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 ,我軍首次實行軍銜制,這對於為建立新中國而浴血奮戰的將士們來說,即是肯定也是榮譽 。
當然,見仁見智 ,在授銜中產生一些不同觀點也是在所難免的。
對此,上將肖克這麼認為,他說 ;“想想在戰爭中犧牲的戰友們 ,能活下來已經是老天在眷顧我們了, 還有什麼可爭的 ……”
肖克將軍雖然命運頗為坎坷, 但心胸寬廣 ,襟懷坦蕩 ,文韜武略的他最終也把自己的人生打造得很是與眾不同——在疆場上叱吒風雲的神武戰將,還用了五十年的時間寫出了一部獲得中國最高文學獎的小說 。
在世界上,“五十年磨一劍”的作家 ,可能沒幾個 ,而在戰場上浴血奮戰的將軍用五十年時間寫一部文學作品 ,更恐怕是前無古人了。
更讓人欣慰的是 ,肖克將軍成為少有的百歲開國元勳 。
肖克
與黃埔軍校擦肩而過
肖克生於書香門第,從他太爺爺那一輩起,多是讀書人 ,儘管沒有出過什麼大人物 ,但家裡的日子還算過得去 。
到了肖克父親這一代,因為連年戰亂 ,家道也有些衰敗了 。父親早年教書,後來在高等小學當管理員 ,家裡有六畝水田和一點旱地 ,日子過得緊緊巴巴 。
這並沒有耽誤肖克的上學 ,從小 飽讀詩書的他十六歲的時考入家鄉嘉禾縣的甲種師範學校。
也就是在這所師範學校 ,他接受到了進步思想, 走上了創造人生輝煌的道路 。
要說那時師範學校也真是出人才, 毛主席、徐向前、粟裕也都曾就讀於師範學校,再加上肖克等人,真可謂是英雄輩出 。
1925年冬, 十八歲的肖克聽到了從廣東傳來黃埔軍校革命軍東征勝利的訊息 ,他再也按耐不住參加革命的迫切心情了,不等師範學校畢業考試結束 ,就奔向廣東 ,準備投考黃埔軍校 。
可能自古以來英雄都是這樣煉成的 ,做事情干脆利落 ,說幹就幹 ,不拖泥帶水 ,不考慮後果, 勇往直前 。肖克將軍年輕時也是這樣的急性子,為了自己的遠大的理想 , 連師範學校的畢業證都不要了 。
但天將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 ,這不,對肖克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
等他到了廣州 ,黃埔軍校第四期招生已經結束了 ,心涼了半截的肖克萬般無奈之下退而求其次,考入了軍事政治學校憲兵教練所第二期 ,並在畢業後加入的國民革命軍 。
沒進入黃埔軍校 ,沒有成為黃埔四期名將伍中豪、段德昌、林總 、胡璉、張靈甫等人的同學 ,卻並沒阻礙肖克成為傑出的軍事將領,甚至名聲比黃埔生很多人更大 。
參加南昌起義
肖克隨國民革命軍參加了北伐 ,但幾個月後,已是少尉軍官的他便轉投到赫赫有名 、充滿正能量的武昌葉挺的部隊 。
不久,肖戰隨部隊與軍閥作戰 ,因在戰場表現突出被提升為代理連長 ,而且在這個期間加入了我黨組織 。
1927年8月1日 ,肖克與同為二十歲的林總、粟裕都參加了南昌起義 。當時肖克與黃埔四期生林彪都是連長,而粟裕是指揮部警衛隊的班長 。
起義中肖克隨部隊攻下敵人的陣地 ,然後他向抓獲的俘虜宣傳革命道理 ,爭取了不少人參加起義隊伍。
由於敵人大兵壓境,起義部隊向廣東潮州汕頭地區轉移。
一路上,肖克所在的部隊與圍追堵截的敵人進行了多次血戰 , 最終隊伍被打散了 。
肖克的連隊只剩下了二十餘人 ,走投無路之下,他想帶著這些人到海陸豐去尋找組織 。但過不幾天,這二十多人的隊伍只剩下了不到十個人 。
在經過一個村子時 ,肖克這幾個人全部被李濟深的部隊給抓了。
葉挺的部隊原來就是李濟深的部下,在南昌起義受挫後 ,李濟深對起義部隊採取了相對寬容的政策 。肖克幾個人被關十幾天後就全被釋放了。
部隊沒了,肖克這幾個人雖被釋放,但一片茫然 ,只能各奔東西 。
刻黃埔軍校印章
肖克的革命決心毫不動搖,他一個人費盡周折來到了起義部隊原計劃要落腳的汕頭 。
可是哪裡能找到起義軍的影子 ,他兩眼一抹黑,真有些六神無主了 。
