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曾是新四軍，我岳父是老革命，參加過淮海戰役和渡江戰役。從越南 戰場下來，我帶了這點傷不算什麼，想想那些壯烈犧牲的烈士，我還是福大命大。”
裘生水說。 裘生水，1956 年出生於富陽區環山鄉西山村，1975 年 12 月參軍，在經歷 1979 年 2 月 20 日至 3 月 15 日的橫摸戰鬥、1979 年 2 月 15 日至 2 月 20 日的推送 戰鬥後，在戰火中，他的左耳被振聾，左小腿的動脈旁至今還留下一個彈片。由於 裘生水在戰鬥中成績突出，特別是在橫摸戰鬥中英勇作戰，不怕犧牲，榮立二等功 一次。1986 年 11 月份專業回到富陽，安排在當時的富陽縣工商局工作，直至 2016 年退休。
偵察員出身的他，有一身好本事
就像裘生水自己說的，他是一個農民的娃子， 但是因為父親曾經是新四軍，在父親的耳濡目睹下， 從小他就對軍人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在我心裡， 當兵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我從小就渴望做一名英雄， 保家衛國。”1975 年 12 月，裘生水知道村裡開始 徵兵，他想都沒想，就一口氣跑到環山鄉的醫院去 報名體檢。後來，體檢合格的他，興奮地把這個好 訊息告訴了父親，父親語重心長的對他說：“你去 當兵我很高興，不過入伍以後，部隊有紀律，你要 聽上級的話，你兄弟姐妹多，不要老想著家裡和父 母，好好當兵。”
成為一名新兵的裘生水分在了南京軍區守備 25 團，新兵訓練結束後，分到了炮兵偵察排。“當時， 每個團只有一個偵察排，我們的偵察排有 30 幾個 人，按照每個人自己的喜好挑選擅長的武器。我喜 歡用槍，就主要訓練槍支方面的軍事技能。”有一 次，一位首長到部隊視察，看到裘生水打槍打得好， 就讓他去了集訓隊訓練。他說：“集訓隊的訓練很 嚴格，不僅要學習射擊，還要學習軍事地形學，學 會用地圖、看地圖，為以後我們執行偵察任務做好 準備。”
由於裘生水的軍事技能特別突出，1978 年他 參加了南京軍區的大比武，拿回了第四名的好成績。 “我那時無論是投彈、射擊、跑步的成績都很好， 10 千米長跑我只要 47 分鐘。”裘生水說。
到了 1978 年 12 月，裘生水到上海，代表部 隊和上海警備區進行軍事交流。“就在 12 月 4 日 那天，集訓教導員給大家開了一個動員大會，說到中越邊境上的戰事，動員我們去前線。當時，我感 到熱血沸騰，當即就和幾名戰友一起咬破手指寫下 了決心書。”從小就有英雄夢的裘生水寫下血書， “我堅決要求上戰場，請領導批准！”
“從上海回到部隊後，軍區司令員蔣司令員找 到我，問我，小鬼，你還沒歸隊，怎麼報名上前線 了？我回答司令員，我學了很多本事，我想去前線 檢驗一下自己。然後司令員跟我說，上戰場，要注意， 心要靜，不要浮躁，心要明，戰術要靈活運用。司 令員還對我說，你這個小鬼有兩點我信得過，第一， 你的槍法好，第二，軍事技術過硬，現在國家需要 我們，你就去試試，把這一身本事用在保家衛國上 去。聽了司令員的話後，我備受鼓舞。”滿腔熱血 的裘生水就這樣，於 1979 年 1 月 11 日，在金華 坐上了專列開赴前線，1 月 17 日到達廣西廣州軍 區獨立師的師部。他說：“由於我是偵察員，我就 被分配到了廣西獨立師的偵察隊，蔡木希是我們 2 隊的隊長，我們偵察隊有 82 個人。第一個偵察任務， 是越過邊境去抓獲越軍的一個副連長。”
從廣西邊境上的沙巴鎮出發，裘生水一行 22 個偵察員，帶著各種化妝用的衣服、乾糧和武器， 翻山越嶺，徒步潛入敵軍戰區。“我當時包裡帶著 一把手槍，一把軍刀和一把長槍，四枚手榴彈。由 於不能暴露目標，夜晚我們不能生火取暖，輪流站 崗。”那是 1979 年的 1 月份，廣西邊境上的氣溫 還比較冷，晚上的溫度大概在 2 到 3 度左右，晚上 睡覺時，大家就背靠背睡覺，互相用體溫取暖。就 這樣，偵察隊徒步五天五夜後到了越南境內。裘生 水回憶說：“到了目的地後，我們就在山上蹲點，看準機會行動。蹲點了一天一夜後，我們看到有一 個人帶著 6 個兵去鎮上的小飯館吃飯，我聽到隊長 輕聲對我們說，機會來了，我們行動。我們 22 人 分成 3 組，一組掩護，一組行動，一組斷後，我 當時在行動組。小飯館距離我們蹲點的地方也就 七八十米的距離，我們迅速行動，衝出去放倒了其 餘 6 名越兵，抓到那位副連長。在戰鬥中，隊長掩 護我們撤退時，一顆子彈擦過了腰間受了輕傷，不 過幸好沒有傷到要害，其餘的戰士都安全返回。”
