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灘地
2021年10月,當我親眼見到渾濁的黃河時,發現它跟我這個南方人,從小想象中不太一樣。
雖然以前我從飛機上、火車上看到過黃河,但看到的只是一個遠遠的輪廊,近距離一點點走近,才發現黃河的細節如此複雜。
10月中旬下午,我們從焦作市區出發,行駛了一個半小時,到達孟州市黃河岸邊。
車輛臨近黃河時,有人豎起了欄杆不準通行,我們便沿著公路步行過去,見到公路兩側是一片大平原,栽種著花生、玉米,玉米剛剛收完,只有一部分田地裡豎立著枯黃的作物,花生則正在收穫,零零散散的大型農業機械咣咣咣咣作響,正在將花生從地裡翻收出來,田地裡沒什麼人,只有幾個中老年人在那裡忙活,剛收好的花生混著泥土,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一堆堆地胡亂堆放在馬路邊,也沒人看管。
公路兩側栽滿了垂柳,柳絛如絲散開,一群群麻雀嘰嘰喳喳忽一會破柳而出,忽一會沒入絲絛深處,深秋時分寬闊的大平原上,只聽得機器與麻雀交相作響。
“以前這裡沒有這麼多鳥。”與我同行的人說,“後來槍支都沒收了,鳥就多起來了。”
“收槍是為了環保嗎?”我問。
“不,是為了防止鬥毆。”
我們說著話,來到了千里黃河大堤,原來堤岸作斜坡設計,高約五六米上下,堤岸邊有一些雕塑,描繪古代使用捆草和樹木築壩、以及夯實壩基的場景,在當年沒有混凝土的情況下,這樣治理黃河幾乎很難控制氾濫。
雕塑描繪的是古代人民靠草堆、樹木築堤的情形
圖左是幹堤,圖右就是灘地,最適合種花生,要走好長一段路才能到黃河邊
歷史上黃河下游決口1500多次,大改道20多次,有文字記載的2000年黃河史,黃河發生過500次水災,平均每四年一次,給沿岸造成過極其殘酷的災難。
我之所以從孟州來看黃河,就是因為從孟州起黃河就屬於地上懸河,是危險開始的地方。
不過現在有了工業化的幹堤修築法,加上降雨量少,十年九旱,已經很少很少聽到黃河氾濫的新聞了。
2021年降雨突然變多,鄭州還發生了嚴重水患,我見到孟州段的黃河水,也漲到了三四米深,但還是離幹堤十分遠。
從孟州幹堤下去之後,一時是見不到黃河的。
還要走好長好長一段路,才走到黃河邊上,而這片從幹堤到黃河的地區,叫做灘地。
沒有到過黃河邊上的人,很難理解灘地是怎麼回事。
這其實是被黃河沖刷出來的一片平地,以沙地為主,走在上面一腳深、一腳淺,可以種小麥,但更適合種花生,孟州的灘地算是較小的,同行的人說,他在武陟縣見到的灘地,是這裡的好幾倍寬。
這一塊隨著黃河河水上漲或下潛的地,是不穩定的,有時多、有時少,但也是附近村民重要的生產資料。
我在岸邊諮詢當地的老農,他說周邊的村子每人可以分到8.7分地,他們家6口人,一共5畝地,但如果加上灘地的話,村子每個人能分到1.4畝地,灘地實際佔到了總土地的38%,相當於家裡生產的糧食,也有機會增長三成。
糧食和家畜,是農民們變現的唯一經濟手段。
2021年的灘地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年輕人都不來搞農業,但放在過去一兩千年,為了爭奪灘地,黃河兩岸的人常殺得頭破血流。
以前河南人也沒地方打工,多一畝地就多一點收成,所以對灘地十分看重,但壞就壞在黃河經常“滾道”(當地人用詞),就是改道的意思,一會河道靠左岸,一會河道靠右岸,人格極不穩定,有時候你在灘地種了花生,河道發生變化,你得搖著船過去繼續種地,但兩岸的人習慣土地以河流分界,你過去種地是侵犯了對岸勢力範圍,你搖船別人就搖人,兩邊為了爭奪灘地時常發生火拼。
“尤其是孟州人跟洛陽人、武陟人跟鄭州人火拼得最厲害,”同行的人說,“1990年代時拿槍火拼,驚動了國務院,幾個縣的縣委書記都撤了。”
“槍是從哪來的?”
