的就是上面的船員和乘客,他們可以就地在地中海被贖回,也可以在回到馬耳他後被出售。當然,如果抓到的是基督教船員和乘客,從理論上講對於馬耳他海盜來說就毫無價值了,因為他們不可能被出售或是換來贖金。可以想見,馬耳他海盜對待被抓船員和乘客的方法與北非海盜大同小異,也是把他們搜刮一空,然後找一個官員或是乘客出來進行拷問,讓他說出財物在船上的藏匿地點。1657年,有一個名叫讓·特維諾特(Jean Thevenot)的法國乘客搭乘一艘船去往東地中海的阿克里(Acre)。結果,這艘船被馬耳他海盜截獲,海盜們登上船後“口中又是上帝又是魔鬼地叫罵個不停,以使自己看起來更嚇人 ”特維諾特寫道,當時他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海盜的包圍之中了:
這群海盜,幾乎一直用槍頂住我的喉嚨,另外還用劍抵在我的腹部上,首先強行要我脫下自己的衣服,但,他們一個人從前面拉,一個人從後面扯,一個人負責上面,一個人負責下面,頃刻之間就把我渾身上下扒了個精光。當他們開始用劍在我的身上亂戳時,我當時就想這下完了。後來發現他們是為了要我手指上的一個廉價的戒指,我趕快把它摘下來並扔給他們
在阿克里上岸後,特維諾特被法國的領事館營救出來,這群擁有授權的馬耳他海盜的做法與北非海盜相比可謂半斤八兩,屬一丘之貉。從苦力的角度說,馬耳他的奴隸體制,如在船上划槳,在腿上綁鐵鏈子,夜間的奴隸監獄,享有在業餘時間做買賣和賺錢的空間,用服裝和髮型來區分來自不同地方的奴隸,奴隸的贖取與交換 所有這些都與北非海岸上的奴隸生活沒有太大的不同。
最終,到18世紀40年代為止,由於經濟和政治上的變化以及歐洲海軍的日漸強大,馬耳他海盜越來越難以得到授權。並且,截止到18世紀30年代,海上也沒有多少穆斯林的船隻可供劫掠,因為北非的穆斯林已經在大規模地使用基督教商人來運送貨物了。法律條款也讓馬耳他海盜原本自由的行動受到限制,但他們又於18世紀50年代想到了一個迂迴的做法,即打著摩納哥的旗號進行海盜活動,之後還使用了一系列國家的旗號,包括俄羅斯。然而,馬耳他騎士團以及仍然活躍的授權海盜隨著1798年拿破崙佔領馬耳他而最後走向消亡。拿破崙不欣賞宗教戰士,他批評馬耳他騎士團是“讓貴族家庭除長子以外的兒子們遊手好閒的地方”,並且預言如果法國不佔領馬耳他的話,馬耳他就將成為英國人的基地。所以,1798年6月,拿破崙進攻馬耳他,儘管一些騎士奮起保衛馬耳他,但其他人不是叛逃就是拒絕抵抗。馬耳他淪陷後,拿破崙釋放了大約兩千名穆斯林和北非奴隸,馬耳他海盜從此壽終正寢。
北非海盜的消亡更為複雜。他們遭受的第一次打擊是在1815年,當時,迪卡特(Decatur)准將率領美國戰艦迫使阿爾及爾統治者釋放了所有被抓為奴的美國及美屬租借地的人口。第二年,也就是1816年8月,一支由26艘戰艦組成的大型英荷聯合艦隊在埃克斯莫斯(Exmouth)爵士的指揮下來到阿爾及爾,共發射了五萬枚球彈、各式各樣的燃燒彈及炮彈,將阿爾及爾幾乎夷為平地。而從阿爾及爾發射過來的炮火也十分猛烈,正如一位英國中尉所觀察到的,“大腿、手臂、血汙、腦漿以及支離破碎的軀體在到處飛舞。汩汩的鮮血讓甲板溼滑得無法站立”。但是,阿爾及爾的統治者在意識到繼續抵抗的後果後,同意釋放所有還沒有逃脫出來的奴隸。突尼西亞、的黎波里和摩洛哥也紛紛效仿。然而北非的海盜卻不願輕易改變自己的傳統,他們並沒有公開宣佈放棄奴隸制度。直到1830年法國軍隊佔領了阿爾及爾,阿爾及爾的奴隸交易才宣告結束,突尼西亞和的黎波里隨後接受了勸告而最終同意了有關條款。
就這樣,長達300年之久的北非海盜活動結束了。這是一段以抓捕買賣奴隸、船隻和貨物為基礎的海盜和商業活動的時期。更準確地說,人們可以把北非以及馬耳他海盜的這套體系稱為介乎於私掠和海盜之間的商業掠奪。還有一個與北非海盜有關的故事有著非同尋常的影響,這個故事與被抓後決定“戴上穆斯林頭巾”而成為伊斯蘭教徒的基督教水手和奴隸有關。這些背教者遊走於兩個世界之間,過著異常危險的生活,同時受到來自穆斯林和基督教兩方面的猜忌。
(2012-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