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北省黃驊(huá)市博物館裡,一直收藏著一張特殊的革命犧牲軍人家屬光榮紀念證。1952年,毛主席親自簽署,並把它頒發給了革命烈士趙博生同志的家屬。
如今再去參觀這張光榮紀念證的時候,我們會很明顯地發現,半個多世紀過去了,這張紙質的光榮紀念證的表面已經開始發黃,邊邊角角的地方也有一些破損的痕跡,中間摺疊過的地方甚至出現了幾道很深的裂紋。
儘管這張光榮紀念證看上去已經這麼舊,但是,印在它上邊的國徽和國旗永遠不會褪色,它所代表的趙博生烈士為國犧牲、為民受難的偉大精神也永遠不會消退。
在這張光榮紀念證上,黑色楷書的正文部分醒目地寫道:“革命犧牲軍人家屬光榮紀念證。查黃驊縣慈莊趙博生同志在革命鬥爭中光榮犧牲,豐功偉績永垂不朽,其家屬當受社會上之尊崇。除發給卹金外,併發給此證以資紀念。主席毛澤東。”
1930年,蔣介石和馮玉祥徹底翻臉了,中原地區混戰半年多後,最終以馮玉祥的失敗告終,接下來,馮玉祥部隊的主要力量被蔣介石收編為國民革命軍第26路軍。
當時擔任第26路軍總指揮的是孫連仲,收到孫連仲的邀請後,趙博生正式擔任了第26路軍總指揮部的參謀長。接下來,蔣介石透過種種手段,逼迫第26路軍在寧都縣境內和紅軍部隊決一死戰。
為什麼將這件事情說成蔣介石的逼迫呢?因為在當時,第26路軍往南昌撤退的唯一通道,被蔣介石派來的朱紹良的部隊堵死了。就這樣,第26路軍最終夾在朱紹良部隊和紅軍部隊之間,陷入了兩難局面。
第26路軍遇到的另一個困難是,部隊中的大多數官兵都是從北方過來的,他們很難適應南方的水土和潮溼的氣候,時間久了,第26路軍隊伍裡開始流行瘟疫,生病死去的戰士越來越多,種種困難讓這支隊伍籠罩在沮喪消沉的情緒中。
面對這樣的局面,擔任參謀長的趙博生非常著急,在部隊中,趙博生將每一個戰士都當作自己的孩子,這些戰士沒有犧牲在戰場上,卻被瘟疫和其他一些原因奪去了生命,趙博生很難接受這樣的事情。
深思熟慮後,趙博生決定帶著戰士們逃出蔣介石佈置下的圈套,尋找一條活路。就在這樣的關鍵時刻,隱藏在第26路軍裡邊的中共特別支部委員會,開始有了爭取趙博生加入我黨的想法。
1931年9月的一天,在寧都縣城的一家小飯館裡,4個下級軍官模樣的人一起走了進來,這幾個人其實都是故意隱藏在第26路軍裡邊的,他們的真實身份是中共特別支部委員會的成員。隨後,這4個人走到這家小飯館的樓上,然後坐下來開始一邊喝酒吃菜,大家笑聲不斷,聊得非常熱鬧。
其實,他們娛樂的樣子都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實際上,他們在討論爭取趙博生入黨的問題,其中一位同志說道:
“趙博生這個人雖然是國民黨那邊的高階軍官,但他其實是有愛國心的,他是真正想要進步和革命的,這是我們在國民黨高階軍官裡發展共產黨員的好機會,如果我們現在不積極爭取趙博生的話,我們很可能會失去這個好機會。”
最後,大家決定先派一個人給趙博生寫一封信,試試趙博生的真實想法。畢竟,爭取趙博生入黨刻不容緩,同時也很危險,萬一處理不好,不僅爭取不來趙博生,好不容易隱藏進第26路軍中的這幾個人的身份也會暴露,甚至有可能丟掉自己的性命。
信寫好後,這些人把信交給了當時擔任第26路軍總指揮部譯電主任的羅亞平,接下來,趁周圍沒人的時候,羅亞平把這封信悄悄夾在了趙博生辦公桌上的一本書裡。
不久後,外出歸來的趙博生髮現了這封信,信封上寫著“趙博生親啟”五個字,拆開後,趙博生髮現這封信是共產黨特別支部委員會那邊寄過來的。
在這封信中,寫信的人對當時國家和民族的前途命運進行了深入的探討,並仔細介紹了中國共產黨關於抗日救國的一系列主張,最後,信中還討論了第26路軍當時的處境。
幾天後,羅亞平被趙博生叫到了他的辦公室,羅亞平剛剛進門,還沒來得及把門關上的時候,趙博生突然站了起來,然後趙博生問道:“羅亞平同志,依我看,我辦公桌上的這封信雖然不是你寫的,但是它肯定和你有關係,而且關係還不一般,我說的對嗎?”
