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網路上流傳著這麼一種影片,無一不是誇耀日本所謂的“網咖”。
- 日本的網咖太便宜了吧!
- 日本的網咖環境太好了吧!
- 日本的網咖居然有房間可以睡覺!
來看看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網咖,值得如此大肆誇耀。
影片內的“光環”
與“日本網咖”相關的影片中,所描述的內容大概為 —— 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玩、有的住、還便宜。
可以具體細分為以下內容。
- 人素質很高,很安靜,不會大聲說話
- 吸菸區以及無煙區
- 閱讀區,有漫畫、**雜誌
- 娛樂區,桌球、街機等等
- 2~4平米精緻小包間(只要入住就會配備,內有電腦,價格影響大小)
- 免費飲料(咖啡、茶水等等)、免費小食(麵包等等)
- 生活設施(洗衣機、淋浴間等等)
- 價格每小時為540日元左右(約合人民幣30元),時間越長越便宜,大概每天的費用在1800~2700日元左右(約合人民幣100~150元左右),這不包含其他費用,如上述的生活設施都需要付費,大概的價格在300日元左右(約合人民幣16.5元左右)。
這就是他們透過網路傳遞給我們的東西。
上述的設施、服務在日本網咖內也確實存在,每小時540日元,每天1800~2700日元的費用在當地也相當便宜。
據瞭解在日本,普通正式工薪族的平均年薪在440萬日元左右(每個月約合人民幣2.05萬)。
而且,這消費水平即便放在國內也不算高。
所以很多在日本的博主會推薦去日本旅遊的人去體驗,或者推薦去日本窮遊的人選擇這種價效比相對較高的住宿。
不為人知的現實
在聚光燈的照射下,有出彩的亮面也會有濃重的陰影。
這種“網咖”遍佈在日本各大城市的角落,且周邊充斥著大量的娛樂場所(日本當地稱為風俗場所)。
如果去這種“網咖”上班,入職的第一天店長就會跟你深談什麼叫“見怪不怪”,事先給你鋪上心理底線,要切實遵守膝蓋跟腰不能直的特色。
詳細內容就不作描述,反正就是龍蛇混雜烏煙瘴氣,什麼人都有。
而網咖員工只需要等待客人的離開,然後戴上口罩、戴上手套清理那小小2平米內的垃圾。
除了這部分顧客,另外還有兩撥人。
一、日本普通上班族 —— 他們有時是需要休息,有時加班晚點沒趕上電車,但又支付不起高昂的計程車費用,所以選擇住網咖。
而電腦是他們唯一的安慰,遊戲、動漫、不可描述的頻道,網咖還會貼心地在房內提供耳機、VR眼鏡以及一大包紙巾。
二、網咖難民 —— 這是“日本網咖”的常客,他們無房、拿著低薪做著臨時工或者是無業、失業、家庭變故等等各種原因。
他們有的是有錢了就來住,其餘時間找個能遮頭的地方即可。
有的是長期包月、包年直接安家在網咖內,男女都有,其中以青年、中年男性居多。
如果要按照比例分配,那就是1:4:5。
- “1”是普通職工
- “4”是周邊場所
- “5”是網咖難民
而真正去消遣、玩電腦的人數,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像第一章節提到的“很安靜,不大聲”、“閱讀區”、“娛樂區”等等,都是一些不完全靠譜、讓不明緣由的人產生錯覺的主觀概念以及客觀擺設。
有實際作用的只是2平米內那張憋屈的床、不可描述的電腦內容以及那貼心的大包抽紙。
像網上流傳的影片,其實大部分都是經過個人篩選的高配版網咖。
這些所謂的網咖,擁有完全封閉式單獨房間的店面其實很少,更多的是無頂隔間。
它們是這樣的。
還有這樣的。
以及這樣的。
像什麼?