本以為執行完這次任務可以休息幾天，但是就 在裘生水回師部的第二天，新任務就又下來了。“第 二次任務比第一次更艱苦，這次任務我們要去更遠 的敵人戰區抓人。當時，我們徒步走了 7 天 7 夜， 到達目的地後，蹲點蹲了一個晚上，等到敵方教導 員開好會，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獲了一個 敵軍的教導員。整個行動前後不到一分鐘時間。偵 察隊的 22 個人每個人都有兩下子，這些普通的越 南士兵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帶領 3 排連續戰鬥八天八夜 還把一等功讓給了犧牲的戰友
1979 年 2 月 15 日，裘生水所在的部隊越過越 南界河，開始對越自衛還擊境外作戰。“我記得， 當時我們全副武裝，槍支彈藥和乾糧等加起來負重 54 公斤，以每小時 7.5 千米的速度挺進。”
2 月 17 日早晨 6 點，對越自衛還擊境外作戰 的戰鬥正式打響。裘生水回憶說：“我當時是廣西 軍區邊防 3 團 1 營 3 連 3 排的排長，3 排是合成排， 有 116 名戰士，配備了迫擊炮、狙擊炮和重機槍 等重型武器。當時有這樣的說法，在戰場上當官就 是去送死，但是我是自告奮勇去做排長的。”
據資料記載，1979 年 2 月 17 日，中國《人民 日報》發表了一篇訪問記《是可忍，孰不可忍—— 來自中越邊境的報告》，實際上是對全世界宣佈了 中國的最後抉擇。《人民日報》上第一次以這種口 氣說話。中國發動的“對越自衛反擊、保衛邊疆作 戰”，由此拉開序幕，與此同時解放軍進行了一場 名為赤龍之吼的軍事行動。1979 年 2 月 17 日， 中國人民解放軍東線 4 個軍及大量配屬保障部隊近 12 萬人在許世友指揮下分 14 路進入越南境內。3 小時後，北集團突破莫隆，殲敵獨立營，向通農縣 前進。41 軍 122 師從廣西平孟方向攻擊朔江，41 軍 123 師 368 團從靖西方向進攻茶靈，42 軍 125 師從廣西水口關方向進攻復和。當日，東線 41 軍 從那坡、靖西出擊 . 廣西軍區獨立師攻佔越南廣寧 省保肯、比勞地區。
廣西軍區邊防 3 團是一個戰功赫赫的團，現任 中國共產黨中央軍事委員會委員，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軍事委員會委員，中國共產黨中央軍事委員會 聯合參謀部參謀長李作成將軍，當時就是 3 團 8 連 的連長，犧牲後追封一等功的富陽烈士金守兒也出 自 3 團。“我在推奔戰鬥中打了 3 天，後來得知金 守兒的事蹟，還知道了他是我的富陽老鄉，心裡很 感動，也很感慨。還有另一個富陽老鄉三山三會村 的徐法祥犧牲在接下來的橫摸戰鬥中。但是，我們 在急行軍，我就在他後面不多遠，看到他由於來不 及把手榴彈投擲出去，在敵人的槍炮中爆炸犧牲了。 很多戰士，都在衝鋒的路上犧牲了。”裘生水悲痛 地對筆者說。
1979 年 2 月 20 至 3 月 15 日，裘生水參加了 橫摸戰鬥。裘生水回憶道：“我當時隨部隊在橫摸 戰鬥中，從 1 號高地打到 3 號高地穿插作戰，就 在我穿過 1 號高地來到 3 號高地的陡坡時，我們 3 連的連長從望遠鏡看到我。當時，戰況慘烈，1 班、 2 班、4 班的班長都犧牲了，排長也幾乎都犧牲了， 還有幾個受了重傷。我們整個 3 連就只剩下一個排 的排長還在指揮戰鬥。我當時帶著我的 3 排 80 多 位戰士，忽然出現在我們連長的視線中，讓我們連 長精神為之一振。我當時距離連長所在的陣地大約 有 200 多米，連長用無線電命令我消滅前方壓制 我們的火力點，那裡有敵人的幾挺重機槍。我和戰 士們，連續用了 40 多個火箭筒摧毀了敵人四個火 力點，其他陣地上的戰友也同時開炮，就這樣，前 方的火力點弱了下來。看到前方火力弱下來後，連 長大吼一聲，同志們，衝啊。我們終於啃下這塊硬 骨頭，拿下了 3 號高地，殲敵 12 人，俘虜 1 人。”
