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婚、十年、提筆、安然,軍嫂這詞很沉,沉到心底溢滿了淡淡的甜;軍嫂這個身份很沉,沉到肩膀扛著家庭、手裡牽著兒女、眼裡看著父母、嘴裡雖然偶有隱隱苦澀但仍感到踏實的幸福。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還在讀書的時候,每晚“喝”著舍友們“煲”的“電話粥”入睡。看著分分合合的大學戀情,藉著他人之苦戀,長自身之情商,竟然偶有“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之感,大學時代,總喜歡趴在窗臺,聽著校園午後社團活動的廣播,想入非非之餘,青蔥的時光從指縫滑落,眼前仍不見那個撥動心絃的人兒。軍人?讀軍校的同學偶爾摸爬滾打的朋友圈總會莫名的觸動我同情的神經,當然還有對於這種軍人職業的崇敬,從沒想過嫁給軍人的我,卻在那個時候莫名的對軍嫂也表示同情。
北漂,電視劇裡總能演出愛情,但腳蹬高跟鞋,身穿職業裝,肩耳夾電話,手提公文包的我在金融街的寫字樓裡感受的只有冷漠和單調。在深夜空蕩的公交車窗邊,霓虹漫灑、華燈鋪街的一瞬,一股疲倦才從忙碌緊張的身體中緩過神來,使勁拉扯著我的眼皮,也許只有在這種時候,像我這樣被稱為女強人的女性才會考慮有個家吧。
相遇的故事有些奇幻,姻緣的緣由無從求索。那時“網戀”的時髦程度不亞於美國股市一週四次的熔斷,同住的舍友走了,除了留下了一屋的垃圾外還教會了我用QQ。也許是月老要迎檢需要查補登記,著了急;或者命運的劇本一把多翻了幾頁,反正直接的不能再直接,申請QQ號的當天,第一個帶著翅膀QQ秀的好友竟就是我未來的先生。讀者不用託著腮等著我說,實話實說真的沒有什麼磨合,我只能說,“碰巧遇見”與“剛好契合”相結合就會一起流成了叫做婚姻的河。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那時總感覺別人結婚是喜悅的,而我似乎是悲壯的,軍嫂畢竟需要一雙能擔得住父母、孩童的肩膀,還要縫補丈夫出征的衣裳。
都說“爭吵”是一種相處方式,但對於我們,“爭吵”一般始於雞毛蒜皮的玩鬧,止於四目相對的淺笑。自相識到兒童長過過膝頭,從沒有出現過被四鄰聽到的爭吵,一次也沒有。不可能、不相信、不真實,但事實就是如此,縱使蘇聯專家證明了馬蜂氣動力不能飛行,但花葉間卻總有他們翻飛的身影,我和我的劉先生就是如此,要說秘訣:“無非一日、三餐、四季、五味,心與心的相伴。”要說心法:“一曰契合,蒲草覆磐石,磐石抵水火,蒲草遮風雨;二曰崇敬,男俯女仰,先生眼裡是我對他的崇拜,妾身眸內是他對我的柔情;三曰堅守,歸家熱菜、歡娃、暖炕頭,為之三法,神仙眷侶;四曰真愛,真喜、真悲、真性情,除此無他。”十載軍婚,如此毫無裂痕。
當軍嫂有個好處,“七年之癢”會來的很晚,簡單的算一筆賬,若是不隨軍,已婚軍人每年按照最長的45天休假來算,再把家屬來隊的45天都加上,一年在一起的時間也就是3個月,那七年之癢要在28年後到來,估計那個時候就算賊心賊膽都全了,賊可能都沒了;若是按照隨軍來算,不說比武競賽熬夜加班得扣一個月,也不說任務前強訓得扣一個月,更別說臨機拉動得扣一個月,單說我的先生每年要跟著他引以自豪的“車輪上的部隊”漂泊在外長達半年,要麼在“無水、無電、無訊號”的西北戈壁大漠扎帳篷、喝沙子、數星星;要麼在“高溫、悶熱、蟲多”的東南密林沿海拍蚊子、扣盆子(涼水澡)、長痱子,一年按照半年算,七年之癢要在14年後到來,估計那個時候孩子上初中學業緊、照顧父母正缺人、丈夫打拼正加力、妻子事業需打緊的時候,這些都是婚姻的止癢劑,更是強心針。
結婚的第三個年頭,我們的脖子上掛上了我們的孩子的小手,父母說,孩子的到來給了我們的婚姻一粒堅實的紐扣,但我認為,婚姻除了愛情之外,最強韌的紐扣不是孩子,而是精神相攜的進步與相互督促的成長,就是一種異性親密的夥伴關係。我的民法老師說過,夫妻關係也是一種夥伴關係,而從法理學的角度講,婚姻制度歸根結底是一種契約制度。
軍嫂的契約到底簽在什麼時候,是在結婚照時的定格微笑,還是民政局蓋章時的鋼印紅戳?契約,心有有鬼的人聽著它,眼前浮現的是舞臺上的小丑流著眼淚笑著跳舞,身上卻帶著枷鎖;心懷幸福的人看著它,其實與日常的生活沒有什麼兩樣,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不畏雨,不畏風,也不畏酷暑與嚴冬,只是這契約讓我的身邊有了我朝思暮想的先生。
佛說,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一次的擦肩而過。若按照這個說法,估計上輩子的我一定死於回眸太頻扭斷了脖子。今生的相知相伴把幸福塞滿了我生命裡的每一個春夏與秋冬。雖然我的先生幾乎每次在我吟誦詩歌、暢敘幽情之時,總會含情脈脈的起身,瀟灑的圍上圍裙,頭也不回的奔入廚房起火做飯,像一位號手奔赴戰位,亦像一個書生遇到白蛇用烹飪掩蓋羞澀。