我能聯想到的是公共廁所,把內容一換,搖身變成可以躺著睡覺的網咖。
裡面住著的基本都是日本的底層,就是我們所說的網咖難民。
我們知道在空間上,越小的地方越要以亮色為主,以便改善小空間帶來的視覺感受以及心理壓抑。
很多以為“網咖難民”居住為主的日本網咖,在2平米的空間裡卻統一採用了暗色,為得只是為了避免髒亂差,讓新顧客看不出來。
但給這些“長期租客”帶來了什麼樣的心理體驗,不言而喻。
住在“天堂”,活在“地獄”
日本曾拍攝過這麼一部記錄片 —— 《日本的網咖難民》。
他叫鬱彌,某工地保安。
他也曾找過公寓,但高昂的租金讓他望而卻步。
在此之前,他偶爾也會去網咖,但是真正開始在這裡生活的第一個晚上,他就深刻了解這個地方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睡夢中的他,經常會被各種聲音吵醒,走路的聲音、說話的聲音、洗牌盤子的聲音甚至是不可描述的聲音。
他也曾想透過省錢的方式,然後搬出去,但以他的收入真的很難辦到。
而對他來說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住在這裡不需要支付除房費之外的額外生活費用,如水電費、物業費等等。(他居住的網咖,價格要比上述影片中的要便宜,每天低於100元)
他也明白不能這樣生活下去,也一直在尋找可以學習的技能,而他的夢想僅僅是想成為一位全職員工。
態度很勵志,夢想很辛酸。
他叫久井忠之,曾經是一個上班族。
在拍攝這部紀錄片的時候,已經在那裡生活了將近5個月。
他的工作是管理計算系統,在過去20年的職業生涯裡,基本每個月的加班時長達到120~200個小時,平均計算每天加班時間高達5.6個小時。
他根本沒有時間回家,只能呆在公司睡覺,醒了就繼續工作。
他表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已經分不清外面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
久而久之,他開始變得暴躁易怒、不想與人接觸、經常會因為一些小事情情緒化。
而他對自己的情緒變化,卻沒有一點察覺。
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患上了抑鬱症。
之後便向公司請了一個月的病假。
但身在日本職場的他,面臨的是背後的指指點點。
因為這一個月的病假,同事說他精神不正常,甚至連公司老闆都開始有意無意的排擠他,說他對待工作的態度不認真。
患病期間,老闆的“權利騷擾”讓他無所適從,一次老闆邀請了員工下班聚會,而久井因為有事婉拒。
就因為這麼一件小事,他被老闆冷暴力了半個月,一句話都不跟他說,甚至是工作上的事情都拒絕溝通。
最後,他選擇了辭職。
但他卻表示,遞出辭職信的瞬間,是有生以來最爽的時刻。
如今,他再也不想做回一名上班族,即便一輩子生活在這裡。
他現在只想做一些,與前半生完全不同的事情。
他叫中原翔太,曾經是一名電腦軟體公司職員。
他與久井忠之有著相同的經歷,但在工作量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每天早上8點40開始上班,直到凌晨3點。
原本下午5點半就可以下班的他,會繼續選擇無償加班8個小時,通宵工作成了他的家常便飯。
就這樣持續了大概2年,最後不堪重負病倒了。
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他經常擔心自己會因為生病而被解僱,所以都在極力掩蓋自己生病的事實。
他害怕失去這份工作,然後他的職業生涯就玩完了。
她叫南部節子,她丈夫南部浩一曾是某鍛造公司的工程師、建築師,他被同事稱為“工作機器人”。
但後來由於公司業績的下滑,導致了南部浩一的工作變動,從此他變得沉悶,得了抑鬱症。
奇怪的是,業績的下滑是由公司決策以及市場環境所導致的,但他會使勁得給公司道歉,認為是自己的問題。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對不起,給公司添麻煩了。”
他時常會這樣道歉,一直點頭哈腰重複幾十遍,即使是在家中與領導通話。
南部節子說道:
在日本職場只要生病,那面臨的會是勸退,緊接著就是想方設法把你辭退,所以絕大部分人,都不願意承認或者公開自己的病情。
2004年2月11日,南部浩一突然對妻子說想去奈良,之後他便永遠留在了那裡......
奈良是他與妻子的新婚紀念地,或許對他來說,奈良是唯一保留著美好的地方。
這幾位人物的經歷堪稱連續劇,從臨時工到全職員工,再到看不到希望的兢兢業業。
而這幾個故事,也是大部分日本普通上班族的現實寫真。
網咖難民也是這些群體的延伸,他們出現的時間大概是在日本90年代末。
這是一個社會綜合問題所導致的現象,而如今的日本,有將近40%的工作者都是隻有一份短期合同或者沒有合同的臨時工。
要明白,當地的臨時工收入還達不到全職員工的收入一半。
這就是為什麼像鬱彌那樣的日本年輕人的夢想,會是成為一名全職員工的原因。
而當他們成為全職員工的同時,便又開始無止境的、高壓力的工作。
當一些中年、老年失去工作,失去收入來源,他們將很難生存。
這就是為什麼近年來在日本有很多花甲之年,依舊奔波在日本街頭的原因之一。
不誇張地說,在日本如果失去工作,換成年輕人也會是一樣的結果。
大家現在能夠理解嗎?為什麼中島美嘉的那首歌,會得到日本社會那麼大的反響嗎?
因為這首歌,挽救了無數逐漸沉淪的靈魂。
“日本網咖”、“網咖難民”、“日本底層”,這是局外人看不到的殘酷。
當一個日本底層人群保障的底線,變成一種值得誇耀的事情,顯得有點本末倒置。
做影片內容可以展示它陽光的一面,但也請儘量還原它真實的本質。
不是日本網咖條件好,他們願意住到這裡,而他們沒得選,只能住在這裡。
“夢想照進現實”這句話,放在他們身上一點都不適用,有的只是“現實戳破了夢想”。
我是JUMP李大錘,你怎麼看?如果是你願意住在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