“灘地以前有鳥有兔,大家常來打獵,還有過去民兵也有槍,1990年代才收繳了。”
收了槍,意外使黃河兩岸的生態變好,鳥類也變多了。
在農業時代,田地就是一切,為了爭奪田地和水源,通常村與村之間,戶與戶之間發生火拼,家裡多幾個男人就多幾分武力保護,因此男丁就顯得尤其重要,沒有男丁的家庭在村子裡會受到歧視,生不出兒子的婦女,在當地也被叫做“絕戶”而抬不起頭。
當地老農說,他們家是從其他縣移民過來的,想找塊地開荒,老村民們都不幹,兩路人馬就打起來了,在1980、1990年代經常打架,拿火槍對沖,但是現在好了,現在是法治社會了,大家不打架了。
這位老大爺說出“法治社會”四個字時嚇我一跳------很明顯他該是受過一定的培訓,有了些現代社會的認知。
在河南農村的衝突主題裡,由於黃河灘地是變動的,不是恆定的,充滿爭議,成了最容易點火就著的地方,灘地,是黃河兩岸過去爭奪生存空間最慘烈的地方。
其實就算加上灘地,河南農民的收入也少得可憐,但就是為了這麼一點點經濟利益,大家也要打得頭破血流。
收成可憐到什麼地步?一家五畝地,通常種小麥、玉米、花生三樣,這三樣農作物都極便宜,小麥和玉米一塊上下一斤,花生三元上下一斤,收穫時又特別辛苦,玉米葉子割得你全身發癢,挖花生能挖得你折斷腰桿。
所謂爭奪灘地,其實就是給家裡多爭兩畝花生地,一年下來,頂天了相當於2021年兩三千塊錢的純收入。
為了這兩三千塊錢一年的收益,黃河兩岸的農民們,過去得拿命去拼。
你不深入田間,根本不知道做一個農民有多苦。
但其實孟州這一塊在河南還算可以,我問老大爺河南哪裡最苦,老大爺把銅煙筒背在身後,使嘴呶了呶東南方向,老大爺說:
黃淮四市最苦,周口、駐馬店、信陽、商丘是苦中苦。
貳 平原
在講述黃淮四市前,我想先向大家介紹一下孔力。
因為聽完孔力的講述,大家就更能明白河南苦在哪裡?黃淮四市為什麼會更痛苦?
孔力今年三十歲,生得眉清目秀,他祖上來自甘肅,後遷到河南,眼瞳是褐黃色,跟尋常漢人不太一樣,應該是祖上和北方少數民族混過血,他現從事房地產行業,收入頗豐,十分健談。
我們在鄭州見面,他負責帶我去郊區農村瞭解普通人的生活,於是一路上他一邊開車,一邊簡短地介紹了自己的一生。
他家來自許昌農村一個很有名的莊子,他們那打小很難靠讀書出人頭地,他小學同學三分之二才能上初中,三分之一隻唸完小學,他們那一屆整個村,只有4個人考上高中。
而且村裡人對生兒子十分執著,因為超生,導致出現了許多黑戶。
沒讀初中的早早就會去本地鄉鎮企業打工,2000年前,許昌造紙廠、織布廠、假髮廠開得到處都是,現在只剩下部分假髮廠還存活下來。
他那時讀書得到縣城去,縣城只有三所初中,三所高中,所以淘汰率特別高,師資水平也差,初中時100個人一個班......
我說等等,100人一個班?你沒說錯吧。
他說沒錯,確實是100人一班,在河南十分常見,這裡面只有20%能上縣城高中,其他會被分流到中專、技校、以及鄉下很差的高中。
他們學校那屆只有一人考上了人大,這種機率在河南同齡人裡可算十萬分之一,因為教育資源太差,一般想考上好一點的大學都要復讀一次,他第一次高考過了二本線13分,復讀後過了一本線66分,沒考上理想中的鄭大,去河南財經政法大學唸書。
他跟我說,你知道我說這些,是為了說明什麼嗎?
