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是誰說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喬晚香今年十六歲。農村的姑娘,可以給她說婆家了。
今天早上又來了一個男的看她。可我們的晚香很不情願。
沒留下他吃飯。
這是規矩。相看的男女雙方只要一方不同意,就不給來人燒飯吃,男方帶過來的任何禮品,輕重貴賤都絕不收下。有的當面叫他拿回去;臉皮薄的,不好意思開口的,怕傷人家臉的,便叫介紹人給帶回去。總之,沒相中,絕不留人吃飯、收人東西,以免他人產生誤會。
這男的姓李,這是第二次來看喬晚香了。看來他是看上了晚香。
等他一走。晚香媽繫上那又黑又大的圍布走到灶臺前。
晚香阿,這女人呢,長大了都是要到人家去的。難不成你一輩子待在家裡,跟著你爹爹和我?那我們老了呢?死了呢?等你三哥跟兩個弟弟都結婚了,分家了。你住哪去?那個來看你的男的,也不是很賴。個子也高。聽你二孃說,他和他爸都是手藝人,家裡也有點底子的。你過去,日子也不是很難過。你怎麼就是不同意嘞?
我們自己條件也還不是這樣。你還挑別人?
隔壁的桂花,春花,冬菊,上村的木蘭,海棠你從小都認識,還有你春香,夏香,秋香,冬香幾個堂姐姐不都是十五六歲就結婚了?舊年臘月,跟你同年的細香姐姐都到人家去了,她也就比你大幾個月,你自己也看到。
早栽樹早成蔭阿。我十四歲就跟了你爹爹。你看看,老天保佑,我生了你們六個,都平平安安的。
雖然窮了點,日子還不是這樣過。等你弟兄幾個都成了家。我和你爹爹帶帶孫子孫女。不挺好?
王慧之手裡切著南瓜嘴裡是不停的對著坐在煙臺前的晚香說個沒完。
我就是不想這麼早到人家去。
喬晚香還是那個意思,仍然給她媽頂了回去。
早去晚去不都是要去的?
就是不想!
你是要把我氣死撒!難得有著個好機會,有條件的。你不好好把握?哦?你還想要等到一個什麼樣的人來?
喬晚香沒說了,也沒頂嘴了。可心裡想:我就不信,天下就他一個男的。
喬晚香是故意跟母親賭氣?不是。她也曉得是媽的心意。可一來確實不想跟細香她們那樣結婚那麼早;二來,就是看那男的很不順自己的心意,自己也說不上來為啥。
她真沒有像她媽說的那樣想挑個更好的。雖然自己也念過兩年書,可並不是農村人眼裡的城裡知識分子。頂多算是會寫一家人的名字,爹爹有時候需要記下個什麼,她都能拿筆劃劃記記。僅此而已。
一早,還睡在床上,二孃就跟媽嘀嘀咕咕。她沒聽的很清,可知道說話大概內容。不又是上次來看她的那個男的又要來?平日對二孃也沒多好感,至少不會像厭惡大娘那樣!可,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她說人家,自己就是反感透頂!可又不好跟人頂回去。
二孃也說:我也是為了你好。
晚香嘴裡不說,心裡也想:二孃你拉倒吧。那男的那麼好,當初你咋不把你細香介紹給他?
喬晚香確實不曉得為啥二孃不停的撮合她和那個姓李的男的。
直到同意定親了才知道為啥了。
男的叫李國才,家裡弟兄四個,有仨個姐姐,他是老小。剛滿二十歲。高個子,臉大身瘦。用喬晚香的話說:像個竹篙上插個大馬鈴薯。
王慧之聽了,也不由得笑了笑。嗔怪自己女兒:你這話可別讓人聽到了,你也不瞧瞧咱們自己長什麼樣兒?尤其是你二孃面前,可不能亂說!
現在日子定了下來。打算過了年就結婚。
“媽,”李國才一定親就改口叫上媽了。
他今天上身穿件半新不舊的粗布大棉衣,下面是條大長藍棉褲。剛把腳踏車停好,就急匆匆提著東西直接進屋來。敢情在門口就叫上“媽”了,還沒見到人。
說曹操曹操到。王慧之,笑了笑。一邊手在圍布上擦了擦,一邊從後灶屋走出來迎接這新女婿。
媽,我這幾日忙。上工。都沒時間過來。說好去給晚香買衣服,一拖,拖了十幾天。怪不好意思的。
李國才邊說邊用眼睛瞅晚香在哪。嘴裡還問:爸爸和哥哥他們呢?
