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連五
去歲，我同家人自駕車遊安徽黃山、九華山、天柱山三名山。回程時，於安徽宿松高速路旁見到“小孤山風景區”的路牌，本想順道進去看看，而又望名生義，臆想:名山大川都見了！小孤山有啥看頭?不是說“黃山歸來不看嶽”嗎？因此不屑一顧而將車開離，回了湖北。
事後，我才想到，小孤山與我已參拜過的三座名山同生安徽，看山當如看人，不能厚此而薄彼，重大而輕小。既然有人樹牌路邊，必有可看之處。
心中有問，一直難平，於是擇得今年重陽日，與老伴以及妹夫肖軍、老妹春美和外甥陳品一行五人，自駕車專門前往小孤山參拜。
現在的交通便利，有導航指引，有高速路通達，從湖北黃梅到達小孤山景區沒用兩小時。
原來小孤山就坐落在安徽安慶宿松南的長江北岸江邊上。和全國所有的景區一樣，車還沒停穩，人還未進景區，就有人前來拉客。小孤山比較獨特，長長北岸一山，形如一座巨塔獨立，三面環水，一面臨岸，是一座天然的半島，這就是小孤山；遠見小孤山，山峰不高，不到百米，半山腰建有寺廟和一座徽派風格的青瓦白牆式的別墅；山體及山中的建築物顯而易見，很平常，不需導遊。
可是我們聽說這裡可以焚香燒紙放鞭炮，妹夫肖軍買了一餅大大的鞭炮，其他人都備了一些香火蠟燭紙錢，就可直奔山門。
山門一副對聯“碧漢空中懸古寺，白雲端裡響殘鍾。”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卻也道出了我們沒進山門前看小孤山的初次感受。
進山門後，在底層正堂，我看到一橫幅匾額“靈昭江嶼”那是清朝乾隆皇帝的親筆手書。從正堂右側通道向上旋梯上山，通道兩邊牆壁石碑上是前人登臨此地的一些詩作，因光線暗，我沒細看，只有上到二層，通道成了繞山棧道後才豁然開朗。
棧道依然是繞山向上盤旋，它向外一面設有護欄，沒有封閉，行走在棧道上最好觀風景。憑欄眺望，楚水吳山盡入眼來；俯視江中，大小船艦東來西往。身臨此處胸懷舒遠，正應了今日的登高習俗。向內一面山崖，嵌有幾塊石碑，我從緊貼山崖的石碑模糊的文字閱讀中，對小孤山的認識逐漸清晰起來，並越來越覺得眼前的這座小山絕不是一座普通的小山峰。
大自然的造化，它佇立長江北岸邊，與南岸的江西彭澤縣之澎浪磯隔江相對，兩峰並峙，形成一道峽口地帶。這是長江南岸與長江北岸陸路連線最近的地方，是一道天塹。從古至今，還靠著渡輪將兩地連線起來。千里波濤的長江水流經南岸的鄱陽湖和北岸的雷池，穿過這兩片廣闊的水域，再從這道天塹奔騰直下，直至吳淞口。同樣，來自吳淞口的海潮上溯長江也至此為止。因此，小孤山還被人稱作“海門天柱”。這裡歷盡風雲變幻，承受海浪江濤，從古至今，多少師旅，無論是正義還是非正義的，無論是強勁還是羸弱之兵，在此對壘，都不敢輕舉妄動，成語“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典故就出自於此。一千七百多年來,這裡上演過多少扭轉乾坤的戰爭例項。如晚清時期，太平軍自天京(南京)定都，北征清都，西犯贛鄂，清王朝岌岌可危。清朝重臣曾國藩率五萬湘軍在此與太平軍對壘鏖戰，擊敗陳玉成，致使太平軍安慶陷落，天京西線屏障遂失，全域性震動。從此，太平軍對清軍由戰略進攻轉入防禦，最後乃至覆滅。曾國藩在此大建奇功，慈禧還在安慶為這位湘軍首領樹碑表彰及紀念安慶勝利。
小孤山不僅是兵家必爭之地，還是佛教聖地。從山體鑲嵌的碑石碑文閱讀中，我還知道這裡曾是四方雲遊僧侶集聚之地，規模建寺始於唐代，佛事大興於明代，洪武年定名為“啟秀寺”，明成祖永樂帝曾題詩:“扶危濟弱俾屯亨，呼之即應禱即聆。”由是，寺中香火晝夜不斷，香客乘舟東去西來，佛教思想傳播四海。小孤山原名為“小姑山”，“啟秀寺”供奉的主神是小姑聖母。相傳母主出生於福建莆田湄洲島林姓世家，這家生有三女，個個聰慧美麗，知書達禮，樂善好施。母主因排行第三，人稱小姑。三姐妹成人後皆有所成，都被世人當作女神供奉。大姐尊位在莆田湄洲島，她就是享譽海內外華人的媽祖；二姐尊位在珠海和澳門間的橫琴島，也跟大姐一樣受海內外華人景仰；小姑尊位在此山啟秀寺，從模糊的碑刻中，我知道這位小姑也曾一度受廣大民眾信奉，山頂還塑有她的神像，傳說中她身著紅裝，每天都佇立山頂，目送漁人朝出晚歸，注視著江流中來來往往舟船，救助遇難呼喊的民眾。凡江流中過往的船舶，行船至此無不向她鳴炮禮拜。登山朝聖者更是如梭如織。山上也留下過無數的逸事遺蹟，文物珍品。只是世易時移，水過境遷，山上的文物珍品都被江上過往人掠走，現在很多舟船都被汽車、火車和飛機所替代，即使是航運，也沒有過去那麼多的激流險灘兇滔，於是小姑也就漸漸被人淡忘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姑山改成了小孤山。看著這舊跡斑斑的石碑和模模糊糊的文字，我心如潮，對這位博愛慈悲的小姑感慨頓生:博愛慈心，扶危濟困，保民安國永遠都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小姑永遠都是我們心中的女神，現如今她不應當孤單疏遠！我羞愧自己先前的以大小看山，重名而輕實的思想；我慶幸這次的小孤山之行，它讓我更進一步的明白“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的深刻含義。
老伴、老妹和外甥都在忙著為廟裡的神靈敬香、禱告、祈福、施布，其心也虔誠，我想小姑聖母若有靈，那一定會庇佑他們的。我和妹夫肖軍想繼續沿著上山棧道到山頂去瞻仰小姑聖母雕像，無奈因山石風化，棧道被封，不得前行。我倆只有在棧道旁，擺下酒盅，開啟一瓶茅臺，臨江釃酒，每人三杯，酹江小姑聖母。
臨下山時，聞得寺廟裡的齋飯真香，只十元一人，又是吃中飯的時候，我想嘗試一份，但其他人嫌棄飯食無肉，只有隨他們一起下了山。
下山後我們來到古津渡口，一打聽，渡輪將我們連人帶車度過江南對面，只需三十塊錢。我們正準備在此等候渡輪，體驗坐船過長江的樂趣，這時，電話鈴響，說是外甥女今天下午要從九江來黃梅，而且今天下午四點還要去幼兒園接外孫女童童。妹夫和老妹愛女憐孫心切，因此我們沒有在這裡停留，立馬驅車回程。
中途我們在小池農家菜館吃午飯，我喝了幾杯茅臺，心情格外爽快。回程一路順風順水，才下午兩點左右就到了黃梅家中。一到家我倒頭就睡了。下午五點一覺醒來，客廳裡外甥女和外孫女不知什麼時候都回來了。
辛丑年九月初九於湖北黃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