我說我大概知道了,在河南,出人頭地太難了。
孔力說是啊,他當年的同班同學,村子裡的小孩,大多都在從事最簡單的體力活,活在社會底層,只有他讀書讀出來了,現在還掙到錢了。
他有一種死裡逃生般的僥倖感。
孔力說,河南省和其他省最大的不公平,是教育的不公平,因為沒有知識,在河南,窮人翻身太難了。
那麼,現在我們需要總結一下,河南省的教育,為什麼這麼難?
河南省共有1億人口,超過法國、德國,相當於陝西+湖北人口總和,但河南省居然沒有一所985,更可怕的是,全省居然只有一所211鄭州大學。
比較一下就知道差距了,6600萬人口的湖南有3所985、4所211(有重疊,其實是4所),5700萬人口的湖北有兩所985、7所211(有重疊,實際是7所),2200萬人口的北京有......
這個就不提了,太刺激河南人民了。
河南的學子要付出多少倍的艱難,才能讀上一所好大學。
我常在老家邵陽看到有家長聊天,互相勉勵兒女學習,都覺得只有讀書才能走出邵陽,改變命運,我一直覺得我們邵陽學生已經挺難的,沒想到河南這麼難。
這麼難的河南,還產生了嚴重內卷,就是城鄉教育資源差距巨大,優質教育資源集中在城市,農村地區嚴重缺少教育資源。
孔力忿忿不平地說,河南城鄉最大的不公平,就是教育資源的不公平。
這就導致了兩個結果:河南農村學子要改變命運極其困難、河南外出務工人員整體素質低於其他省份。
在中部六省中,河南省農民工因為不具備文化知識和技術優勢,農民工資收入排在倒數第一,而教育資源相對較好的湖南,則排在順數第一。
哪怕做個農民工,也得有文化才有優勢。
孔力一邊開車,一邊嘆息說:“為什麼在河南會這麼難?”
我望著窗外一望無際的平地,緩緩而沉重地說:
“因為大平原。”
現在,我們來看一眼河南省地形圖吧。
河南省平原佔到了全省55.7%,丘陵佔到了17.7%,山地佔到了26.6%,平原主要在東部,山地主要在西部。
我在江蘇篇介紹過,平原擁有巨大的優勢,江蘇是因為平原+長江+出海口+豐富的水系而得地利,但這招在河南就不靈了,因為河南只有平原,河南的優勢太過單一,甚至使優勢變成了劣勢。
黃河不能跟長江比,黃河根本沒多少運輸功能了,河南又在內陸,遠離出海口,而河南省的河流也遠不能跟江蘇相提並論,我都懶得找資料了,雙眼看得到的巨大差異,在洛陽,我親眼看到龍門石窟前的伊河,居然是這樣的。
感覺這水量,還不如我在常州看到的護城河,至少那邊還能走小船。
河流水量小其實也不是河南一家的問題,而是整個北方的問題。
缺少水運,是北方各省玩不過南方的重要因素之一。
失去了這麼多輔助,單獨的大平原優勢就變得很尷尬了。
因為江蘇的平原配套的是工業,而河南的平原,配套的絕大部分是農業。
最後大平原只適合做一件事:種地!
種地,是產值最低的行業。
擁有大平原,容易發展農業,獲得的口糧容易養活新丁,而社會結構又催生了多生男丁的衝動,於是河南形成了人口多、資源差的格局。
“河南省的特點可以用六個字概括。”我對孔力說,“叫易生存、難發展。”
2020年全河南產糧1365億斤,佔全國糧食產量的10%,小麥佔到了全國三分之一,全國十八億畝耕地紅線裡,河南一省佔到了1.22億畝。
作為一個河南人,吃碗麵活下去容易,但要讀好書、混出個樣子來,難度可能是我們湖南人、湖北人的兩三倍。
大平原使河南固定在農業大省的位置,將其摁在了產值低的農業上,因為產值低,無法產出高額利潤,使河南省的實際生活質量,無法跟中部其他省相比較。
聽孔力介紹完這些,我們才能更理解黃淮四市為什麼那麼窮。
插一句,其實最窮的還得加上四市旁邊的南陽,這五個市的百姓,相對比河南北方城市都過得苦一些。
為什麼這五座城市,過得這麼苦?
