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裡，慕容雪坐在那裡，手緊張的不知道放哪裡，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歡天喜地；有的愁眉苦臉，可是她覺得自己才是最倒黴的那一個，她什麼都沒有做，卻就要失去所有，選擇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慕容軒口中那個叫“遲爺”的男人能高抬貴手，放她一條生路。
坐了許久，慕容雪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裡練習一會要說的臺詞，希望得到同情。因為緊張面前的水已經快喝光了，就在她打算再要一杯時，一個男人坐了下來。
慕容雪抬頭看向他，男人是年輕的，一身黑衣，渾身散發著冷冽的氣息，一個狂妄的男人！
一雙眼睛肆無忌憚的看著她，雙腿疊在一起，右手放在桌上，食指輕叩著桌子。
“你要找我談談？”男人開口問道。
慕容雪被突然就坐下來的男子弄得措手不及愣在原地，對於他的問話忘記了回應。
“傻了？說話！”男人有些不耐煩，眯著眼睛看向慕容雪。
慕容雪驚醒過來，“是的，我想和您談談。”
“談什麼？合同看了嗎？”
“是的，但是賭債不是我欠的，我不能籤那樣的合同。”
“這是你和慕容軒之間的問題，如果你有這樣的疑問應該和他談”
慕容雪一時覺得手腳冰涼，看來這個男人是談不通的，一句話就把她卡在喉嚨的話都賭了回去。
“我還是學生，求您高抬貴手。慕容軒欠的錢，我一定會還的！求您給我幾年的時間。”
“時間我給過了，但今天是最後一天”沈墨遲步步緊逼，完全不想給她任何希望。
“可是，那跟我沒有關係，我不是債務人！”
“我說過了，那是你和慕容軒之間的問題，我不會強迫你的。”
慕容雪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只有心臟還在頑強的跳動著，像是被衝上岸的魚。他是沒有逼她簽字，可是家裡的兩個人已經沒有給她任何餘地。
“沈先生，我可以給您欠條，我一定會還錢的。”
沈墨遲食指和中指交替著敲打著桌子，發出的“噠噠”聲就像是棍子敲打在慕容雪的心上，疼痛且窒息。
慕容雪低下頭，用力的握起手。
“沈先生，我看您也是有身份的人，何必這樣呢？我們這樣的合同是犯罪的”
“呵…….”沈墨遲輕笑出聲。“慕容小姐提醒的對，所以我更新了合同”說著把一份新的合同推到她面前。
“慕容小姐這麼聰明，看來我的眼光很好。”
慕容雪死死的咬住嘴唇，剋制著自己慢慢的翻開了合同。
“妻子？你瘋了！”慕容雪看著合同裡內容驚呆了，不是情人嗎？這個男人還為此搭上自己的婚姻？？？
“一個身份而已，慕容小姐。”
“一個身份而已？？？”
“我是個合法的商人，慕容雪，做的事都是要合法的。要是哪天你拿著我們的合同去警察局告我，我不是很被動？”
“呵……”慕容雪嗤笑一聲，合法？？？一個合法的人會有賭債糾紛?一個合法的生意會讓人籤賣身契???
對面的男人不動聲色好的看著她，對於她的反應毫不在意。眼睛裡盡是笑意，當然是一個獵人對獵物捉弄的笑。
“沈先生，”慕容雪看著他，“婚姻不是兒戲，您應該慎重考慮，顯然我不合適這個身份。您又何必找我這樣的人做妻子呢？”
“你這樣的人？你是哪樣的人？”
“不愛你的人，你也不愛的人。”
“呵呵，愛是可以培養的。慕容小姐不必試圖勸我改變主意，我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你現在是對這份合同有什麼意見？是妻子的身份？那是不是別的身份就簽了？”
慕容雪楞了一下，她不是來爭論身份的，她是不要籤任何合同的。
“不，我不會籤的。我們也可以找到另外的方法解決的。”
“是嗎？例如給你幾年的時間還錢？你還有兩年才能畢業吧？出來找工作，能找個什麼樣的工作呢？猴年馬月才能還我的錢？”
慕容雪有些氣餒，思考片刻還是挺直了腰桿對沈墨遲說：“我只要五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不了，悉聽尊便。”
“五年？呵呵……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聽過吧？對於我來說每一分鐘都是珍貴的，給你五年的時間只為區區兩百多萬？”
“我知道您不缺錢，所以請您寬限一下，我可以給您利息的。”
“我說過了，時間我已經給過了，如果你還要談這些不可能有結果的事那就免談吧，我會再找慕容軒的，你回去吧！”
“那要怎麼樣您才能答應了？”慕容雪叫住準備起身的沈墨遲。
“立刻還錢。”
慕容雪坐在那裡，深深的陷入絕望。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不能……”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打給你男朋友，如果他能替你還錢一切就當沒有發生。”
慕容雪拿起手機，看著通訊錄裡李燃的名字猶豫了一會，還是放下了，她不想他們的愛情裡摻雜金錢，那她在他面前就永遠不能理直氣壯了。
“看來，你們的感情還遠遠不到你以為的那麼深，還是分了吧！”
沈墨遲敲了敲桌子，好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樣輕鬆。
“籤嗎？我時間有限。”
慕容雪閉上眼睛，有緩緩睜開。事已至此，她已經別無選擇。
“我有條件”
沈墨遲眯著眼睛看著她一眼，慕容雪看著他的眼神毫不畏懼，眼神堅毅。
“說說看”
“首先，正如檔案裡的一樣，三年的時間，時間一到我們自動解除合約。
第二，我還要上學，正常的生活。
第三，我不能懷孕。
第四，關於你的家人，我…….”
