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的一個冬夜,一輛小汽車出現在杭州竹竿巷的一幢別墅前。司機受蔣介石親信陳立夫之命,到這裡來接一個重要人物,把他送到南京蔣介石辦公室。
不久,一個40多歲的中年男子上了車。他的出現,顯然讓司機頗為不解:委員長昨天還在南京開緊急會議,為何今夜會出現在此地?
就在司機心生疑惑時,坐在車上的男子也頗為不解。他叫何雲,時任杭州市公安局局長。就在前一天,他剛剛收到陳立夫的電話,通知他:到蔣介石侍從室報到。
對於一個地方公安局幹部,能一下子被調到南京去,何雲自然高興得很。此時的何雲還不知道,未來他的命運會因為這一天被改變。
何雲到底是什麼人,他為何會陰差陽錯地成為蔣介石的替身?他跟蔣介石長得有多像,真的連宋美齡都認不出他嗎?為蔣介石出生入死後,他的結局到底如何?本期,魂說要跟大家說的,正是這個直到1952年才被中國臺灣記錄在冊的人物。
一:浙江賣菜小夥參軍遇到蔣介石
何雲出生在浙江省建德縣梅城鎮雙桂坊,家境貧寒。何雲的父親因患病腿腳不便,無法從事重體力勞動,全家靠母親黃太夫人種菜過活。
8歲前,家裡還有錢能讓他去讀私塾。後來,清政府越來越腐敗,當地老百姓日子愈發困難,他便只能輟學跟著母親一起去種菜、賣菜。
說起來,何雲跟當時普通懦弱的菜民比起來,還是有些血性的。有一次,他看到一個賣兔子的老漢被府衙當差的欺負,便上去阻止,還把自己賣菜的錢捐給了老漢。
這件事,讓何雲對種地賣菜失去了興趣。他認為,在那大魚吃小魚的世道里,自己這樣的小老百姓不管怎麼努力都是吃不飽飯的。於是,他便找母親商量,稱自己要去投軍。
母親深明大義,毫不猶豫地同意了。臨出發前,何雲沒有路上吃的乾糧,母親便特意把自己陪嫁的掛袋當了,把錢交給兒子。就這樣,這個無權無勢無錢的浙江小夥,便離開家鄉奔前途去了。
當時的中華大地上,像何雲這樣的男兒很多,基本上都是家裡實在揭不開鍋,又心心念念希望能靠自己闖出一番未來的有志青年。只是,這條路走著走著,就有很多人走偏了,何雲正是這樣。
初入軍隊,何雲在上海江南製造局當兵,屬於清朝的兵工廠。雖然是普通兵,但畢竟是洋務派開辦的,也算是一份正式的差事了。
這天,何雲跟隊長李麻子出來逛街。結果李麻子拿了小攤販的煙不肯給錢,人家找他要,他還動手打人。何雲畢竟是窮苦百姓出身,最見不得這種情況,便出手攔著李麻子。結果,李麻子倒是把氣撒到他身上,兩個當兵的就這樣打了起來。
這一打,就正好被路過的蔣介石看到了。當時,年紀比何雲還小的蔣介石,已經加入了同盟會,受上峰陳其美之命,來上海打探情況。
從一開始見到何雲,蔣介石就驚訝得很:這個當兵的跟自己長得太像了。於是,他趕緊拿了點錢,幫何雲擺平了跟隊長的爭執。而何雲也因為感激蔣介石,便開始跟他往來了。
後來,蔣介石覺得何雲是個可用的人,便把他介紹給了自己的上級陳其美。就這樣,何雲也就因蔣介石的關係進入了同盟會。如果僅是這樣,那何雲跟蔣介石關係,也達不到稱兄道弟的地步。他們的關係之所以能更近一步,是因為何雲曾救過蔣介石一次。
當時,上海正在四處捉拿同盟會成員。有一次,李麻子透過跟蹤何雲,找到了蔣介石。何云為了保護他,當場跟李麻子打了起來,而蔣介石則趁機跑了。就因為這些事,蔣介石跟何雲成了拜把子兄弟。
後來,蔣介石當上了滬軍第五團團長,便把何雲調到自己身邊,當了個排長。此後,蔣介石每一次升官,何雲也就跟著節節高升。
1927年,蔣介石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早就已分不清何為正、何為邪的何雲,便當上了上海公安局督查長。後來,又因為工作賣力,被調到浙江當局長。
當時的何雲,對蔣介石滿是感激,他覺得蔣介石是個挺重情誼的人。而他,願意成為蔣介石最忠心的追隨者。
1934年冬天,他接到陳立夫的電話,讓他速速趕到南京面見蔣介石,這就有了本文開頭的一幕。
二:自願做替身
此次蔣介石之所以會想起讓何雲做替身,是陳立夫提醒他的。1934年下半年,蔣介石為了加強對四川、雲南、貴州的控制,準備帶著中央軍參謀團去視察。
陳立夫則認為,這樣做太冒險了。雲貴川等地的軍閥本來實力就強,其中不少對蔣介石有二心。再加上,國軍幹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他們也很清楚。保不齊哪天蔣介石出現在公開場合上時,就會出現刺殺者。想來想去,陳立夫覺得蔣介石需要一個替身。
對於這個替身,陳立夫總結出了幾點要求,除了要跟蔣介石長得很像外,還必須要對他絕對忠心,並且有一定的特務工作經驗。這樣細細一分析,在公安局工作的何雲不正是最佳人選嗎?