叄 農村
來河南之前,我反覆查閱了河南省的GDP和產業分佈相關資料,2020年河南省總GDP5.5萬億,排在全國第五,第四名6500萬人口的浙江創造了6.46萬億GDP,河南想追浙江十分困難,第六名的四川8400萬人創造了4.85萬億GDP,一時也追不上河南,河南最近幾年,可以暫時安全地待在全國總量第五名。
但河南的人均GDP,只有5.7萬元,比遼寧、四川都弱一點點,排在全國第18位。
湖南省人均GDP是6萬元,湖北是7.3萬元,我來河南調研前,感覺只是看資料,河南農村會相對苦一點,但也苦不到哪裡去吧。
結果看到了令自己無比震驚的差異。
河南農村如果對比我見過的湖南、福建、浙江、江蘇、湖北農村,稱得上貧窮凋敝。
拿浙江、江蘇、福建農村來對比就太欺負河南了,但我拿人均GDP十分接近的湖南來對比時,還是感受到了巨大的經濟鴻溝。
兩年前,我寫過回湖南邵陽農村做經濟調研時的感受,大家可以查閱舊文《一個普通湖南農民的經濟資料》。
沒有對比沒有傷害,以我老家邵陽舉例,656萬人口總GDP僅僅只有2250億元,人均GDP更只有可憐的34182元,但是,我去往河南人均GDP74110元的洛陽郊區農村,和人均GDP115971元的鄭州郊區農村時,深深的感覺到河南農村的生活質量遠不如湖南農村。
給大家看一下我親手拍下來的河南農村建築物,對比下我湖南文章裡的農村房子,就能清楚地感受到兩地的差異。
這種房子我在河南見得最多,小兩層,一個小院,但房屋質量遠不如湖南鄉下。
注意這些圖片不是我專挑粗糙的房子拍,而是連續出現這種類似的房子我才拍,既不挑好的,也不挑壞的,而是挑普通的樣本,儘可能客觀地呈現河南農村。
我老家村子裡現在幾乎戶戶都是四五層的房子,外牆會盡量裝飾一下,家家都有車,而河南農村幾乎都是兩層建築,外牆胡亂抹了灰,造型也顯得分外簡陋,只有每戶人家的鐵門看樣子下了些成本,孔力說因為治安不好才這樣。
邵陽農村即使在山沖沖裡,我也見到了修得十分氣派的別墅造型農民建築,說明湖南農民的生活在不斷升級,正在從1990年代的兩三層紅磚房,過渡到2000年代的四五層樓房,現在開始發展出全新的類似歐美風格的別墅建築。
這是我長大的村子裡的鄉下房子,我們村在當地算比較窮的。
而河南農村,我這一路走遍了河南東西南北各座城市,我在鄉下很少見到精緻的別墅建築,感覺整體上還是停留在1990年代湖南鄉下的建築水平。
這跟兩地的人均GDP資料是極不相襯的!這背後一定有經濟上的原因。(後面會說)
人均GDP這麼高的鄭州、洛陽郊區農村都這樣,周口、駐馬店、信陽、商丘、南陽就更加如此了。
湖南遇到的農村人口流失、養老問題,跟河南是一模一樣的,這些不是河南農村衰敗的理由,背後隱藏著一條普通人看不見的經濟規律。(後面會說,不要著急)
孔力說,河南省的貧富差距太嚴重,而且富人只集中在房地產、礦場、壟斷貿易這些領域,間接導致了治安、腐敗、教育問題,鄭州的服務員只能拿3000元左右,保安4000元左右,美團送外賣的5000-6000元左右,農村種地的就更慘,貧富差距隱藏著巨大的社會矛盾。
從2018年開始,鄭州的房價到現在下降了10%,只有學區房和豪宅在漲。
孔力還帶著我逛了幾圈富人的莊園,我看完後說,河南省貧富差距的本質並不是富人的問題,河南省的富人再富,能富得過深圳人?
