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整個人更加恍恍惚惚。
初冬,橋上的風很大,壓得人胸口喘不過氣來。
“真希望這是一段長達一年的夢,這一年陸陸續續的經過只是夢裡的事件。如果這樣的話,明天醒來以後生活該多美好。”他抬起頭看了眼冬日的暖陽,既沒有微笑,也沒有嘆氣。他太累了,已經對生活絕望。等走到橋頭時,他決定從家鄉的這座橋跳下去,結束自己年僅25歲的生命。橋對面隱隱站著自己的母親,“對,是她。”不知什麼時候起他提起自己的母親就變得咬牙切齒,十分憎恨!
他低下頭,邁開了腳步,一系列念頭浮現在腦海。身後一輛輛車疾馳而過,這些車彷彿和自己不是在一個維度上,離得很遙遠。只是帶動了一陣風,讓自己的呼吸更加緊蹙。這樣活著太痛苦了,他沉重地嘆了口氣,這一口氣好像花光了自己的力氣,這一刻覺得渾身疲憊。
直到兩年前大學畢業前夕,他還是對生活充滿了希冀。雖然出生貧寒,甚至一度吃不飽飯。自己身份卑微,在學校、在村口、在家以外的任何地方遭受同齡孩子欺辱。自己淚水漣漣地回到家中求得安慰。但自己的軟弱讓父親憤怒責備,母親姐姐失望奚落,讓飯桌上的氣氛變得沉悶。這個不爭氣兒簡直是齊家的恥辱,窩囊廢。為此他形單影隻,憑著決心仍決定反抗。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同齡人努著嘴,壯起身子站在自己身前,他雖然嚇得兩腿瑟瑟發抖,腦袋沉重,但仍然強迫自己揮起拳頭打出醞釀已久的一拳。這驚天的一拳改變了混社會同學的看法,但沒有改變自己被欺凌的命運。每天放學後會被幾個混混同學圍起來,混社會的同學不再親自動手了,讓他和另外一個同學打架,直到雙方一個人倒在地才能回家。自己像羅馬鬥獸場的奴隸一樣,要和另外一個“奴隸”鬥爭,供那些混社會同學取樂。這也養成了從小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性格。
但好歹自己的改變得到了家裡人的肯定,自己腦瓜子也靈活。母親會在親戚面前誇耀著自己身上沒有的一些優點,這時眾人目光瞥向自己,自己只能漲紅了臉,點了點頭。然後屋子裡露出了讚許的笑聲。母親會舉出村裡一些“野孩子”的例子,他們是如何讓大人厭惡的,以此作為反面教材激勵襯托自己。這一刻他感到心虛沒有底氣,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而已,甚至剛剛擺脫捱打被欺負的局面。但是也感到滿足,這種時刻也成了自己以後無盡的動力和初衷。
如果自己失敗了,自己沒有做到,那麼在親戚、長輩面前自己的真實面孔就會暴露,所有人就可能會嘲笑挖苦自己,他搖搖頭,太可怕了,他想起了童年時的悲慘命運。身邊人接納自己似乎都是因為自己營造出優秀的一面。他害怕身邊人否定自己,說自己不行,這樣意味著自己就要遭甚到拋棄至被侮辱。為此每一次同伴不經意的一句話,他都會記到心裡,在一個人時候思索良久,他變得疑神疑鬼,猜疑心加重。但每一次的閒言碎語,都會使他下定決心加倍表現。在這種巨大的反差和不安之前,讓他明白要給自己爭氣,不能窩囊。無形中有一種讓自己變得優秀、完美的家族基因注入到了骨髓裡,影響了自己學生時刻的歷程。他隱藏自己的感受,讓自己表面上看的優秀。
苦難能造就人。考上大學也迎來了自己人生的轉機,到了大學畢業前,他已經成為了一名作家,他不怕無話題可寫,自己童年的悲慘經歷、自己的奮鬥歷程,就能作為筆下經久不衰的素材。雖然現在不溫不火,無人問津,但這畢竟只是開始,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但是苦難也能毀了一個人,每次準備良久後,登上舞臺,到了重要場合。臺下人的目光朝自己投來,一個個面帶微笑等待自己戰線時,他都會臉漲紅,心虛沒有底氣,語無倫次。這也源於小時候每次母親在親戚面前誇耀一些莫須有的成就時,養成的心虛心理。臺下觀眾的眼神些許的變化都被他捕捉到,然後加劇了內心的沉重。一些想法湧入頭腦,加劇思緒的混亂,他盡力壓制,但仍然不行。每一次聚光燈下都以失望收場,眼看到手的機會就這樣從眼前溜掉,他無奈嘆息,是自己能力不行嗎,並不是。
越是重要場合,自己的表現就越是糟糕。他決心查明這種狀況讓自己擺脫這種情況。十個月前的結論改變了他的人生——強迫症。他仔細對照自己和病症的特徵,大吃一驚。他深呼了一口氣,喝了口杯子裡早已放涼的水,看著窗外的梧桐樹愣住了。原來家族基因的另一面是病症。
病症似乎一下子不受控制,此後在工作場合的表現更加差勁,他看著那些能力不如自己的人,卻在舞臺上滿面春風,大為得意。生活似乎一下子跌入了低谷。他在夢中被折磨醒,皺緊眉頭,看著黑夜,他扇著自己耳光,如果這一切是夢該多好。
這種病是遺傳性的,沒有根治的可能,只能儘量控制。正常人看似簡單的生活對自己似乎遙不可及。
在病症平穩時,他又對生活充滿了希冀。他對迄今為止自己的生活大概滿意,自己仍然是富有才華,仍然是有很大潛質。但是當工作要求保持一個好狀態,精神狀態不好時,他又陷入了絕望。這種病症固然是由於遺傳,但也可以說是上天給那些聰明進取者的額外賞賜,那些從小家庭教育苛刻,力圖追求完美,生活中缺少彈性的人更容易被烙上強迫症的印記。一次次希望絕望、希望絕望、使他精疲力盡、精神崩潰。這終歸不是夢,自己的咽喉被套上了枷鎖,這輩子不可能出彩了。這個家庭既成就了他,也毀滅了他。在一次很糟糕的演說後,從舞臺上下來,他沒有看那些觀眾迷惑的眼神,徑直回到家鄉走到了這座橋上。
現在,他的母親就站在橋頭。
“如你所願”,他也不知從什麼時候突然憎恨起母親,他要讓他的母親親眼見證自己的死去而在悔恨中度過一生。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