3 號高地是主峰高地，上面駐紮著敵人的一個連，這裡也是很重要的戰略高地。當 3 連拼死拿下 3 號高地後，敵人也開始有些怯戰了。隨後，雖然 戰事慘烈，但是 3 連還是一鼓作氣拿下長嶺高地， 佔領長嶺高地，就可以保護大部隊的給養供給路線 不被敵人阻斷。“長嶺高地駐紮著敵人一個排，我 們花了 40 多分鐘時間，就拿了下來。在這次戰鬥中， 我帶領的 3 排犧牲了 8 位戰士，20 多個身負重傷。 等我們拿下長嶺高地後，後援部隊就趕到了，指導 員命令我們一方面組織防禦陣地，一方面火力支援 7 號和 10 號高地。就在我們把用於防禦的壕溝剛 剛挖好，敵人就開始反撲上來。”這是 1979 年 2 月 21 日傍晚發生的事，裘生水告訴筆者，當天下 著大雨，環境極其惡劣，當時他和戰士們已經在穿 插戰鬥中行軍 64 公里，三天沒有吃過一口熱飯， 也沒有合過眼。本來後援部隊趕到，剛想把懸著心 放下一點，敵人就開始了反撲。
“面對兇殘反撲的敵人，我們馬上恢復到戰鬥狀態狀態，當時面對的是一個營地反撲敵人，我命令戰 士們佈置好重機槍，在一個多小時左右消滅了 100 多個敵人，看到敵人的炮火暫時弱下去了，我就命 令 3 排戰士開始撤退。但是，我知道敵人不會死心， 還會繼續反撲。”22 日凌晨，不出裘生水所料， 敵人偷偷從陡坡摸了上來，裘生水第一時間命令戰 士們一起阻擊敵人，這一次敵人反撲死了四五十人。 “敵人沒有料到，已經疲憊戰鬥了好幾天的我們， 戒備心還是那麼強。22 號，23 號，敵人又連續發 起了幾次反撲，都被我們 3 連打了回去。”
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裘生水和 3 連戰士在長 嶺高地堅守了八天八夜，給大部隊保護住了給養供 走的路線，一直到 3 月 15 日晚上，3 連線到上級命 令開始撤退。“在這八天八夜中，每一秒的神經都 緊繃著，後來我從陣地撤下來跟隨部隊走了兩天兩 夜看到祖國的界碑後，我的心終於放鬆下來了。” 裘生水感慨地說道。
踏上祖國的土地後，好多天沒有吃好睡好的飯 生水實在走不動了，乾糧袋裡也沒有乾糧了，當看 到祖國的界碑後，他把槍扔到一邊疲憊地躺到了床上 溼的地面上。回憶往昔，裘生水感慨地說：“過了 不多久，司令部的人來了，把我們接回師部。回到 廣西后，我們第一件事是去河裡給自己洗了個澡， 然後很多當地的老百姓給我們送來熱乎乎的粑粑米 團，當時我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溫暖和感動。”
由於裘生水在戰鬥中成績突出，特別是在橫摸 戰鬥中英勇作戰，不怕犧牲，被部隊授予他個人一 等功一次，代表廣西軍區參加了對越自衛反擊戰作 戰勝利慶功大會。當時，裘生水看到那麼多戰友都 在這次戰鬥中犧牲了，他執拗地就把自己的一等功 讓給了一個犧牲的戰友。後來，上級又給他補發了 一個二等功榮譽。他說：“當時，我把軍功章掛到 了犧牲的戰友遺體上，因為我還能活著回來，就已 經很幸運了。”
回到部隊後，裘生水被推薦去了軍校學習。 2 年後從軍校畢業的他，回到團裡做了參謀幹事， 1986 年 11 月轉業回到富陽。“本來我是被安排到 杭州市委工作，由於愛人要回富陽，我就請求上級 把我的工作安排在了富陽，然後我就被安排在了富 陽縣工商局工作。”
在工商局，裘生水一干就是 30 年，直到 2016 年退休。在單位，他依然發揚軍人作風，工作兢兢 業業，認真負責，不怕吃苦，勇於擔當。
裘生水的愛人回憶往昔，對筆者說：“我和他 也是戰友介紹認識的，我父親也是老革命，所以我 很能理解他。記得我們剛在部隊的食堂辦完婚禮的 第二天，他就要去執行任務，而且要三四天才能回 來。當時我就和另一個家屬一起在路口等，每一天 都等得膽戰心驚的，後來看到他滿身泥土出現在視 線後，我才算放下了心。”面對愛人的埋怨，裘先生 水只是憨厚地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