前段時間聽到孩子學抖音上的一句話“覺悟吧!戀愛會影響拔刀的速度!”頗有感觸。學生時代的我,信誓旦旦的報考法學專業,渴望著以自身微薄之力、五尺之軀化作通往法制社會浩瀚征程上的一方青磚,希望未來的社會不用寄希望於包公在世、狄仁傑再生,而是要讓每個遵紀守法自食其力的人,都有勇氣,有能力活的堂堂正正,不用所謂的人脈和關係實現自己的中國夢,以我之努力讓社會每個角落,徇私莫開口,辦事不求人,還華夏朗朗乾坤。以我之奮鬥讓祖國每方土地,撐百姓脊樑,斷黑惡盤根,樹民心方為國本。
那時的我活脫脫是個鬥士,可是後來從職場迴歸家庭,不知不覺地全變了,不再好高騖遠,不再義憤填膺,理想猶在只是褪去鉛華,希望猶存但要更切實際,我有了丈夫、孩子、雙方父母和我們的家庭,讓我學會了像水一樣平靜,像風一樣柔和,包括友情,更包括愛情。
我很慶幸,我的丈夫是一名軍人,是那種有情懷,有激情的軍人,他的奉獻和我的理想沒有兩樣,因此我將完成理想的私心分出一部分寄存在先生的身上,女人婚配、懷孕生子、贍養老人、照顧夫君,本就需要奉獻,本就需要犧牲,不管是不是軍嫂都會面臨這樣的選擇,對於我來說自己的判斷至少沒有悔意。
我很慶幸,我的先生生性豁達,筆耕於秦地,投身於國防。學不會曲意逢迎,更不屑趨炎附勢,也不羨溜鬚拍馬,就是埋頭拉車、重犁深耕著他種著強軍夢種子的田,一直純粹的,真誠的,踏實的,負責任的對待工作和生活。
他不善言談,除了在家裡給孩子解答疑問,幫我分析生活利弊的時候,活脫脫是個教書的先生。
他很倔,聽戰友說他在專業理論方面只認死理,“訓練時出故障有覆盤反思的機會,戰爭裡故障不除就沒命反思了!”院裡的小夥繪聲繪色的學給我,但在家裡只要是決策,他總說聽我這個家支部書記的。
他有時很像個孩子,一次去戈壁大漠回家給我講黃沙灌在飯碗裡還以為是小米飯,晚上零下20度好像家裡冰箱的冷凍間,可對於我,從小袖管上沾著爬牆上樹的粘土,嘴上糊著吹爐生火掀起的黑灰,指甲蓋裡存著黃泥的黃土高坡真“土著”來說,這不算個啥,我會托腮聽著他講完然後崇拜的問他,然後呢?不過他倒是沒跟我說過,機動一夜凌晨3點停車就架設;也沒有說過,悶罐機動7天不下車;沒有說過繁星的夜晚把車讓給別人,零下20度自己帶著人走野地;更沒有說過幹啃自熱糧,只吃壓縮餅乾的故事。
他神經大條,那次孩子發燒4天4夜我抱著孩子餵奶喂藥,只喝了幾瓶牛奶、吃了幾片面包,鋼鐵直男的他說“牛奶和麵包!這伙食比他出任務時還要好”。其實我也知道,他在電話那頭哄著我,是因為剛剛爬上山頭找到了訊號,通話中說的玩笑沒有一個不是任務苦澀中找到的樂子。我挺慶幸,我有他,在一個沒有條件表達愛的環境下,極盡所能的給我愛。
他其實很細心,有一次我食物中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本想挺一會,電話裡說著一切安好,他卻出了奇的敏感請假回來,背起我就往醫院跑。後來問起來,他說“那次電話裡,我聽出了你的難受。”還有一次是因為單獨帶孩子時間長了,情緒臨近崩潰整晚睡不著,一句話也不想聊,半夜起來卻能看到他偷偷翻著新買的心理治療書焦急的翻找。
我的胃不好,今年春天又做了一次結腸手術,這讓我不禁更加擔心先生的身體,加班熬、任務磨、訓練造,沒了身體,更遑論建功立業,保家衛國(這也是我作為一名軍嫂,特別特別想告誡所有部隊小兄弟的話)。恢復飲食他盯著我,體能訓練我盯著他,熬夜可以,但要提高工作效率,加班可以,但要根據實際。
楊瀾女士說,一個人在最無助和軟弱的時候,在最沮喪和落魄的時候,如果有人托起你的下巴,扳直你的脊樑,命令你堅強,並陪伴你左右,共同承受命運,那時候你們之間的感情除了愛,還有肝膽相照的義氣,不離不棄的默契以及刻骨銘心的恩情。
在我看來,人生分為三個階段四個季節,三個階段是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四個季節是,春急夏燥秋平冬靜。有事做,憑自己的能力生存於世,體現自己的人生價值。有人愛,讓自己的靈魂有一個歸屬,能感受到人性的溫暖。有所期待,讓自己對生活保持熱情和希望,充滿向上的力量。
時間在靜靜地流淌,落葉在溪水裡盪漾,蛛網折射著晶瑩的陽光,綠葉在風中輕輕的搖晃,十年了,這愛情和親情的光照的我手心發燙。衷心的祝願千萬對軍人眷侶,不畏雨不畏風珍愛每一次歸來的相擁,不怨天不尤人做好每一次遠征的堅守,幸福總在家門後。
(軍嫂:原希昀 整理:亓琛)
來源:國防時報
編輯: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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