就這樣,幾天後,何雲在南京又一次見到了“好兄弟”蔣介石。為了讓何雲絕對忠於自己,此時的蔣介石對他確實是極為客氣的。
首先,何雲剛到南京的侍從室,蔣介石就派了陳立夫親自去迎接。見面後,何雲按規矩立正行軍禮,蔣介石還特意說:“私下場合,不必來這一套,你我之間,弟兄弟兄!”
其次,為了給足何雲面子,蔣介石還特意請他吃了頓豐盛的飯,並跟他提起了過去的事,算是敘舊。何雲當然知道,蔣介石是在暗示他對自己有提攜之恩。現在,是要他作回報的時候了。
敘完舊,蔣介石沒有當面提替身的事,而是讓陳立夫跟何雲談。陳立夫把他帶到一間密室,直言:“你必須向委員長宣誓,我才告訴你!”話都說到這一步了,也就容不得何雲考慮了,他當場發誓要誓死效忠。
此後,陳立夫才滿意地將替身的事說出來,並稱這項任務非他來莫屬。一開始,何雲對此還有諸多顧慮,比如他覺得自己學不會蔣介石的奉化口音,比如他覺得自己氣質不像。但陳立夫早就做好了安排:讓何雲接受封閉式訓練。
何雲說不來奉化話,陳立夫把蔣介石的親侄子請來,讓他一句一句地教。為了提高何雲的古典漢語水平,陳立夫還專門從大學找了個教授來教。除此以外,何雲還被當成侍衛安排在蔣介石身邊,專門觀察他的一言一行,以達到模仿的目的。
就這樣,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何雲除了口音方面還有些小瑕疵外,吃飯的喜好、走路的樣子都已經基本上跟蔣介石一樣,可以說已經達到了形似。陳立夫也知道,要學一個人不是一兩個月能實現的,便交代何雲:儘量不要在公開場合講話。他認為,只要能做到這一點,問題應該不大。
三:騙過了宋美齡,卻被劉湘一眼識破
關於替身這件事,蔣介石身邊的人知道的並不多,除了陳立夫知道外,也就是身邊照料何雲的理髮師、貼身衛士等人,就連宋美齡一開始也並不清楚這件事。好在,何雲作為替身的首次亮相,並沒有被宋美齡識破。
一個月的訓練後,蔣介石準備讓何雲試一試。於是,在1934年12月的一次檢閱儀式中,何雲粉墨登場。如此重要的場合,陳立夫特意提醒何雲:此事絕不能有半點兒閃失。
一開始,整個儀式都是順利的。畢竟,何雲當時要說的話不多,無非就是士兵們喊“委員長好”時,他答上一句“弟兄們好”。僅這一句話,何雲並不會露馬腳。
直到檢閱結束,何雲正要離開主席臺,宋美齡卻突然走了過來,一下子挽住了何雲的胳膊,跟他說起話來。這下,何雲就手足無措了。
宋美齡認出來倒是沒關係,就怕她因事先不知情說錯話,那就麻煩了。好在後來路過廁所時,何雲藉口如廁避開,這才矇混過關。得知這驚險經歷,蔣介石還特意跟何雲吃了頓飯,並跟他他開玩笑,稱其差點把自己夫人拐走。
能順利騙過身邊的人,蔣介石對何雲信心大增。這個月下旬,他就帶著何雲等人飛往了四川,準備讓何雲面對雲貴川的軍閥頭子們了。
當天,當蔣介石一行的飛機降落在重慶機場時,“西南王”劉湘親自來接他們。為了給足蔣介石面子,劉湘特意找了儀仗隊和記者們來,現場各種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而被人群圍著的“假蔣介石”,沒有接受任何採訪,只是禮節性地微頭、點頭。此時,就連一向機警的劉湘也沒注意到,一輛小轎車默默地開出了機場。上面坐著的,正是蔣介石本人。
當時,蔣介石的安排是,白天他自己跟各軍閥頭子們討論軍政大事,他認為白天應該安全。到了晚上,則讓何雲入住早就準備好的官邸。也就是說,如果夜裡有人來行刺,死的就是何雲。
蔣介石原以為這一切都天衣無縫,不曾想還是很快就被劉湘發現了。有天夜裡,劉湘臨時帶著一份材料前來,準備找蔣介石商量一下。這次見面後,劉湘發現了一處疑點:
劉湘看得很清楚,眼前這個蔣介石案頭上有一份正在謄抄的的檔案。因為印表機壞了,時任成都行轅主任的賀國光早前四處找人抄寫。按理說,賀國光應該找下屬來抄,為何眼前這個蔣介石會幫他抄呢?