他們挑河壩還沒回來。我和晚香先回來弄飯。晚香她那裡在燒火。
李國才把送丈人的煙和酒放在桌子上。一頭轉進晚香那去了。
很有必要說說這辛苦的農村人。
春夏秋冬——耕田犁地,拔秧栽田,除草施肥;撒蕎麥籽,撿棉花,打芝麻,拔花生,烤煙葉,種大豆,割油菜,這些農作物是輪番上陣。一年到頭很少有空閒的。難得冬天到,這兩年村委會大隊又安排上去挑河壩。由不得你不去,家家戶戶都得去,這跟平時一樣按公分算。還好,就在晚香他們村對面,來回也方便。其他社員,離這有幾里路的,就在工地上大灶上吃。男的挑大籮筐,女的挑小點的;年輕小夥子,按大男老力算,也挑大籮筐;十來歲的小孩就用簸箕裝。總之,全村出動,全民出動!在不耽擱農作物是季節裡,三五年內把對面河壩挑好弄好!這是人民公社下派的死任務。雷都打不動!所以冬天出動是最佳時候。當然,老百姓的生活起居依舊正常運作,只不過是多了一項任務。再說,都是大集體的,記公分,不做這個或許就得做那個,哪能清閒的貓個冬?
要不,下午我頂你去挑河壩?你和媽在家裡做做家務。反正家裡有去這麼多人力。他也不挨個點名。
李國才笑嘻嘻對晚香和丈母孃申請。
你一人就能頂我和我媽,倆?
喬晚香說話項來直來直往。
你們下午去做你們的事。挑河壩的事,你們甭操心!王慧之來化解尷尬。
那好,媽,吃了飯我就帶晚香去鎮上,買布,量尺寸做衣裳!
李國才很會找臺階下。
飯後,晚香按李國才的意思,一起到朱家鎮上去了。
這朱家鎮,據說在明朝朱元璋時便有的,很出名。位置又是極好的,四通八達;行商坐賈,沒有不知道這個鎮的,雖不是縣城,也不比那遜色。至於跟皇帝朱元璋有沒有瓜葛,誰都不曉得,也說不清,更沒人考證。也不能因為個“朱”字就都與朱元璋有關係,不是?這裡各色百貨都是齊全的,婚喪嫁娶一應用品更是具備,更親民的是,價格地道實惠合算。所以,方圓百里的人,都選著來這,也不去縣城。
自從喬晚香同意了這門親事,也就心甘情願的試著跟後邊這個男人好好相處。雖然還不是完全瞭解身邊這個男人,脾氣,性格,心性,至少能感受得到他對自己的真心誠意。再說也是個老實人。老實人,可靠些,不滑頭,花花心思也就不多。來往接觸時間不多,但她也三番兩次的試探過了他。仨哥哥義光,義明,義正也都誇他,人還行。幾個月下來,晚香也就順著家人的意思答應了這個原來很看不順眼的男人。
來到布坊。一個年紀輕輕的售貨員見是倆鄉下來的青年男女便無精打采的也不招呼上門的客人,只是心不在焉懶懶的,杵在那,一言不發。
晚香看著這些布料,順手翻翻看看。
見有人翻看布料年輕女人立即說話了:
誒,誒,誒嘿!看就看,別到處亂翻。我面前這些可都是最新布料,最好的布料。可別弄髒了。要哪個,你手指指就行了,我拿給你!
這位女同志看上去年紀不大,估摸著比晚香大不了三歲,可穿著打扮上看,是已婚婦女。
她說完眼睛瞟了一眼對面倆人,腦袋不一扭,一雙手交叉搭在胸前,懶得說話了。
這麼多布料堆著,我不翻怎麼看?我不看怎麼選?難不成你拿哪個我就買哪個?
