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白 著
由上一節的論述我們知道,如果執著於“萬物有別”的分離妄念,我們的“心”就會惹塵埃,當我們動念,識心分辨的時候,就會執著一面,而失去另一面。這時的事物,自會在你迷失自性的狀態中被分裂為二,形成對立,以至於在經歷很多時事的磨礪後,我們的心就好像蒙上了一層一層的塵埃。
於是神秀就建議普通修行之人要“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老子也規勸為道之人要“為道日損”。損到什麼程度呢?“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意思就是在告誡我們真正的為道之學,必須從否定入手,一步步減損掉對外在之物佔有的慾望及對功名利祿的追逐與攀援,一層層除去表面的偏見、執著、錯誤,穿透到玄奧的深層去。減損知、欲、有為,才能照見大“道”。故“為道日損”的“損”,是修養的工夫,是一個過程。
那如何才算“為道日損,損之又損”,達到“以至於無為”的地步呢?老子在第二十四章給出了為道要達到何種狀態的問題。原文是這樣說的:“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視者不章,自見者不明,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其在道也,曰餘食贅行。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也。”
說白了就是要求我們在“為道日損”的過程中,先損掉“自視、自見、自伐、自矜”的“四層障礙”,損掉“四自”障礙之後,就是“其在道也”的層次和狀態,“其在道也”之後,才赫然發現“自視、自見、自伐、自矜”的“四層障礙”,如“餘食贅行,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也”。什麼是“餘食贅行”呢?不就如心性之上蒙的塵埃一樣多餘嘛!
因此到了王陽明這裡,他就試圖發明一個功法,既能消弭“頓悟”和“漸修”的紛爭,又能為不同根器的人找到一個通用的法門。為此,他提出了其心學理論中最著名的《四句教》:
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其《四句教》的實質,是想把慧能“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看本體功夫,和神秀“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的重用功路徑,合二為一。王陽明也說過,他的這一個法門是可以接引中人上下一切人的。對於根器好的人,可以頓悟,在心體上用功,對於根器稍差的人,可以漸修,重點在去人慾上用功。
為什麼對於悟性根器稍差的人,要在去人慾上用功呢?因為人心與道心的日益偏離與割裂,故要像小蓄卦那樣“復自道,何其咎?吉”。“復自道”到什麼程度,才能無咎?才能吉呢?“復自道”到“無妄”的程度,無妄想,無妄念,無忘言,無妄行,無妄為。故《序卦傳》說:“復則不妄矣,故受之以無妄。”
能夠返回正道就不會虛妄了,所以“無妄”卦接在“復”卦之後,無妄,則最為通達,適宜正固,如果不守正就會有危難,不適宜有所前往。因為人活在世界上,總希望有所作為,努力追求外在的成就,但是欲求太多常忘記自我和本性,以至於在時事的磨練中,一次次地偏離了正道,使心性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塵埃。
所以,實事求是的講,王陽明的“四句教”設計非常完美,確實可以幫助各種人去體道、用道。可是,人的慾望太強烈了,對於王陽明的這一功法,很多人都從功利的角度去看,總想免除看起來痛苦而艱難的戒慎恐懼,迅速跨越到頓悟,證得智慧,以至於走火入魔,形成了所謂的“良知現成派”。
他們的觀點大概是:既然心是無善無惡的,那還搞什麼苦修,率性而為就行了。只是他們忘了王陽明的教誨:率性而為,這是聖人做的事,“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亦是得道之後的狀態,對於普通人來講,只能是“困知勉行”,需要花“人一己百、人十己千”的功夫才行。
因為人心在尚未得道的階段,在修道求道的過程中,因心有所駐,心有所往的原因,是能夠惹塵埃的。很多時候我們的心,很容易受外在事物所影響,導致情緒激動,慌亂,懼怕,對心智產生干擾,思緒出現較大波動,方寸策略就會亂,應對措施也會出問題,最後結果往往是一團糟。
聖人像蓮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和其光,同其塵
所以中國化的佛教和禪宗,就和“理學鼻祖”周敦頤一樣,“予獨愛蓮”。因為蓮花和“得道者”一樣,能夠“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能夠像老子說的那樣“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下一節我們就來講講,“得道者”如何才能踐行他們“和其光,同其塵”的處世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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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東方既白
十年學“易”一朝悟“道”,首創《以易解老,以老解百家》文化研究新體系。
致力於以周敦頤的《太極圖》為基礎,系統性揭秘《道德經》所蘊含的
整體思想及其架構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