苦無良策之下,索性跳上一條船發往廣州的船,再次奔向廣州 。
他想,廣州曾經是革命的大本營 ,自己又比較熟悉 ,到了那裡總會有辦法 。
但等他到了廣州一看, 這裡早已沒有了昔日的革命氣氛 。街道上軍警林立, 戒備森嚴 ,一片白色恐怖 。
肖克在街上轉來轉去 ,還是沒有頭緒。組織找不到 ,兜裡沒有錢 ,他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
一天傍晚 ,肖克又街頭徘徊,無意間看到一張新貼出來的黃埔軍校的佈告。
佈告的內容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但當他看到佈告上鮮紅醒目的印章時 , 猛然冒出了一個 大膽的想法 。
見四下無人, 肖克快速撕下佈告蓋有印章的一角 ,並在回住處的路上 ,用僅有的一點錢買了一把刻刀和印泥。他要用黃埔軍校的大印 ,幫助自己解困。
照葫蘆畫瓢 ,多才多藝的肖克竟然仿刻了一枚黃埔軍校的印章 ,而且連夜趕製出了幾封求職介紹信和車船免費證明,然後蓋上自己刻的印章——他要靠這兩樣假證件 ,回家鄉去找組織 ,決不能困在廣州了。
收拾好行李 ,直奔火車站 。
肖克(右)與聶榮臻、陳毅
由於有了“黃埔軍校”的免費證明 ,肖克一路順風順水回到湖南。但他並沒有回到家鄉, 而是輾轉多地來到宜章縣,並終於找到了組織——因為聽到朱德 、陳毅率領南昌起義餘部在宜章活動的訊息,他還是決心要找到起義部隊 。
字斟句酌的 “黃埔軍校推薦信”浪費了 ,沒用上 。
肖克在宜章安定下來 ,擔任了縣委領導的農民武裝獨立營副營長 。他帶領這支農民隊伍一邊整頓,一邊開展武裝鬥爭 。
幾個月後,肖克率領著六百多名的農民隊伍在龍溪洞一帶與從井岡山下來的毛主席領導的秋收起義部隊會合 ,併入到了井岡山隊伍之中 。
不久,朱德、陳毅率部與井岡山部隊會師,組建了“朱毛紅軍” 。
肖克也從此跟著 “朱毛”走上了艱難曲折的革命新徵程 。
突發奇想搞創作
作為威風凜凜的武將,肖華因為自幼飽讀詩書 ,性格中自然又帶有著文人的氣質,書法、 寫文章都是他的拿手特長。 想想看,連刻印章都能以假亂真 ,他的多才多藝在我軍名聞遐邇 。
女少將賀捷生出生在戰火紛飛的年代 ,她的名字就是父親賀龍請肖克給起的 。後來當戎馬倥匆的賀龍無奈把幼小的賀捷生送回老家撫養時,一再叮囑 ;“如遇不測 ,捷生可以改姓,但絕對不能更名 。”
1937年5月,艱難困苦的長征結束不久, 肖克在參加完一次會議後 ,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我要寫一部中國的《鐵流 》。
在以後的歲月中,每當回憶起當初的創作衝動,他依然心情澎湃 ;“我們騎在馬上飛跑 ,我就想起了紅軍的戰鬥生活 。我們所經歷的戰爭遠比我讀過的《鐵流》要複雜 ,要精彩 ,我怎麼就不能寫出來 ?那時候年輕氣盛啊 !”
有了想法,雷厲風行的肖克馬上付諸行動 。那時,他幾乎每天晚上都要“”挑燈夜戰”,創作反映紅軍生活的長篇小說 《浴血羅霄 》。
但時間不長 ,抗戰戰爭爆發了,他身為八路軍120師副師長,和賀龍、關向英率部奔赴抗日前線 。因戰事緊張,他的文學創作暫時告一段落 。
直到後來戰局相對穩定,肖克又重拿起筆 ,見縫插針進行寫作。
《浴血羅霄》的初稿完成於他任冀熱察挺進軍司令員時期 。
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 ,最高軍事指揮官一邊指揮部隊與敵人浴血奮戰 ,一邊利用戰事閒暇縫隙進行文學創作 ,文的武的一起來,這恐怕在世界戰爭史上也很難找出第二個這樣的人 。
創作心血命運多舛
當然 ,他見縫插針的寫小說也招來了一些議論 ,有人說他不務正業,甚至還有人冷嘲熱諷。
這讓肖克很是惱怒, 他很不以為然,而且毫不客氣反懟;“閒暇時間聊大天、打撲克 ,沒有人反對,我寫小說幹正事,倒有人說三道四 ,真是豈有此理 !”