喬晚香見女售貨員態度傲慢,自己口氣也毫不客氣。
我不說了麼?你要哪個,你手指指就行!不要翻!貴著呢!弄髒了你洗?要翻也行,你往櫃檯那邊去,那有適合你的便宜貨。
哦?好的不讓翻看,便宜的就可以?再說,我也沒翻亂你的東西。
你也不看看你們什麼鬼樣子。你以為這是在地攤上。挑肥揀瘦的?!
這位女同志,你什麼意思?我們買不起好的?
李國才見售貨員這態度,並沒勸和,反而幫腔。他也惱火,尤其是“要便宜的可以翻看。”。
這什麼意思?狗眼看人低麼?瞧不起人?我就買不起好的?再說,我老婆有翻亂你的東西麼?還有,弄髒了麼?她手沒你髒!
李國才男性好強心與自尊心同時湧了上來,像被人當眾人面抽了自己耳光一樣,臉漲紅。把剛才想的對售貨員說的,一字不落的指著她鼻子說了出來。
很驚訝,喬晚香聽到他用“老婆”這詞稱呼她,還沒結婚呢。就以“丈夫”名字自稱?她頓時臉紅了。
說實話,今天這售貨員一上來的表情態度著實也令喬晚香討厭,反感。本想也說了她兩句頂了回去也就可以了,算了。想想,覺得沒必要跟這樣差勁的人計較,更何況街上人也多,吵架她也不怕,可嫌丟人。都會看著的。指指點點當把戲。
便勉強笑了笑的轉身對未婚夫說了一句:看來這裡的東西我們買不起了,我們走吧。
年輕女售貨員可更來勁了:
你罵誰是狗呢?你說誰髒呢?你媽才髒呢!要看就看,不買就滾!
你們這些鄉巴佬我見多了。好的買不起。便宜的又嫌不好。沒個好伺候的!
鄉下人怎麼了?你吃的飯不是農村人種的大米?你吃的菜不是農村人送過來?我真看你是個女的,要不然,給你兩耳刮子!
有種你就來打阿!
喬晚香見吵起來立馬扯著李國才往外走走。她今天是真不想鬧事,一來是出來買布做衣服結婚用品,圖個吉利順利,二來今天來了那個,有點不舒服。本來在家想就想推辭,可人家李國才實心抽空陪她來,也就跟著來了。
可那售貨女人的嘴還是不停停的吵吵,什麼難聽的說什麼。甚至罵道:你那買哪是嫁衣我看是給人的壽衣吧!
是人誰不忌諱這個?喬晚香忍無可忍立刻轉身大步衝了過去,也指著鼻子,大聲叫到:
這位女同志,你有病吧!你有教養麼?年紀也不大,嘴怎麼這麼惡毒呢?你父母不教你?有能耐你就別站臺賣東西啊!你這不是丟人現眼麼?年紀輕輕狗仗人勢!好的不學,一雙狗眼倒練的挺好!今天我們一上來可沒說你一句不是,也沒挑三揀四。幹嘛呢你?有你這樣欺負人的嗎?不管你用什麼心態和眼光對待我們鄉下人。買的起我們就買,買不起我們也有看的權利與自由!再說,買與不買也是我們的自由!你們這裡開店做生意,客人挑肥揀瘦這是正常的,誰不想用最少的錢買更好的東西?更何況剛開始我們還沒開口說一句話,你就東拉西扯說上一推話,連諷帶刺的。沒必要哈!所謂和氣生財,我看你太年輕,回家叫你老子娘好好教教吧,沒老子娘,就自己好好學!
喬晚香確實氣急敗壞,腦子嗡嗡作響。
你倒是教訓上我來了!
……
看來,今天惹了個螞蜂窩。全然不像少婦,倒像農村裡久經風霜的老潑婦!走吧,走吧。秀才遇到兵!不,是秀才遇上潑婦!
喬晚香很不解一個年紀輕輕女人—與自己年齡大小差不多。咋就如此傲慢尖酸刻薄?
等這對新人剛邁出門檻,只聽見,那女人嚎啕大叫大哭大鬧,一邊哭一邊嘴裡不乾不淨的叫罵還喊救命說:有人打她!