河南省的問題,不是上限太高,而是下限太低,是普通農民階層日子苦、收入低才出現的現象。
我們不應該去削河南的富人,而應該發展更多的產業。因為最重要的,是讓河南的普通民眾富起來,把下限抬高才是重點。
肆 黃淮
現在,我們可以重點談一談,河南最窮的黃淮四市(加南陽)。
這幾座城市的困境,折射的就是河南的困境。
黃淮四市擁有3500萬人口,是糧食主產區中的主產區,耕地面積佔全省的40%,糧食產量佔全省的45%,棉、油、肉類佔全省的40%,加上旁邊南陽的近1000萬人,4500萬人口形成了河南的相對困難地帶。
困難的原因,在於城市被鎖死在農業範疇。
整個河南省三產比例分別為8.5:43.5:48,2020年農業總產值只有區區6240億,我去周口農村調研時,當地農業專家說要搞弱筋、中筋、強筋小麥分片種植,還要多搞矮杆高粱供給茅臺(貴州的高粱早就不夠用了),但我算了算,小麥頂天了給農民們增加50%的收入,高粱頂天了給農民增加一倍的收入,農業原本價值太低,增加後天花板依舊不高,一年的收成,還是比不過出去打兩個月工。
保證農業是國家戰略需要,在戰略面前,經濟發展也得讓一讓。
唯一慶幸的是,河南農業現在基本是全機械化了,收麥子、花生、玉米時都是機器幹活,農民們不用那麼辛苦,每到收麥子季節,大家甚至會在馬路上攔住出門工作的收割機,不給自己家地裡的麥子收了不讓走。
為了保證河南每年1300億斤的糧食產量、450萬噸的禽蛋、200萬噸的牛奶、500萬噸以上的豬牛羊禽肉,河南必須將周口、駐馬店、信陽、商丘這幾座適合農業發展的城市,鎖定在農業區域,這幾座城市的人均GDP,也因此排在河南倒數第一、第四、第五、第三。
還有個旁邊的南陽人均GDP排在倒數第二,一是因為人口太多分散了資源,二是因為想發展工業時,剛好被鄰近的湖北襄樊壓制,工業全跑襄樊去了,玩不過人家襄樊。
黃淮四市本來底子就差,偶爾來一次大災,根本扛不住。
像全國人民都聽過的駐馬店,經常被打上“坑蒙拐騙”的標籤,這個標籤跟安徽人過去因為水災出門要飯,而被人歧視一樣,本質上,都是貧窮造成的。
但安徽已經在蓬勃發展了,駐馬店卻還沒有看到希望。
許多人知道駐馬店窮,卻不知道駐馬店貧窮的原因。
普通中國人一般沒聽過758駐馬店水庫潰壩事件,這是世界歷史上最大的水庫垮壩慘劇。
1975年8月,蓮娜颱風從晉江登陸,剛好遇到澳大利亞的南半球空氣撲向北半球,兩股氣流在伏牛山與桐柏山之間相遇,造成了特大降雨。
駐馬店板橋水庫大壩潰堤,6億立方米的滔天洪水直衝而下,以6米每秒的速度,掀起10米高的巨浪。
隨後暴雨將整個駐馬店主要河堤全部摧毀,60億立方米的洪水,將駐馬店東西300公里,南北150公里徹底淹沒。
2.6萬人死在洪水裡,200萬民眾泡在水裡五天五夜等待救援,因為泡太久,許多人全身浮腫,還得了腦膜炎,後續又因疾病,總共造成24萬人死亡。
這次天災共造成1100萬人受災,1700萬畝農田被淹,全河南596萬間房屋被毀,上百萬頭牲畜被沖走,100公里京廣線被沖垮,共造成1975年100億元財產損失。
其中駐馬店最慘,幾乎被夷為平地,駐馬店人民此後慘到靠賣血補貼家用,但因為那年代共用針頭,導致大面積感染艾滋病,駐馬店著名的上蔡、西平艾滋村就是這麼來的。
還有部分活不下去的駐馬店人,就逃到外地為生,因為沒受過教育,靠坑蒙拐騙過活,就此將整個駐馬店的名聲帶壞。
駐馬店是一個生動的例子,告訴我們河南的貧困主要來自固守農業,在經濟遭到毀滅性天災打擊後,人為了活下去,才去做下三濫的營生。
其實但凡有條活路,也沒有人想去靠下三路賺錢。
貧窮,才是一切罪惡的根源。
貧窮,也使河南農村產生了兩大特殊現象。
一個是光棍,一個是宗教。
在周口走訪時,我們瞭解到當地一個大村40歲以上的光棍,有近70人,小村有約20人,查了全河南的資料,男性有270萬光棍,女性有95萬光棍。
我看官方將30歲以上沒結婚的叫光棍,所以廣東光棍總數最多,但廣東那些人我熟,他們根本不能算光棍,他們是在忙著搞錢,個個私生活性福得很,而河南我們在現場看到的,是真正40歲左右的男村民,是真的娶不到媳婦的人。
