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髮||拂曉哨位(ID:fxsw2021)
作者||張毅
為落實集團軍黨委關於加強一線領導、穩定初期防禦的指示,集團軍組織一批機關幹部到一線連隊代職。我當時是集團軍政治部組織處副連職幹事,被派往61師182團1連代職副指導員。在一線連隊46天代職的日子裡,經歷了許多生動感人的故事,至今仍令人難以忘懷。
接防過三關
1986年4月21日,是我在182團1連代的第16天,也是182大部隊接防八里河東山防禦陣地的日子。上午10時,我帶著連隊最後上陣地的20多名戰友到達盤龍道班,進行統一編隊。10時30分部隊出發,全團38臺車組成1個車隊,向八里河東山陣地開進。車隊經西疇、過新街,穿過麻栗坡縣城,於下午7時到達八里河東山第一檢查點。檢查點設在一個山的拐彎處,有幾名戰士帶著“成都軍區雲南前線總指部”的袖標履行檢查。重點檢查人員、物資、證件和標識,並要求限速行駛。
經過第2檢查點時,天漸漸地黑了下來,雨時下時停。執勤人員要求除司機和副駛外,其他人員全部下車徒步行進,這時已能聽到零星的炮聲時遠時近,我們帶好個人的武器,左臂扎白毛中,用紅綢蒙在手電筒上,一個緊跟一個向前走。山路越走越陡、越走越窄。車開始閉燈行駛在海拔800米左右的高山上,很多路段只能單行。不知何時,月亮出來了,能夠朦朧看見山和路的輪廓,向左看是的石壁望不到頂,向右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經過第3道檢查點時,雨又下了起來。執勤人員再次檢查人員和車輛,要求嚴格控制燈光。這時聽到的炮聲更近了,偶爾還能看見爆炸的火光。我們在雨中步行2個多小時,於晚上11時終於趕到了八里河東山山腳的接轉站。
透過這“三關”的檢查調整,確保了整個戰區在短時間內,數萬部隊、數千臺車輛裝備的換防,得以隱蔽、迅速地實施。
第一次戰鬥
初上陣地時,越軍每晚以小股兵力實施偷襲,由於沒有打仗經驗,大家的精神高度緊張。特別是“4.22”“4.23”“4.24”連續三天的反偷襲戰鬥,身心疲憊到了極點。
4月23日下午7時,團長彭勇來電話,擔心越軍反撲,要求派1名連隊幹部到43號陣地住幾天。連長和指導員都想去,但他倆是主官,不便離開指揮所。而我執意要去,他們只好“違心”地同意了。我給手槍和衝鋒槍壓滿子彈,身背簡易行李,並帶上老山隨身“三件寶”(鋼盔、光榮彈和急教包)就出發了。
天一黑我和通訊員殷達勇沿塹壕向43號陣地隱蔽摸進。對過五六次口令後,安全到達6班陣地。6班長劉葉出來迎接,我們低著頭、彎著腰進了“貓耳洞”。這個洞有3米多深,一盞昏暗的馬燈,還有幾個空彈藥箱鋪在地上,這既是坐凳也是床。我又看望了班上其他6位同志,大家看到我來非常高興。
晚9時,不斷有手榴彈的爆炸聲和槍聲響起。我和班裡的戰友們趴在哨位上,一起觀察著敵情。一會聽見陣地下面有異動,我說:“準備好手榴彈。”過了一會聲響更近了,隨著我的一聲“扔”的口令,一陣陣轟響,陣地下面傳來“啊啊”的慘叫聲,越軍的偷襲沒能得逞。
槍炮聲時有時無,陣地漸漸平靜下來。凌晨2點左右,陣地非常安靜。除哨兵外,大家都進洞休息。每個“貓耳洞”住2個人,床很獨特,是用彈藥箱拼成的,雖說上面鋪了棕墊,還覺得咯身,睡得很不舒服。
猖獗的鼠患
堅守過一線陣地的人都知道,一線陣地有“三常一少”,即越軍常偷襲、老鼠常騷擾、蚊子常叮咬,飲水少。陣地上的老鼠大得出奇,有1尺多長,活脫脫的松鼠般壯碩。陣地上的老鼠不怕人,有時吃飯它就看著你,睡覺時它就來騷擾你。
4月23日晚越軍偷襲折騰到半夜2點多,剛想入睡,老鼠來搗亂,不時在你身上跳來跳去。一趕它,它就貼著洞壁竄來竄去,怎麼也趕不走。最終睡意難耐,打著趕著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也不知何時,我覺得兩隻腳後跟癢癢的。剛開始腳一蹭就不癢,腳不蹭又開始癢了,實際上是老鼠在啃我的腳後跟。感到痛時一摸,兩隻腳後跟有個坑,用手電筒一照,發現腳後跟的老繭子被老鼠咬了個洞,右腳後跟還滲出了血,氣得我見老鼠就打。