後門上燒飯大爺,百貨公司張主任,以及其他售貨員都擠了出來,看看這吳會平又是要鬧哪一齣。只是抿著嘴笑,也不上去勸勸,只有張主任例行公事似的出來問問。
怎麼了,這是?
自從來了這個吳會平同志,這百貨公司就沒怎麼消停。不是和同事鬧,就是跟顧客吵,張主任是拿她一點辦法沒有。
鬧大了,她就一哭二鬧三上吊跑去找她縣委書記親二爹,吳世強。
從小,他二爹吳世強就疼她,就疼自己孩子一樣。
吳書記今年五十左右歲,結婚二十餘年,硬是沒生育,醫生說倆人都有原因,於是想提出離婚就更不好意思張口,更何況,書記自己心裡清楚,主要原因還是在自己身上——年輕時受過傷。
可在世俗外人看來,尤其農村眼裡。女人不生孩子,那就是不下蛋的母雞,中看不中用!這樣吳書記反而被世人高度讚揚說:高風亮節,——對不孕不育的髮妻不離不棄,始終如一!
中國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能為了自己的“美名”,做個不孝子。於是便商量抱養。書記說:抱養他人的娃娃,不如自家的。
於是決定抱養自己親侄子。一是有血親。二也能減輕哥哥家經濟負擔。三,別人家的孩子,養大了,誰也保不定會回去。
吳世強大哥家四子三女,於是將最小的一子過繼到了他自己名下。那會兒才三四歲,養了不到兩年,生了一場病,算是夭折了。可不能再向大哥家要孩子了。這可是人,不是東西,說要就要,說給也就給的。
不過,他大哥莊家人,實誠善良。沒過多久,請了個算命先生來家裡,給自己弟弟算算、看看面相。書記,曉得兄弟的心意,便半夜下鄉去了趟他哥家。
最後,把小侄女吳會平接到他家裡。也不算過繼,也不算領養。就說替大哥照顧。自然,戶口也不遷移。
因為算命的始終都說,你這弟弟命中註定無兒無女。
吳會平也算交了好運。從農村住進了縣城,也念了幾年書。文化大革命中退了下來,二爹本來想給她在單位上弄個工作。沒畢業證,不是問題,他能搞定。可她品性格脾氣實在是令人厭惡,剛上初中就跟男生好,做些出格的事,弄的幾乎全縣盡人皆知。……從小罵起人來,跟她的生母一模一樣,潑辣,蠻橫,手腳不乾不淨。啥事在她那裡都必須橫著來!只要弄個贏的便破涕為笑!剛開始,二爹對她是百依百順,心裡想:畢竟還是個孩子,慢慢來嘛,會改的,會教育好的。可吳書記忘了中國有句名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是狗改不了吃屎。
可不能辜負大哥的一片心意,將其送回去,也就聽之任之了,隨他去吧。
後來把她安排到朱家鎮最大的百貨公司上班,有了個編制,也算對得起這侄女了。
無兒無女的固然冷清,悲涼——讓人感到。可有個孩子,自己這心操磨的——心焦。尤其是像吳會平這樣的子女。吳世強多年來是啥都不怕,就是被這侄女鬧的抓耳撓腮,疲憊不堪。
去年找個男朋友,誰知道男方還是個有婦之夫!被人老婆抓到正著,被打的是鼻青臉腫。同樣又是鬧得人盡皆知,可大多數人礙於書記的情面,儘量迴避。吳會平自己倒好,兩個月不到,似乎忘的一乾二淨。風風火火跑回來跟二爹說自己看上了朱家鎮一開車司機,並且決定要下嫁給開車司機。對,她自己用的是“下嫁”這個詞。
吳世強實在是毫無招架的能力了,自己工作又忙,漸漸也上了點年紀。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自我安慰的說了句:兒孫自有兒孫福。也隨她去吧。要不然又要鬧的個天翻地覆。何況她也不是三歲小孩了,該要走的路,該要吃的苦,一條也少不了,父母也替不了。誰不是磕磕碰碰成人的?甚至他還慶幸的想:嫁的遠也好,耳根子清淨。眼不見心也不煩了,立即意識到自己想法狹隘了,這怎麼能是一個縣委書記能有的思想呢?假如她吳會平是自己的親閨女呢?不,絕不可能,想想都後怕。
在這國營單位上班,雖比不上進政府部門,可也是個旱澇保的鐵飯碗。男人在單位當開車司機,也是風吹不到雨淋不著。白天男人麻溜的擺弄著方向盤,晚上回來男人反而就像車內的方向盤由著自己把持著,心裡想想還有什麼不如意的呢?唯一有點不隨心順意的就是,結婚快一半年了,肚子一點反應都沒。不過,吳會平不急,她想:都還年輕,也才結婚一年。以前就聽說有的女人就是懷孕遲。
她這點上是不怕的。雖說是新婚。但對於吳會平自己來說男女之事她是老手。那些不光彩的事也有必要拿出來回想一下,證明她是有生育能力的。當初,自己也就做過人流。這樣一想,她又有點緊張了,該不會做了手術留下後遺症吧?