再過五年,這波人估計就絕望了,他們可能會成為社會體系裡極不穩定的基因。
另一個就是宗教問題。
我曾經在《宗教狂魔與科技之光》裡寫過,有錢的人容易信科技,沒錢的人容易信宗教。
所以在河南農村,基督教正在四散傳播。
我們找到周口當地一名村裡基督教的負責人聊了半天,她底下大概有400名教徒,不過以老人為主,大家週末相聚一次,捐錢時有攝像頭全程記錄,有大事都要去報備,管理得還算井井有條。
但我問他們是基督教哪一支時,他們竟不知道自己屬於新教,連東正教和天主教也不太分得清,看起來十分詭異。
好像他們信教只是為了互相溫暖,具體信個什麼,也不是太關心。
河南農村基督教的快速發展,本質上,是經濟不發達與農村老人精神世界空虛的雙重體現。
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宗教的事只能談到這裡。
在結束黃淮四市的話題前,我想特別談一談信陽。
我在江蘇調研時,曾經遇到一位從信陽嫁到揚州的女生,她的人生十分不順利,一度讓我以為信陽是全河南最窮的城市,而且信陽的人均GDP數字擺在那裡,人均43432元的信陽,跟人均40557元的駐馬店、人均39909元的商丘打得火熱。
沒去信陽前,河南省關於信陽最多的東西就是信陽燉菜,河南人都說信陽菜最好吃。
我在河南吃了好幾次信陽菜,其實放在全國算是普普通通的水平,河南老鄉之所以喜歡信陽菜,是因為其他河南菜,實在一般般,信陽菜的好吃,是被襯托出來的。
當然飲食這個東西個人主觀性太強,我的看法僅作參考。
到信陽之後,我原本對信陽的觀點有點徹底顛覆,這使我相信,南北各省的經濟不能單獨看GDP資料,因為資料存在著巨大的不真實性,資料會說謊。
信陽跟河南其他城市不一樣,完全是一派南方城市的樣子,這裡降雨量充足,空氣溼潤,樹木蔥鬱,主要吃大米,離武漢近,街上到處是時尚的年輕人,它的大部分割槽域更像湖北。
只有信陽東部的商城縣,靠黃柏山和溫泉出名,其旅遊資源跟我在安徽見過的一模一樣,這裡似乎更接近安徽的地理環境。
我在江蘇篇提到過信陽,它是一個標準的南方城市,是為了牽制湖北而強行劃入到河南省的。
每當我問信陽人:你們是不是內心深處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湖北人?
信陽人就會笑而不語。
實際上信陽的經濟情況、城市和農村的建築、普通人的精神氣象,比周口、駐馬店、商丘要好一些,2020年全河南存款裡,GDP倒數的信陽排河南第四名,達3900億元。
我問信陽本地人,這麼多存款哪來的,他們說是因為信陽有260萬人在外面務工,寄回家的。
我問他們主要去哪打工?信陽人說去長三角、珠三角、武漢。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我說:是的,信陽走的是中國南方城市的路線,中國有些南方城市人均GDP看起來比北方低,但生活質量卻要好一些,這裡頭是有原因的。
下面,我要重點講一講從河南調研,看到的中國南北方巨大差異。
伍 南北
中國在進行GDP統計的時候,是不將農村自建房,納入GDP統計的。
這個資料掩蓋了許多資訊,其實是可以側面反應中國社會,尤其是農村的真實情況,從而推匯出中國宏觀經濟的一些情況。
我繼續拿河南洛陽農村和我老家湖南邵陽農村舉例,就能把事情說明白。
2020年,洛陽700萬人口創造了5128億GDP,人均GDP74110元,邵陽656萬人創造了2250億GDP,人均GDP34311元,無論從哪方面看,洛陽都是碾壓邵陽的。
但我親眼看到的洛陽農村,普通農戶的衣食住行,肉眼可見的比邵陽要低一些。
比如下圖這種民居,邵陽鄉下已經不多見了,但在鄭州、洛陽的國道旁還時常遇見。
要摸清發生這種情況的根源,只要抓住兩個重點就行了。
第一,洛陽的GDP主要是由什麼構成的?