一聽到趙博生的這句話,羅亞平當時的臉色立馬就變白了,難道趙博生沒有加入共產黨的想法嗎,隱藏在第26路軍中的幾位共產黨員的身份會不會暴露?羅亞平甚至在想,趙博生辦公室的外邊現在會不會已經安排好了人,只要趙博生一下命令,馬上就會有人衝進來一槍殺掉自己。
那麼,這件事情最終的結果是什麼樣的呢,趙博生真的因為一封信入黨了嗎?關於趙博生,在他並不漫長的一生中,還發生過哪些感人的故事?請繼續往下看。
1897年,趙博生出生在河北省黃驊市慈莊的一個農民家庭。7歲的時候,趙博生進入當地的私塾正式開始學習,在這段時間裡,趙博生受到了辛亥革命的影響。
在那個黑暗的社會環境中,富人總是橫行霸道,窮人總是忍飢挨餓,趙博生又是窮苦人家出身,他早早地體會到了人間的各種辛酸苦楚。就這樣,趙博生在心中立下志向,他決定尋求治國救民的方法,參軍打仗,報效祖國。
1914年,透過叔叔的介紹,趙博生很幸運地得到了一個在保定陸軍軍官學校旁聽的機會,旁聽了半年多時間後,趙博生順利考入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6期。
從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畢業後,趙博生被分配到皖系軍隊中任職,他當時擔任的是見習官。隨後,趙博生又先後進入直系和奉系軍隊中擔任職務。
窮苦的出身培養出了趙博生勤奮刻苦的優秀品質,無論是在哪一支部隊裡任職,不管是當小領導,還是普通兵,趙博生都非常努力,對於上級交代給自己的任何任務,趙博生都會竭盡全力去完成。
然而,軍閥混戰的時間久了,趙博生就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幾股勢力打來打去,只為爭搶地盤,這和趙博生“參軍打仗,報效祖國”的人生志向相差太遠了。
在這段時間裡,趙博生常常透過訓練來麻醉自己,但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覺得非常迷茫,自己明明擁有治國救民的雄心壯志,卻沒有地方可以讓自己實現這些願望。
趙博生甚至對自己說道:“我不能在這些軍閥們的隊伍裡做事情了,這樣的生活看不到任何前途,如果繼續這樣,我還不如去街上做點小買賣,就算是當個人力車伕,也比待在這裡好啊!”
就在趙博生非常迷茫的時候,他聽到了身邊一些人的談話,大家都說馮玉祥的國民軍隊伍的軍紀非常嚴明。先前的趙博生像是一條漂在海上的孤零零的小船,在這一刻,馮玉祥和他的部隊就像燈塔一樣出現在他的面前,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就這樣,趙博生迫不及待地投奔到了馮玉祥的隊伍中。接下來,趙博生再次拿出自己吃苦耐勞、堅韌勇敢的優秀品質,他在部隊中非常努力,所以沒過多久,他就得到了領導的讚揚,“趙博生”這三個字也很快在戰士們中間傳開了。
1926年,五原誓師之後,馮玉祥正式宣佈擁護孫中山先生提出的“聯俄、聯共、扶助農工”這三大政策,響應北伐戰爭。隨後,鄧小平和劉伯堅等人接到邀請後,前往國民軍隊伍中開展工作,與此同時,馮玉祥在國民軍中建立起政治工作制度。
在接下來的一系列戰鬥中,鄧小平、劉伯堅等共產黨人快捷而有效的工作方式,深深吸引了包括趙博生在內的眾多國民軍戰士。
馮玉祥率領部隊開赴陝西的時候,趙博生也跟著大部隊一起出發了,接下來,趙博生又跟著馮玉祥進入河南境內進行作戰,馮玉祥、趙博生等人透過自己的實際行動,最終響應了國民革命軍的北伐戰爭。
這一時期的趙博生不再迷茫,他覺得國民革命軍的北伐戰爭是正義的,他跟隨馮玉祥進行的這一系列戰鬥也是正義的,這些就是他“參軍打仗,報效祖國”的人生志向,所以他一直非常興奮。
但是,革命形勢很快就發生了轉變,蔣介石和汪精衛先後發動了慘無人道的反革命政變,眾多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遭到逮捕和屠殺,大江南北立即就被一陣腥風血雨籠罩住。
趙博生很難理解的另一件事情是,馮玉祥竟然和蔣介石站到一起了,自己一直都非常尊敬的馮玉祥,怎麼突然站到反革命的隊伍中去了,這件事趙博生想到了好久也沒想明白。
馮玉祥向蔣介石表現出友好態度後,部隊裡原有的革命氣氛很快就變了,先前在部隊中發揮重要作用的共產黨人都被迫離開部隊,鄧小平、劉伯堅等人都走了。有些共產黨人來不及走,突然失蹤了,當時戰士們都覺得,那些人十有八九是被逮捕,或者直接被殺害了。
趙博生非常失望,有一次,趙博生向自己身邊的官兵說道:“我從小就樹立了報效祖國的志向,現在的我每一天都準備著去死,去為國家犧牲,但是在沒死之前,我活著的每一天,都要為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窮苦民眾奮鬥!”
