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時代週報 作者:石恩澤
國慶假期過去了,環球影城仍然很熱。
作為新晉網紅,環球影城號稱人均消費3000元。園內,揮著349元的哈利波特魔杖,吃著195元的小黃人爆米花、喝著50元一杯的黃油啤酒的人載歌載舞,園區熱鬧非凡。
環球影城外已經降溫了。
前電影人大鵬和朋友們在家支起了火鍋,碗筷飛舞間,大鵬扯著嗓子又開始懷念起光輝歲月:“想當年,就是2012年那會,我剛進北影讀書。那時候,中國電影行業遍地都是黃金。年輕人跟上個好點的劇組,1個月可以拼出一輛寶馬X6(市售價77-93萬)!稍微老資格點的製片,3個月就能幹出一套北京市中心房子的首付!”
但一句“好景不長啊”,讓席間的氛圍急轉直下。
2018年,范冰冰陰陽合同案爆發,影視業徹底進入寒冬。而大鵬和女朋友君君在那時剛成立的工作室也原地解散。
閒聊的話題被轉向30分鐘車程外、剛開業不久的環球影城。君君夾起一筷子肉向時代週報記者吐嘈到:“環球影城是很近,但現在可別說進去玩了,電影業再不景氣,我都考慮去環球影城裡面賣爆米花了。”
“苟”在燕郊的電影人
君君和男友大鵬均畢業於“中國電影人的搖籃”——北京電影學院。君君畢業後做起了編劇,而大鵬則在讀書時就先入組當起了製片和編導。
兩人在北京10年的搬家史,見證了影視行業的興衰。
剛到北京入學時,大鵬住在北影所在的3環附近。畢業後,大鵬每年都要往北京外挪一環。2019年時,兩人已經退到了最外環:6環附近的常營。今年,二人乾脆直接“脫環”,搬到了河北燕郊居住。
疫情期間,從燕郊入京動輒得花30分鐘走健康碼檢驗流程。北京城的計程車司機一聽要去燕郊,都一邊搖著頭,一邊嘴裡不留情面的往上加價。
雖然出行不便,但燕郊的房租讓電影人連連感嘆“真香”。君君向時代週報記者介紹道:“兩房一廳的房租只要2000元不到。在沒什麼好活兒的時候,‘節流’最為重要。”
2020年受疫情影響,影院遭遇了178天的大停工。電影產業從‘寒冬季節’急轉直下進入‘冰川時期’。據橫店影視節資料,截至2020年10月,全國影視相關公司倒閉5328家,是2019年的1.78倍。
這兩年來,為了謀生,大鵬和君君跑過場記、搞過藝考生培訓、寫過公號、接過企業文案,還順帶接了幾筆廣告宣傳的活兒。
最近,君君開始寫起了劇本殺,而大鵬則瞄上了寵物行業,直言“明年再不景氣,我就去做寵物生意去了。”
君君向時代週報記者感慨道:“以前大家見面都聊劇組內的八卦和近期正在進行的專案,現在見面寒暄方式都是:你咋樣,還活著嗎?”還堅守著的電影人會說,“放心,還苟(活)著!”
“‘苟’,是當下電影從業者最普遍的狀態。不願意轉行的只能死撐著,姑且活著。”君君說。
開小賣部的特效師
搬到燕郊後,最讓君君和大鵬羨慕的人,是樓下小賣部的老闆。
小賣部老闆人稱瀟哥,人如其名,行事也有幾分瀟灑。
瀟哥學的是三維動畫專業,2009年畢業後當了“京漂”,在北京做動畫特效師。回憶剛入行時,瀟哥稱自己也曾立志做出如《哪吒之魔童降世》那般,票房超50億的動畫電影。但在經歷了市場的大浪淘沙後,瀟哥一步步走向了來錢更快的微電影和廣告宣傳片。
瀟哥向時代週報記者稱,“2012年那會兒,整個影視行業全是泡沫,感覺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拍電影,好像拍電影不要花錢一樣。”
那會兒的從業者,也或多或少都吃到了時代的紅利。據瀟哥介紹,動畫特效師基本是日結工資,如果參與大製作專案,一天能叫價2000元。 “勤快點的人,一口氣連著幹上20天,就是4萬元。而且還很容易‘走穴’接私活。”瀟哥自己,也時不時會幫電視臺做點“神劇”的特效,賺筆外快。
變化發生在2015-2016年,行業逐漸迴歸理性。“不少頭部公司開始資源整合,自己培養人才,所以能外包出來的活兒變少了,同時也更加註重質量。整體上,專案開始變得不好做了。”
泡沫徹底破碎在2018年,范冰冰陰陽合同案後,行業迎來2年的沉澱期。 “整個行業屬於暫停階段,大製作變少了,基本上有活兒也都輪不到我們這個級別的人了。”但瀟哥坦言道:“說實話,當時中國大多數影視公司只要嚴查,多多少少都有點稅務問題。”
瀟哥也不著急。在影視圈工作時,他遇到了擔任調色師的妻子。資本退潮後,瀟哥也攜妻兒急流勇退,兩人如今在燕郊的一個小區裡如火如荼地開起了小賣部,成了老闆和老闆娘。
對比熱鬧繁華的北京城,燕郊冬天裡的夜黑得特別快。因此,街坊領居不樂意去太遠的地方買東西,缺姜、蒜和調味料都直接樓下小賣部解決,兩人的生意也算紅火。
瀟哥稱,自己也算成功地脫離苦海,半隻腳抽離了影視圈。
等春天
瀟哥向時代週報記者介紹,2019年時,圈內人一度看到了反彈的希望,但後來疫情來了。
“這就好比溺水之人,剛浮上來一點,又迎面潑來一盆冰水,啪的一下,大家又跌到了更深的谷底。”瀟哥說。
還在圈內堅持的人開始抱團取暖。
電影人們互相介紹,紛紛住進了燕郊的這個離環球影城不遠的小區。北影導演系畢業的導演佳明租下了一間小複式,三個室友分別是另一位導演和2個攝影。
活兒變少的時,朋友們週末相聚的機會反而變多了。“以前大家下組就很難見到,現在反而相聚的時間變多了。”君君說。
“不管抱團的大小,只要聚集在一起,就感覺沒有那麼冷了。”君君說,在寒冬下,電影人們抱團取暖,不僅互相介紹工作,甚至合夥開起了公司。
佳明和3位室友現在是同一家公司的合夥人,公司的大老闆就住在他們樓下的轉角處。他們複式公寓中心還擺了一臺很大的發票機。
寒冬還會持續多久,誰也不知道。但是君君在自己的公號上寫道,“還在堅守的同行們,大多是覺得做完一個片子,片尾有自己的名字挺驕傲的。”
2021年的長津湖為燕郊的電影人們注入了一針強心劑。“看著《長津湖》的票房,感覺會有希望的。”
據貓眼專業版資料顯示,10月20日16時50分,電影《長津湖》累計票房超50.35億元,僅用20天的時間就正式超過《哪吒之魔童降世》票房成績,暫列中國影史票房榜第三名。
西方媒體讚歎稱《長津湖》的票房成績是“疫情暴發以來好萊塢電影無法比擬的驚人數字”。
寒冬快來了,但也很快會過去。電影人們已經開始期盼來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