儘管肖克這樣認為,但小說的初稿完成後 ,他就很少再動了 。戰爭年代 ,作為高階將領 ,肖克知道主次之分——指揮部隊打勝仗才是最重要的。
為了穩妥,他將書稿交給了他的夫人、 老紅軍戰士蹇先佛保管 。
可百密一疏 ,一直小心翼翼、當做心肝寶貝把書稿帶在身邊的蹇先佛卻險些將書稿弄丟了 。
有一次 ,蹇先佛下部隊辦事, 吃過晚飯後, 又困又乏的她就休息了。 但第二天早晨她發現裝稿子的皮包不見了。
這下把她急得滿頭大汗 ;“老肖吧把稿子當成寶貝,交給我保管 。我給弄丟了 ,這可怎麼向他交代啊 !”
戰士們一起幫她尋找 。但找了一天也不見蹤影 。
誰知到了次日清晨 ,有人在兵營外叮叮咚咚地敲汽油桶 。哨兵跑到跟前一看, 裝稿子的皮包放在桶上 ……
大家猜測 ,可能是遇到了講究的小偷 ,把皮包偷去見裡頭沒有錢只有一沓稿子 , 發了善心給送回來了 。
頗有些神奇的失而復得,讓蹇先拂以後更不敢有一絲大意,她像守護自己孩子一樣 ,小心謹慎地隨時把稿子帶在身邊 。
新中國成立後 ,一切都安穩下來 ,這時有人建議把書稿送出版社出版 。但肖克沒有同意 ——他要好好的改一改再說。
建國伊始 ,百廢待興 ,肖身居高位 ,工作繁忙, 所以改小說的事一拖再拖 。
世事無常 。1958年,肖克受到了錯誤的批判,而他這本還沒有出版的小說也成為了他的“罪證”,他被迫交出的書稿被安上了一些罪名 ,這讓肖克欲哭無淚 ,苦不堪言 。
到了1967年 ,對這本書稿的批判進一步升級 ,罪名也越來越大。
有人悄悄對肖克說 ;“你這是何苦來呢 ?當你的將軍得了, 寫什麼小說,還不夠給自己找麻煩的 !”
好在時間是歷史的清潔劑 。
1972年,肖克復出工作。離開十三年後重返軍隊。他先後被任命為軍政大學校長 、國防部副部長、軍事學院院長兼政委 、政協副主席等職務,潑在書稿上的汙水也被洗清了 。
重新擔任領導職務後,肖克又全身心地撲到了工作上 ,對書稿少有問津 。直到1985年正式退出領導崗位 ,他才集中主要精力筆耕不輟。
梅花香自苦寒來
1988年,這部經歷了整整半個世紀 、在解放後遭受了兩次厄運被批判的長篇小說《浴血羅霄 》終於出版了 ,而且還獲得了中國最高文學獎 ——第三屆茅盾文學獎的榮譽獎。這是許多大作家都難以企及的的成就。
《浴血羅霄 》的創作之所以跨越了半個世紀 ,主要是因為肖克長期操勞戰事,工作繁忙 ,使寫作斷斷續續,寫寫停停, 再加上被錯誤批判又耽誤了一些時間。
這篇小說從初稿到出版 肖克先後做了四次認真修改 ,將近四十萬字壓縮到定稿時的二十五萬字 。這本書也是蕭克將軍六十多年革命風雨征程的真實寫照。
戰友李德生、張震等人認為 《浴血羅霄》是一部有特色 、有歷史內涵 、有分量的好作品,是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的一個縮影 。
在血雨腥風、刀光劍影的戰爭年代 ,在艱苦卓絕的惡劣條件下,肖克將軍以堅忍的毅力, 完成了許多大作家都望塵莫及的創作 。
對於肖克將軍創作《浴血羅霄》, 有報刊作出評論; 在當今文壇上, 恐怕還沒有幾部寫了五十年才出版的長篇小說 ,恐怕也沒有哪部小說沒有出版就受到兩次被判 ,更沒有上將軍銜的人能寫出這樣的小說 ,而且還一舉獲得中國文壇的最高獎 ——茅盾文學獎 。
但寵辱不驚的肖克將軍對創造了當今文壇的幾個之“最”卻雲淡風輕。 他笑著說;“什麼之最呀, 我不過是一個業餘作者罷了 。”
在完成自己用半個世紀的心血澆築的作品後 ,肖克又先後出版了《肖克詩稿 》 、《朱毛紅軍側記》、《肖克回憶錄 》,並在1998年 81歲高齡之際,隆重推出了自己發起並主持的由江澤民題詞作序、近二百位著名專家學者參加編纂的百卷鉅著《中華文化通志 》,這也是新時代的傳世之作 。
老驥伏櫪 ,老有所為 ,肖克將軍的人生閃耀著正能量的光輝 。
2008年10月24日, 肖克將軍在北京逝世, 享年102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