“你要求太多了，我可以允許你繼續上學，下課直接回家。”
“我不能懷孕！”慕容雪漲紅了臉，這一條她很堅持。第一次的合同是說做他三年的女人，她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只是單純的做個朋友而已。
沈墨遲笑了笑，可能是第一次有人不想要他的孩子吧？
“求你了！”慕容雪眼裡含著淚，哀求著。
“隨便，你籤不籤？”沈墨遲聲音裡隱隱有些怒氣。
“對不起，李燃。”她在心裡默默說完這句話就拿起筆寫在合同的後面然後簽了自己的名字。
沈墨遲勾了勾唇，收起筆站起身來。對她伸出手：“沈墨遲”
慕容雪抬頭看著他，強忍著眼淚。隨即 扭頭不理他。
沈墨遲毫不在意她的態度，對於一個剛剛被家人賣了還要自己簽字的人來說，他是可以理解的。
“明天早上八點我來接你去領證，準備好證件。你那個男朋友早點處理好。”
慕容雪一個人坐了許久才走回去，走在街上時天已經黑了，下班的人群湧入街道，商家的燈光已經亮起，黑夜猶如白晝。
風吹在她的臉上，長髮隨風飄揚了起來。人群中不少人紛紛回頭看著這個漂亮的那孩子木然的走著，像是沒有了靈魂一般。
慕容雪毫無目的走在街上，她很想大哭一場，或者大叫一聲，可是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來任何聲音，回到家已經是午夜，回去的時候繼父還沒有睡，慕容軒不知所蹤。她第一次沒有管他有沒有吃藥，有沒有吃飯就直接進了房間。
躺在床上，一夜無眠。
客廳裡的慕容賢久久的看著慕容雪緊閉的房門潸然淚下，他做了一輩子的好人，當初也是懷著一番好意收養這個繼女的，沒想到最後變成這樣的結局。
他明白他們毀了慕容雪，即使他萬般不忍心面的現實他也是無可奈何。
無論世人經歷了什麼，有多想第二天永遠不要到來，第二天的太陽總是照常升起的。
早上八點，樓下一輛黑色的SUV靜靜的停在那裡，過往的人不免多看了幾眼，畢竟在這裡快被城市遺忘的角落裡鮮少有豪車來的。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靠在車旁抽菸，白色襯衣黑色西裝，氣宇軒昂。與這個簡陋衚衕顯得格格不入。
沈墨遲對那些好奇的眼光視而不見，抬手看了看錶，已經過了五分鐘。
他不悅的皺了皺眉，抬腳上了樓。剛走了一層就看到慕容雪揹著雙肩揹包走了下來，“怎麼？還怕我跑了嗎？”
已經簽了賣身契，慕容雪已經心如死灰，面對這個來自地獄的魔鬼也敢挑釁。
沈墨遲看著她，牛仔褲，白T恤，一雙小白鞋。扎著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一雙眼睛裡充滿了悲傷還有憤怒。素淨的臉上甚至連口紅都沒有擦卻依然讓人驚豔。
兩個人走到樓下，沈墨遲開啟駕駛室的門徑自坐了上去，慕容雪站在車前看了一眼來往的人群和身後的樓房，拉開車門就坐了上去。
沈墨遲看了她一眼，被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氣笑了。“嫁給我這麼痛苦嗎？”
“是”
沈墨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開車出發了。
慕容雪看著逐漸遠去的建築物，好像自己二十幾年的生活就這樣離她而去。
“為什麼搭上婚姻呢？”慕容雪小聲的嘆息，像是在問沈墨遲，又好像是在問自己。
沈墨遲後來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為什麼呢？
民政局門口，沈墨遲停好車，從後座拿出一個檔案袋下了車。
慕容雪呆呆的坐著，沈墨遲也不催她，站在她窗邊靜靜的等待著。
停車場陸陸續續的來個很多車，情侶們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笑容歡天喜地的走進大門。慕容雪看著民政局門口的國徽，推開門下了車。
沈墨遲體貼的扶了她一把，慕容雪看著眼前這個紳士的男人，感嘆著壞人永遠都是衣冠楚楚的，看準時機就咬你一口，讓你生不如死。
“你會下地獄的！”慕容雪狠狠的說
“怎麼，你還能帶我上天堂？”
慕容雪轉身就走了進去，悲壯的像個視死如歸的英雄。