不會的。覺對不會。我吳會平絕不可能這麼倒黴。是的你看。我的命不可能不好。
於是她接著想到很多事,想到了自己的出生,自己的生身父母,自己的兄弟姊妹。
貧苦農民出身,和千千萬萬的老百姓一樣,姊姊妹妹一大群,面朝黃土背朝天不說,還吃不飽穿不暖。一件衣服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縫縫補補又再穿。可老天也偏就對她厚愛,與家裡眾多姊妹是一個爹媽生,卻不同命。從小寄居在二爹家,不說錦衣玉食,可算是吃穿不愁,打小十指不用沾那陽春水。還聽說過自己的最小哥哥過繼給她二爹家的事,不到幾歲便死了。這是為什麼?這就是命。她小哥就是福薄,沒這好命。自己可不一樣,事實證明她有這福分。
想到這她自己噗嗤一聲,笑了下。所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甚至老天都護著自己。越發自信是有這福氣的,也就自然不怕的,會有孩子的。
你笑啥?
剛洗好澡進門來男人好奇的問了一句。
不笑啥。回來不見你,你去幹嘛了?
隔壁樊偉叫我去他家了。
肯定又有什麼事叫你幫忙唄。
嗯。
幫忙幫忙,回回幫忙。一點好處撈不到。像是他們家的義務工。自己的事都弄沒弄熨帖!
啥事又是?
今天鄉下來倆土包子。應該是新婚夫婦。我好心好意跟那女的說,你需要什麼布料我給你拿,不用你翻。免得麻煩。她倆倒好,聯合起來罵我。我吳會平是這麼好欺負的?我把他們罵的個狗血噴頭!
他們罵你什麼了?怎麼無緣無故罵人?
就是!鬼知道!買不起好的,差的又看不上,找我撒野。我可不讓她來擺弄!那男的還說不看我是個女的還要打我!他媽的,我指著它鼻子罵道:你來試試看。就是鬧到縣裡去我也不怕。這人吶,就是不能太善,你善了,就被人欺!
那後來呢?
後來?他們理虧。還能怎樣!人都來了,主任都看到了,我要他賠禮道歉!
嗯。是。人不能善,人善被人欺!
道歉了沒?
不道歉,他就別想走!我是這麼好被欺負的?這麼好說話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吳會平臉色紅韻起來,只脫了外套就把上身也躲進被子裡。
你光著膀子睡,不冷?
嘿嘿,這樣,做事起來方便。
男人轉過身來,爬在了她的身上。
熄了燈,一片漆黑。
可今天跟她吵架的喬晚香是輾轉反側,很難入眠。
喬晚香心裡惱怒,自己的未來女婿不該跟人家道歉。
可回來的路上,李國才不也說了嗎?
那個吳會平不好惹。又是人家地盤上。再說:就當是,好男不跟女鬥。
我看你是曉得了她二爹是縣委書記吧!就怕了吧!縣委書記又怎樣?就不講道理了?
喬晚香是越想越氣,加上一路坐在腳踏車後面,受了點風,隨之而來便開始氣急,喘息、胸悶、咳嗽一夜沒怎麼熟睡。好容易迷上眼,進入夢裡。迷迷糊糊,隱約聽到折柴棍的聲音。母親王惠之天矇矇亮就起來燒飯了。更沒想到的是一早李國才就在門外叫喚。剛開始還真以為是做夢。
只聽見媽說:
啥事?國才,這麼早就來了,啥事?