中原大戰結束後,趙博生擔任了第26路軍的參謀長,接下來,他一直協助第26路軍總指揮孫連仲,處理軍隊編制和人事行政的一些工作。
圖|孫連仲
1931年初,遵照蔣介石的派遣命令,孫連仲率領第26路軍開赴江西境內,參加國民黨反動派對中央紅軍的第二次和第三次“圍剿”。
這一年的5月前後,第26路軍和紅軍部隊正式碰面了。在雙方的第一次交戰中,第26路軍由於不熟悉紅軍戰士們隨機應變的戰鬥方式,結果就被紅軍戰士們打得屁滾尿流,這一次戰鬥打下來,第26路軍損失了一個旅的兵力。
9月前後,紅軍部隊和國民黨反動派在蓮塘、良村和老營盤等地再次展開戰鬥,紅軍取得了重大勝利,國民黨反動派的三萬多兵力再次被殲滅了。最終,蔣介石等人策劃出的,針對中央紅軍的第三次“圍剿”以失敗告終。
接下來,只有第26路軍孤零零地守在寧都一帶,實際上,他們已經被紅軍部隊包圍了。
由於第26路軍是蔣介石從馮玉祥的部隊中收編過來的,所以他們一直被視為雜牌軍,雖然都是執行蔣介石的命令,但第26路軍一直受到各種歧視。
南方潮溼的氣候,最終使得瘟疫在第26路軍的戰士們中間廣泛傳播,短短几個月過去,就已經有幾千名戰士死去,寧都城郊遍地都是戰士們的屍體,面對這樣的情況,趙博生非常難過。
其實,趙博生對蔣介石奉行的“攘外必先安內”的主張一直都比較反對,因此,在“圍剿”中央紅軍的這段時間裡,雖然戰士們以“赤匪”的罪名抓到過很多普通老百姓,但是交到指揮部來的“赤匪”,最終都被趙博生原地釋放了。後來有一次,趙博生甚至這樣問身邊的戰士們,他問道:
“你們好好想一想,你們為什麼要和紅軍部隊打仗?紅軍主張的分田地政策,你難道不支援嗎?雙手捧著三畝田地來到你面前,你真的不要嗎?和紅軍部隊打仗,或者和日本侵略者打仗,二選一的話,你會選哪個?”
趙博生問的這一連串問題,其實也是在問他自己,和紅軍作戰的真正意義在哪裡呢?日本侵略者明明已經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蔣介石不團結所有力量抵抗日本侵略者,反而還在打擊中國人,這樣的事情太沒有道理了。
在第26路軍內部,中共地下黨的組織早就潛伏進去了。這些同志透過同鄉、同學等關係進行掩護,一次次秘密地開展工作,已經發展出20多個共產黨員。就在趙博生逐漸對蔣介石的“剿共”行為產生質疑的時候,中共地下黨的組織開始有了爭取趙博生加入我黨的計劃。
所以就有了這篇文章開頭所講的,中共地下黨組織的成員寫信試探趙博生真實想法的那一幕,那麼,當羅亞平把這封信送到趙博生眼前的時候,趙博生的反應是怎樣的?他真的在辦公室外安排了人手嗎,羅亞平和其他幾位我黨的同志會有危險嗎?