第二,洛陽和邵陽農戶的現金流來自哪裡?
洛陽是北方城市的代表,只要弄懂洛陽,就弄懂了中國南北方差距為什麼這麼大。
我去洛陽時,當地人帶我去澗西區參觀當地重要企業,走了一圈後,我瞬間就明白了河南與我常住的廣東省差別在哪。
標準的澗西區的街道,都是馬路兩邊種滿了漂亮的法國梧桐,樹後面豎立著紅色的蘇聯式舊建築。
那是因為當年蘇聯援助中國的156個專案,河南省主要落戶在洛陽,以澗西區為主,分別是洛陽熱電站、洛陽拖拉機廠、洛陽滾珠軸承廠、洛陽礦山機械廠、洛陽有色金屬加工廠、洛陽柴油機廠,我們將蘇聯的建築一併搬了過來,將洛陽的街道修理得整整齊齊。
這些工廠奠定了洛陽的工業基礎,現在都有了較大的變化,甚至改了名,我在洛陽依次見到了中國一拖、軸承研究所、中信重工、中科慧遠等重要企業。
當地人說,洛陽是一座工業城市。
我當場一愣。
我大部分時間生活在珠三角,以佛山和東莞這兩座城市為典型代表,工業城市在我看來,應該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工業區、幾千幾萬座工廠連綿一片,洛陽的工廠數量是不是少了點?
我很快發現,洛陽的這些工廠,絕大部分是重工國企,而我在珠三角看到的,絕大部分是輕工私企。
我們來拉一下洛陽重點企業名單就懂了。
大家看洛陽重點企業名單,絕大部分都是國企。
我們再拉一下佛山重點企業名單來比較一下。
兩張圖已經說明很清楚了,中國南方和北方最大的差異,是他們所依附的經濟鏈不同,北方重點發展國企,南方重點發展私企。
國企賺來的錢,部分投入再生產,部分發工資,部分上交給了國資委和財政部,這些錢又被拿去搞大基建、大軍工、扶貧、或者救效益不好的國企等。
而私企賺來的錢,除了投入再生產,發工資,其他的錢是分紅到私人錢包的。
總體來說,國企將賺來的錢投入到了公共領域,私企將賺來的錢投入到了私人財產。
私企還有一個巨大的作用,他提供了80%的就業崗位。
也就是說,中國大部分人的工作,是私企提供的。
但國企規模大,通常搞的都是重工,所以GDP資料特別高,2020年,國企佔到了GDP的62.29%。
簡單點說,洛陽大國企多,GDP看起來高,但經濟利益會服務於公共領域,能提供的就業機會少,而佛山、東莞小私企多,能提供大量就業機會,讓每一個小老闆大把賺錢。
同時,湖南的勞動力大量流向佛山和東莞,打工人有了充足的現金流,再回家建新房子。
現在就能解釋,為什麼洛陽各項GDP看起來能碾壓邵陽,而邵陽農村卻比洛陽建設得好。
因為洛陽的經濟構成決定了無法惠及到每一個民眾,普通農民其實沒什麼錢,而邵陽透過向珠三角私企打工、或者自己去珠三角做小老闆,普通農民反而更有錢,再將賺來的錢回饋到家鄉蓋房子,造成兩地農村情況全然不同。
只是因為邵陽賺來的這些錢是不計入GDP的,才會看起來被洛陽碾壓。
那我們應該怪北方城市國企太多嗎?
不,我們應該感謝國企在北方多投資,要不然,北方普通民眾的生活水平可能更糟糕。
就像我前面說的那樣:河南省的問題,不是上限太高,而是下限太低。
這僅僅是河南省的問題嗎?