未來丈母孃很驚訝,柴還沒抱進去。
阿,也啥。我下午要上工。昨天東西不是沒買到麼?我打算今天再去。只有上午有空,所以…
沒說完,自己搓著手笑了笑。
晚香還沒起呢。你到灶上去,我燒火了,去暖暖身子。我叫她去。
王慧之有點心疼這懂事的女婿。
媽—
喬晚香沒等媽走進房。聽到談話,自己先叫上了。
你跟他說我不去。我不舒服。
當媽的以為晚香鬧脾氣,為昨天那事兒。便有幾分責備:
你這東西。人家天矇矇亮就來了。這麼遠的路,說不定是打個手電筒來的。再咋樣也去去。
喬晚香有些急,便止不住不停的咳嗽。
昨晚原來是你一直咳,我一直以為是你爹。
她爹這幾年來也是越發咳嗽的厲害。剛開始以為是感冒,也去看過。一直也是當感冒治治,偶爾吃吃湯藥也就好了。可歲數越大稍微勞累些,就咳嗽氣喘的不行,用喬三河自己的話說:氣上不了,難下去。就悶在胸口,憋的慌。
大兒子喬義光結婚那年,三河又是高興又是累著操辦婚事。拜了堂,就是把兒媳婦娶了進門,事都順順當當的,就是到處借了些錢,以後一家人慢慢來還就好了。可三河心裡還是熨帖的,當晚客散,一時興起,自斟自飲喝起就來。
誰知後半夜是折騰的一家人不得安寧。
開始咳的乾嘔,咳的幾乎沒聲,臉部像抽筋,紅的近乎發黑一般,後來是連咳都難咳出來了,氣喘也不上來,就說:自己要死。嚇的全家人嚎哭不止,最後村裡支書幹部隊長帶著她仨弟兄是連夜用個長條椅子把老爹送進了醫院。晚香和媽除了仍舊擦眼抹淚,只能是乾著急。新嫂子,披著外套站在房門口不知所措。
三河也沒住院,下午搭著拖拉機回來了。
醫生說:是哮喘。
老百姓關於疾病,首先想到的不是病因與如何治療,而是要不要緊,致不致命。
王惠之嘴裡裡一直就在問,要不要緊。
於是醫生很用很官方的話解釋給大兒子兒媳婦還有晚香聽。
相對來說,哮喘對人的生存和生命影響比較小,一般哮喘都不會致命。 哮喘是一種常見的疾病,可能與遺傳、變應原等有關,臨床主要表現為發作性胸悶、氣短、呼吸困難,一般經過規範化治療80%的成人都可以得到良好的控制,不影響輕工作和生活。只有部分哮喘患者急性發作得不到控制,可能會導致缺氧而引發呼吸衰竭,嚴重的會危及生命。 因此,注意控制病情即可。日常生活中也注意規律。
一下子喝這麼多酒。得了哮喘病不建議喝酒,酒是一種刺激性的飲品,會對氣管造成一定刺激,從而導致哮喘病症狀進一步加重,而且酒精還會引起肝臟的損害,會出現酒精性肝硬化、酒精性肝炎,也會出現肝臟酶譜的升高,所以建議哮喘病期間是不要喝酒。哮喘病是一種過敏性疾病,所以患者自身要明確對哪種物質有過敏,並且儘量避免接觸過敏原,以免誘發哮喘的發作。
不致命就好。慢慢養。
王惠之終於鬆了一口氣。
會遺傳?是遺傳病?
嗯。是的。
這麼大的事,喬三河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坐在他家裡等。
說到遺傳。孩子他大爹,二爹可完全沒有。
家裡老人誰有哮喘病史?
喬大河說:我聽娘說過,爹爹很年輕就有,不過不是很明顯。爹也死的早,具體什麼情況也不曉得。
正如醫生說的是遺傳,但也不是每個孩子都會被遺傳。而且有的顯現的出來早很小就有症狀,有的要等年齡大了才顯露。
現在喬三河與王惠之站在晚香房裡心裡叮咚一下,涼了一大截。臉色極其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