劉湘覺得可疑,便故意跟眼前的蔣介石討論一些軍政細節。誰知,對方几乎是一問三不知。劉湘何等聰明的人,一下子心裡就有數了。
不過,他並沒有當場揭穿,而是默默地退了出去。第二天,等蔣介石走後,劉湘這才拉住賀國光,說了一句:“委員長對我還是不信任,當面跟我演雙簧戲!”賀國光明白他的意思,便特意請他保密,這件事才被壓了下來。
後來,賀國光面見蔣介石時,便把何雲露餡的事一一說來。為了撇清自己的關係,他把所有責任都拋到何雲身上,稱一切都是因為何雲表現不佳、不懂隨機應變。此事後,蔣介石對何雲這個替身的評價開始下降。
何雲曾多次扮成蔣介石,而他的“替身生涯”中犯的最大的錯,並非是被劉湘認出來,而是自作主張釋出命令。
那天,貴州烏江江防司令王家烈,風風火火地來見“假蔣介石”,稱有重要軍情來報。王家烈進來後,便說道:“據可靠情報,毛澤東的中央紅軍也在烏江旁出現,他們要渡烏江無疑……請委員長下令增兵支援!”
何雲知道這個事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便讓王家烈先去問薛嶽。他想爭取點時間,等王家烈走後打個電話請示蔣介石。誰知,這王家烈性子急,又是表忠心又是賣慘,把事態說得特別緊急。
結果,何雲腦袋一熱,便親自打了個電話給薛嶽,下令:派一個整編師增援烏江。薛嶽一向聽話,以為委員長是得到了什麼可靠情報,只能照做。
他們不知道的事,這其實是毛主席設下的一個計劃:當時,我軍在金沙江附近被國軍尾追,一直無法安全渡江。於是,毛主席定下計劃,佯裝要過烏江,再借敵軍外調之機,暫時擺脫他們,順利渡江轉向陝甘寧地區。
蔣介石得知上當後,頗為震怒,狠狠地把何雲罵了一頓,還把他關進了禁閉室。其實我們現在來看這件事,就算當時是蔣介石自己在場,也不太可能破得了毛主席設下的局。
畢竟,在此之前早就被毛主席的計策玩得團團轉的蔣介石,就已經下令:“誰放紅軍一兵一卒過烏江,就要誰的腦袋!”因此,何雲對於此次自己被關,也是委屈得很。
不過,當時薛嶽的增援部隊意外“收復”了遵義。事實上,當時遵義一個紅軍都沒有,這是在我軍的戰略考慮裡的。薛嶽以為這是蔣介石下的一招好棋,還特意來報功,稱蔣介石太神機妙算了。蔣介石好面子,事情到這個份上了,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便把何雲放了出來。
四:慘淡結局
跟蔣介石共事久了,何雲對自己這位拜把子兄弟是越發瞭解了。他的虛偽、好面子、關鍵時候做事不顧情面,都讓何雲如坐針氈。再加上,得知真相的宋美齡很不喜歡丈夫這個替身。她認為何雲就是個賣菜的出身,文化水平和素質都太低了,會影響丈夫的形象。
於是,時間久了,蔣介石便很少再用何雲,而何雲也不想再當這個替身。後來,何雲退出“替身”計劃前,陳立夫讓他發誓:絕不洩露當替身的事,否則將立即就地正法。沒辦法,何雲只能答應。
抗戰勝利後,何雲帶著妻兒回到杭州生活。當時,他的家境並不好。一開始,他還能在陳立夫那裡領到一份工資。但當陳立夫發現,蔣介石已經不太可能再需要替身時,便對他的事能避則避。
沒辦法,何雲只能寫信給蔣介石,希望“好兄弟”能幫一幫自己。但一封封信發出去後,卻從來沒有得到過回信,這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後來,何雲的女兒因感情的事想不開,上吊死了。妻子也因此事,從此一病不起。那段時間的他,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為了看病,他不得不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一一當掉,換成現錢生活。
妻子離世後,何雲的情況就更差了,他長期無法下床。也就是到這個時候,絕望的何雲才時常跟人嘮叨:我當過“委員長”,可是委員長不認我了!
1947年6月份,忙於內戰的蔣介石,為了讓部下們能繼續為自己賣命,又玩起了收買人心的把戲:給老部下們授軍銜。而此時,蔣介石才想起還有一個拜把子兄弟在杭州無人問津。於是,愛作戲的他便特別公開叮囑下屬,不要忘記給何雲授個軍銜。
當時,何雲已經病入膏肓,無法說話,也無法下床。旁人把這個訊息送來時,他只是意味深長地給了一個微笑,不久便病死了。而蔣介石,也未對他的死說過什麼。
我們梳理何雲的一生,會發現他最終落得這樣的結局,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他以為攀上一個“好兄弟”,就真的能飛黃騰達了,遺憾的是他到老才看清:自己以命相替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那句“你我之間,弟兄弟兄”的假話,又是何等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