那個時候,趙博生拿著這封信問道:“羅亞平同志,依我看,這封信肯定和你有關係,對嗎?”接下來,羅亞平努力地讓自己保持平靜,他沒有做出承認或者否定的任何反應,就這樣,羅亞平在等趙博生的態度。趙博生的一番話,徹底打消了羅亞平的顧慮。趙博生繼續說道:
“這封信上的內容很有見解,說得也很對,對於日本人的侵略行為,蔣介石奉行的就是不抵抗主義,如果還不團結起來抗日的話,中國就有滅亡的危險了。我今天專門找到你,就是想讓你做我加入共產黨的領路人,入黨之後,組織上安排我做什麼,我就去做什麼,一定不會違抗命令!”
這讓我黨的幾位同志都非常高興,接下來,趙博生很輕鬆就通過了黨組織的多次考察,隨後,趙博生入黨的請求被報告到了黨中央。
不久後,趙博生的入黨申請被批准了。就這樣,趙博生最終毅然決然地脫離國民黨反動派,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和最廣大的人民群眾站到了一起。
這一時期,第26路軍早就在和紅軍部隊的戰鬥中吃盡了苦頭,加上瘟疫的折磨,大家苦不堪言,所有人都在尋求一條光明的出路。總指揮孫連仲前往南昌養病去了,他離開部隊後,趙博生透過自己參謀長的身份,公開代替孫連仲行使職權。
遵照中共的命令,這段時間裡,趙博生一直秘密地在第26路軍的中高階軍官中開展工作。爭取到董振堂、季振同幾位優秀將領後,有一次,趙博生在士兵面前公開宣佈,他說道:
“紅軍部隊是主張抗日的,我希望大家能聯合紅軍一起去抗日。身為軍人,我們需要和侵略者作戰,而不是現在這樣關起門來自己人打自己人,我們必須衝破一切障礙,然後為自己選擇一條正確的光明的道路!”
接下來,趙博生派人和紅軍總司令朱德取得聯絡,朱德對第26路軍想要加入紅軍隊伍的這個想法非常贊同。隨後,關於第26路軍起義的相關事宜,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做了非常詳細的討論研究,很快,起義的具體時間就被確定下來了。
12月14日傍晚時分,趙博生、董振堂等人在我黨幾位同志的領導下,再次對起義的相關事宜進行了非常謹慎的部署,隨後,趙博生宣佈起義正式開始。在這期間,趙博生親自寫下“解放”兩個字來表明自己的起義決心,接下來,他一直指揮著全軍各部統一開展行動。
凌晨2點前後,這場寧都起義獲得了成功,除了有人帶著一個團的兵力逃跑之外,第26路軍共17000多名官兵全部參加了起義。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的時候,紅旗就已經在寧都城的上空高高地飄揚起來,在趙博生、董振堂等人的帶領下,第26路軍的眾多戰士們扯掉了自己戴著的國民黨帽徽。隨後,參加起義的戰士們受到了蘇區人民的熱烈歡迎。
左權、劉伯堅和王稼祥等人和趙博生先後握手的時候,趙博生非常激動地說道:“從今往後,我趙博生的幾根骨頭就是屬於蘇維埃的了,讓蔣介石通緝我吧!”趙博生當時的這句話講得非常幽默,同時也十分堅決,他講完後,周圍爆發出了一陣響亮的掌聲。
接下來,根據中革軍委的命令,參加起義的第26路軍被改編為中國工農紅軍第五軍團,趙博生擔任第五軍團的參謀長。隨後,趙博生等人率領著這支部隊前往秋溪、龍岡地區進行整訓。
1933年1月,在國民黨反動派對中央紅軍發動的第四次“圍剿”中,趙博生趕赴一線,親自指揮戰鬥,他率領紅軍戰士們一次次發起衝鋒,多次粉碎國民黨反動派的瘋狂進攻。
1月8日,趙博生奉命與兵力多過我軍好幾倍的敵人展開激烈戰鬥,敵人的進攻非常瘋狂,趙博生站在距離敵人100米左右的地方親自指揮戰鬥,不幸頭部中彈,最終英勇犧牲。
在趙博生並不漫長的一生中,他最為突出的貢獻之一,就是領導寧都起義並取得成功。
1962年建軍節前,葉劍英曾寫詩讚頌趙博生在寧都起義中的突出貢獻,在這首詩中葉劍英寫道:“寧都霹靂響晴天,赤旗高擎趙博生,虎穴堅持神聖業,幾人鮮血染紅星。”
正如那張被永久儲存在河北省黃驊市博物館裡的光榮紀念證一樣,雖然趙博生烈士早早地離開了我們,但他的偉大事蹟,後人將永久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