沈墨遲大步一跨追上她，兩個人一起走進辦證大廳。
“我還有自由嗎？”
“當然，你是我的妻子，又不是囚犯！不過你要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有些人有些情還是早點處理好吧！”
慕容雪點點頭，她已經這樣了，怎麼可能還幻想著愛情。那些美好的事物在她簽字的那一刻就都遠去了。
慕容雪一臉的悲壯，弄的工作人員反覆的問她是不是自願的。
拿了證出來慕容雪準備去坐公交車，沈墨遲叫住她示意她上車。
從後座拿出一個紙皮的檔案袋遞給她。
“什麼？”
“鑰匙，裡面有地址。你今天晚上就搬過去，我會讓司機過去接你。”
“今天？”
沈墨遲揚了揚手裡的結婚證，意思就是他們已經結婚了。
“過兩天行嗎？我……”
“那就明天，以後你上學放學我會派司機接送，不要瞎跑。”
“我可以自己坐車的！”
“別以為我很好說話，一而再的和我談條件。”
慕容雪狠狠的瞪著他，就在剛才自己還覺得他起碼是個講道理的紳士，看來他的的確確個自負且霸道的爛人！
慕容雪拿過檔案袋甩門下了車走向公交站臺，沈墨遲也開車離去。
慕容雪在車站站了半個小時，通往學校的車已經過去好幾輛，她就在那站著沒有上車的打算。
“姑娘，你沒事吧？”一個奶奶帶著孫女站在她身邊，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啊？沒事”慕容雪回過神，看向兩個人。陌生人的關切讓她有點無所適從。
“你別哭，你要有什麼事想不開就跟我說說，什麼事都會過去的。”奶奶看了一眼後面的民政局。以為是她感情出了問題。
可笑的是她剛剛被領了結婚證。
慕容雪抬手摸了摸臉，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接過來奶奶遞過來的紙巾胡亂的擦了擦臉，“沒事，謝謝您。”
奶奶還要說什麼慕容雪揮手告別倉皇離去。她怕被人關心，她很害怕那種溫暖的感覺，一旦習慣了就再也回適應不了潮溼陰冷了。
隨便上了一輛車，很快駛離了車站。她找了最後靠窗的位置，呆呆的看著不斷後退的建築物和人群。
慕容雪最後來到媽媽的墓前，這是她最後的溫暖了。
墓碑上媽媽笑的溫柔，黑白的照片被陽光照的明晃晃的。
“媽媽，我今天結婚了。”
“你開心嗎？我結婚了。”
慕容雪想痛哭一場，想像媽媽傾訴自己的委屈，可是她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靜靜的坐了半天。
電話鈴聲打破了安靜的墓園，慕容雪掏出手機，是李燃。
心痛，他已經不再屬於她了，兩個人之前唯一的一丁點可能性也沒有了。
鈴聲依然固執的響著，慕容雪看著螢幕暗下去，又接著亮起來，沒完沒了。
慕容雪轉身下山，回到山腳回撥了李燃的電話。
電話剛撥出就接了“小雪，你怎麼沒有來學校？”
“哦，有點事”
“你怎麼了？小雪，你哭了嗎？”
“沒事，沒事。我們下午見一面吧，好嗎？”
“好，你在哪？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下午去學校吧，我們就在門口那個餐廳見。”
“行啊，那家出了新菜呢，晚上我帶你去吃啊！”
“那下午再見吧！”慕容雪掛了電話，深深的吸了口氣走向車站。
餐廳裡慕容雪靜靜的坐在那裡，下午已經把眼淚都流光了，現在眼睛澀的很。她趴在桌子上，看著窗外，李燃穿著一身白衣，揹著雙肩白，短髮隨著他的奔跑在空氣中跳躍著，慕容雪看著這個陽光的少年嘴角也彎起來，希望這個少年被善待，不要向她一樣墜入地獄。
“小雪！你來多久了？怎麼不給我打電話？”李燃像一陣風一樣進了餐廳，走到她面前。
慕容雪抬頭看著他，也隨著他臉上的笑容跟著笑起來。
“你怎麼了？傻了？”李燃揉了揉她的頭，俯身在她額頭吻了一下。
“你今天沒有上課？我去找你，舒可嵐說你爸爸病了。怎麼樣了?要緊嗎？”李燃一邊坐下來，一邊問。
“沒事了，都處理好了”
“哦，那就好。你這兩天都在醫院照顧他嗎？我給你發訊息都沒有回，以後跟我說，我去陪你。”
“嗯”
“小雪，你想吃什麼？他們最近出了新菜，要不要嚐嚐？”李燃抬手要找服務員拿選單。慕容雪想阻攔，可轉念一想，就當是兩人最後一頓晚餐吧，就讓她再幸福一小會吧！