原以為老鼠只咬了我一人,實則不然。6班戰士吳利剛腳後跟也被老鼠咬了;班長白文軍右耳垂、戰士陳沖海鼻子上都貼了膠布,一問都是被老鼠咬的,這種現象真是屢見不鮮。後來連隊官兵雖採取睡覺穿鞋、戴護耳套等多種辦法,但被老鼠咬爛手指、嘴唇的事還時有發生。
奮力救傷員
1986年的“五ー”節下午,雨後天晴。17時50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話筒裡傳來團長彭勇急促的話音,要求我帶人把43號陣地的傷員搶運回來。我放下電話,立即帶領連預備隊8班6名戰士,一路沿塹壕跑步趕到43號陣地,僅用了10分鐘。在8連43號陣地上,我看到了2名傷員,其中一人傷勢較重,雙眼緊閉,臉色慘白,腹部和大腿都纏著厚厚的繃帶。班長劉西安負責前面擔架,我負責後面擔架,迅速向營救護所跑去。從43號陣地到營救護所,中間要經過800多米又窄又陡的塹壕,其中300多米暴露在越軍火力控制之下。塹壕裡是20多公分的泥水,高低不平的臺階又光又滑。途經40號陣地時,前面有80多級高臺階,只能前後2個人抬擔架。戰士周宏信在前面幾乎是跪著往上抬,戰士馬玉為與前面保持平衡,擔架時而在肩,時而手舉過頭,以防止傷員下滑。
上到坡頂剛換人跑了幾步,就聽“哧哧哧”炮彈下落的聲音由遠而近,班長劉西安大喊一聲:“臥倒”!接著就聽到1發炮彈在附近爆炸,炸起的泥土打在我們和傷員的身上。炮彈響過後,一聲“快跑”的口令,我們拍著傷員向前飛棄而去。在透過300米的暴露地段時,越軍炮兵進行標定射擊,有3發炮彈追著打。第一發炮彈響了,我們沒有理睬;第二發又響了,我們繼續跑;當第三發炮彈來到時,明顯聽到“哧哧哧”的聲音就在頭頂上,只聽班長劉西安又大喊一聲:“臥倒”!剛趴下,這發炮彈就在身旁的塹壕邊上爆炸了,塹壕被炸開了一個缺口,許多泥土埋在我們身上。我只感覺眼前一片漆黑,頭髮昏,一股濃濃的火藥味嗆得一時喘不過氣來。由於壓在身上的土比較厚,第一次起身沒起來,第二次雙肘撐地猛的一起才站起來。然後急忙刨開傷員身上的土,繼續拼命向前跑去,終於把傷員抬到了營救護所。後來據說2名傷員由於搶救及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戰地建茶亭
1986年5月9日,八里河東山“戰地茶亭”終於建起來了。這是一座飛簷式的茶亭,6根立柱支撐著直徑近6米的亭蓋,蓋子是用防雨布做成的,上面鋪了兩層芭蕉葉,便於偽裝。亭子的4個飛簷是用竹子做成並畫成瓦的式樣。茶亭6根柱子下部之間用建工事的坐板相連,便於大家坐著休息。亭子中央有1個90公分見方的茶几,是用沙袋壘起,最上邊用防潮布包著隔擋板當桌面使用。我還精心編寫了一副對聯,上聯是“隆隆炮聲激鬥志”,下聯是“杯杯茶水暖心田”,橫批:“戰地茶亭”。
茶亭開張的第一天,團長彭勇、政委袁建國陪同集團軍副軍長周美華率領的139師、61師及集團軍炮兵旅等首長,沿著塹壕緩步來到了1連34號陣地上。
周副軍長問:“為什麼要把亭子建在這裡?”
說起建茶亭,我指著這條塹壕說:這是上下八里河東山陣地的主要通道,每天上下的人特別多。當看到軍工揹著幾十斤重的彈藥物資,從山下背到300多米高的主峰陣地上,壓得軍工們的頭幾乎挨著地。他們累了就靠在塹壕上,手託著物資,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果再帶壺水,負荷就更重了。我想,如果能在這裡建1個茶亭,給上山的戰友們提供飲水方便。而且1連指揮所處在半山腰,建茶亭具有得天獨厚的條件。經過連部和8班人員的共同努力,不到10天時間,“戰地茶亭”就以它嶄新的姿態迎接上下陣地的戰友們,成為八里河東山陣地一道麗的風景線。
5月11日,成都軍區副司令員錫龍來到茶亭,給予了高度評價:“建這個茶亭,方便了上下陣地的官兵,密切了部隊之間、戰友之間的友情,這個事做得好。”
(作者時任47集團軍政治組織處幹事,後任炮1旅政治部主任、副政委。轉業後在甘肅省國稅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