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關鎮的鎮西是澧水,澧水的東岸是青山,當我在這個落雨的早晨,穿著沒膝的百合花短裙,白色體恤,外搭一件粉紅色中長開衫,舉著一把淡青色碎花雨傘,站在澧水西岸的時候,激動得手足無措。
河中清澈的水面上,積聚著白騰騰的霧海,那霧海,無邊無涯,低垂著又升騰著,厚重著又縹緲著,靜謐著又流動著,底部團簇著,像棉絮,像雲錦,上面輕浮著,泛著青花瓷的光,也像仙女織成的薄薄的紗。河對岸是一座連著一座的青山,此時的青山也被掩映在雲霧之中,青山被雲霧環抱著,繚繞著,瀰漫著,青色的山頂漂浮在雲霧之中,像是青衣白裙的女子,又像是茫茫大海上的蓬萊仙島。這樣的美景在眼前,我不敢動,恐怕動一下,它就會消失。
我最終還是慢慢地移動腳步,順著澧水西岸慢慢地走。河對岸有幾處藍瓦白牆的人家,隱在青山腳下,雲霧之中,這分明就是天上宮闕,讓我不知今夕何年?遠處傳來陣陣捶衣聲,我尋聲而望,霧海茫茫,不見仙蹤,誰家的織女起的這樣早,在雲深不知處浣洗著衣衫。觀景,天上,聽聲,人間,此情此景,天上人間,人間天上。
當我走出鎮子,迎面與一座青山相遇,仰面望去,山上不見巉巖奇石,惟見青枝綠葉,鬱鬱蔥蔥,在雨中尤顯得格外清新,亮麗。這各種各樣的樹木,藤蔓,蒿草,就像大山的情人,依附著它,纏繞著它,熱戀著它。一陣風過,藤條草葉迎風招展,無聲搖曳。在山與水之間,有一條不太寬敞的柏油公路,蜿蜒向前,水邊的蒲草和山腳下的樹木生長在公路兩邊,使得這條柏油路像一條絲帶纏繞在青色的緞面上。我走在這條絲帶上,詩意盎然,詩興大發,可是卻惜字如金,對景詞窮。只能聲聲默唸嘆息:青山薄霧人家,綠水衣聲天涯。
有泉水嘩嘩從山上順流而下,看不見流瀑,被掩在萬木叢中。順流而下的泉水又刷刷地匯入澧水河中,水流湍急,如駿馬奔騰。河中的雲霧沒有退隱之勢,反而更加地濃重了。站在泉水入河處,我再望向河對岸,有一座山伸向河中,或者說不叫做山,儼然一座島嶼,島上還有幾戶人家,色調以綠色為主,配上房屋的白色,還有幾處絳紅色,遠遠地望,像一幅畫,這座島隱在霧中,更像是海市蜃樓。更有島後面的一座青山,一改橢圓形山頂的面貌,像伸出殼外面的蝸牛,用極柔和的情懷,伸長了脖頸看江山如畫。
更遠的遠處,視線以內,還有更加秀美的幾座青山,我不辭疲累,想要去親近那雲蒸霧繞,有著無限神秘的山戀。我慢慢騰騰地走,一點一點地靠近它,讓那青山一點一點入心入肺,一點一點入眼入骨。害怕早一步,驚擾了它,也害怕晚一步,遇不上它最美的姿態。我慢慢騰騰地走,不想錯過一草一木,一片雲霧,一朵花開,雖然我知道,天地之大,自然之大,萬物之眾,不會全部成為我生命中的緣,可是我還是想多一些緣,與美麗有關。
那一條絲帶樣的公路被我拋撇在身後了,我繼續沿河而行,我正面向著那幾座青山了。雲霧朦朦朧朧的,圍著青山輕繞慢纏,遠觀它像一名端莊的女子,一襲青衣,披著白紗,又像普度眾生的神仙姐姐,端坐在蓮花臺上,蓮花臺上香菸渺渺。走的有些近了,我才感覺到青山的巍峨,然巍峨之中又透著秀美,它讓人想起唱旦角的李玉剛,既有男人的陽剛之氣,又有女人的嬌柔秀美,它雄健的肌膚外套著翩翩的裙袂。
又走了一程,我終於走到青山腳下了,我站在一個山坳中,青山就在我的面前,我看見我面前青山的山腰,白雲繚繞,霧氣升騰,升騰到山巔,化作縷縷輕煙,隨風飄遠。漫山遍野的綠植將這山戀層層覆蓋,墨潑的一樣。有鳥在林中穿梭,鳴叫著,用銀鈴般的或者小夜曲般的,都不足以形容那天籟一樣的聲音。站在青山的腳下,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它像是巨人般的,如此地高大威武,需仰視才見,它像一名勇士,屹立在那裡,千年萬年;它任憑不計其數的生命在它的軀體上榮了枯,枯了榮;它吸天地之靈氣,納日月之精華。
細細碎碎的雨還在不停地落著,我索性收了雨傘,任憑那雨落進我的髮膚面頰,有沁人心脾的涼意從心間穿過。此刻,我也想吸天地之靈氣,納風雨之精華。當生活在世間的你感到人情之涼薄,你就可來這自然界接受大自然深情的饋贈。
我一個人,走過這一段如詩如畫的旅程,獨享這如詩如畫的美景,把一顆沾染了塵埃的心也盪滌得如詩如畫。我再看眼前,水繞青山走,青山繞我肩,這樣的美景,有誰不想羽化成仙?我一個人,在這個落雨的日子裡,與青山約了個會,且彼此依戀。青山颯爽英姿,用風聲呼喊,用鳥語告白,用花香表達深情厚誼。而我,只能用一顆淚落來訴說:“我焚香,到佛堂,三生石畔,與青山畫下桃花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