李燃很快點好菜，拿過她的水杯給她倒了一杯水。
“小雪，你眼睛怎麼這麼紅?哭過了？”
“哦，沒事”慕容雪揉了揉眼睛，“有點累了。”
“你爸爸還在醫院嗎？我今天去陪夜吧，你回去好好休息。”李燃對她的處境很瞭解，一直很心疼自己的女朋友。
“不用了，沒事了。放心！”
“真沒事？”李燃坐到她身邊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慕容雪靠在他身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閉上眼睛。她多想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可是時間總是在向前跑，不給她一點喘息的空隙。
菜很快上桌，李燃回到座位。
“都是你愛吃的，快嚐嚐！”李燃給她夾菜，碗裡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夠了，你也吃吧！”慕容雪一點胃口也沒有，不過還是象徵性的吃了幾口。
“小雪，是不是錢的問題？我…….”李燃看著慕容雪一直魂不守舍，以為是她遇到了困難不好意思向他開口。
“李燃，我們分手吧！”慕容雪狠了狠心，脫口而出。
她怕再一會她就永遠開不了口了，他是那麼溫柔，那麼體貼，那麼陽光。她想站在他身邊，也想被陽光滋養，可是她沒有資格了。
李燃像是沒有聽清她說的什麼，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小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以為你找我是借錢，我是真的…….”李燃著急解釋他剛剛的話，他以為他傷了她的自尊。她家境不好，但是她一直都很努力的活著。當初他為了追求她用盡了所有的心思，感動了所有人她也不點頭，後來在一起慕容雪就提了一個條件，他們之間不要談金錢，她要靠自己的努力出人頭地，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邊。
“李燃，謝謝你！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我的問題。”
李燃抓住她的手，“為什麼?什麼問題是不能解決的？”
“我嫁人了，今天早上。”
“你開什麼玩笑？”李燃把筷子摔在桌上，生氣的問。
“是真的，我們分開吧！”
“你真的要嫁了嗎？”男人拉著女人的手，急切的問。
慕容雪抽回手，“我已經別無選擇，對不起！”
“你怎麼可以這麼冷靜？難道我們的感情在你心裡就這麼不值得嗎？我這麼容易就被放棄？？？”李燃激動的站起來，聲音也大了起來。
慕容雪垂下眼眸，掩飾這眼裡就要溢位來的眼淚。
李燃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事到如今，她居然還這麼冷靜的來和他談分手？？？她就是塊石頭他這三年也該焐熱了啊！為什麼到最後，他就這樣被甩了？
“真的對不起”慕容雪抬起頭，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小雪，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可以告訴我的，我們一起面對不好嗎？”李燃看見她的眼淚，有些於心不忍。
“謝謝你，我們已經無法改變了。忘了我吧！”
“所以，我就是你權衡了所有最容易放棄的嗎？”
“李燃，我也不願意放棄，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
“小雪，那個人是誰？我去談談”
慕容雪搖了搖頭，李燃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會便憤然離去。
“李燃，不是我選擇了誰，我從來都是別無選擇的。”慕容雪看著遠去的背影默默的說。
慕容雪或許從未想到她和李燃的再次相遇會很快到來，又是那樣尷尬的局面。
他和她，終究是再無可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