不,這是整個中國北方的問題。
我去過山東省,發現這個GDP巨無霸省份,農村建設完全比不過福建、浙江,也是因為山東省都是大國企為主。
大家不是總說山東人保守、喜歡求尋體制內的工作嗎?其實也是因為山東人所依附的經濟鏈是國企為主,如果山東人依附的經濟鏈跟深圳一樣,那山東人也會活蹦亂跳的。
經濟鏈,才是分析問題的根源,人依附什麼樣的經濟鏈,就會產生相關聯的行為。
在改革開放以後,中國給了私企更多生存空間,而私企天生自動流向成本低的地方,所以中國兩大水系入海的終點,長三角和珠三角,就自然而然成為中國私企最發達的地方。
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這只是經濟的自然選擇。
但國企還是很重要,因為有些事,私企是不會做的。
像我上篇寫的《平凡與偉大》,國企會在各個重工、軍工、航空航天等領域進行投資升級,這些東西私企會覺得風險太大,是不會參與的,私企搞到後面,天然厭惡風險,會不自覺地去搞來錢快的金融,這樣國家的大工業系統就無法升級了。
所以一個國家,國企很重要,解決發展問題,私企也很重要,解決生存問題,只是看國家發展情況,調配比例到多少合適。
中國北方重國企是不得已,所以北方居民受惠相對較少,河南農村相對凋敝。
這也是我前面說的,“背後隱藏著一條普通人看不見的經濟規律”。
陸 鄭州
根據我在河南親身體驗,其實整個河南只有兩座真正的工業城市,就是鄭州和洛陽。
其他各個城市的工業都較虛弱,大部分河南城市,就是幾家大國企,帶著一波小國企,中間夾雜著幾家頑強生存的中小私企,配一些礦產或食品加工業撐起來的,無法給當地提供充足的就業,也無法讓全體居民真正實現富裕。
除了漯河有一個變態無比的大私企雙匯,其他城市都是這個樣子,黃淮四市更糟糕一些。
開封就有意思了,1950年代曾經是河南工業第一,能生產電視機、拖拉機、冰箱、柴油機、空氣壓縮裝置,後來逐步衰落了,鄭汴一體化搞著搞著,因為只有鄭州能提供高薪工作,離鄭東新區也只有40公里,人才資源就全往鄭州跑,只剩下一些煤化工、汽車零部件、麵包車產業。
一位在鄭州上班的開封本地人告訴我,這幾年鄭州房價只降了10%,開封可是降了30-40%,恆大未來城2018-19年還是9千到1萬的價格,現在跌到了5-6千一平,濱河悅府的公寓甚至跌到了3千多!
你說開封慘不慘?
但是開封歷史底蘊足,做過八朝古都,走大街上都特別適合玩cosplay,開封人就在燦爛歷史的文化支配下,專注搞起了文旅產業。
開封的清明上河園、大宋武俠城做得微微粗糙但是又熱血又好玩,有些大場面簡直不惜血本,感覺再精緻加工下,後面完全能走出依附中國文化的文旅城專案,跟迪斯尼樂園、環球影城錯開,血淚推薦清明上河園裡的槍挑小梁王和東京保衛戰,這條真不是廣告,這是自來水。
查閱全球各大城市的發展,會發現開封特別適合對標美國佛羅里達的奧蘭多,奧蘭多靠15個主題公園聞名於世,每年能吸引7500萬遊客,開封除了清明上河園和大宋武俠城,還有在建的恆大童世界和北方最大的野生動物園等等,我個人預判開封完全可以以奧蘭多為模板向前發展,充分吸收中國文化裡的故事,再搞搞西遊記主題公園、武俠奇幻主題公園等,做出有中國特色的一流文旅城市。
現在回過頭來,重點聊一聊鄭州。
鄭州,是河南省工業化的希望,是改善河南人民生活質量的主要輸出點。
我個人相信,以日韓為模板,中國未來的大部分省會,會聚集本省20-25%的人口,農村是一定會走向全機械化的,人口只會越來越少。
等這一代老人陸續去世後,人地矛盾消失,中國就會開展大農村相關改革。
如果能把鄭州的人口從1250萬人提升到2500萬人,就能使河南25%的人口脫離相對貧苦的農村生活,也能降低基建成本。
那鄭州現在建設得怎麼樣了呢?
最近五年時間,鄭州淨流入人口260萬,到2021年底,鄭州市域面積將擴大到1200平方公里、米字形高鐵網基本成形、中歐班列網路覆蓋30多個國家130多個城市、機場開通245條貨運航線、通航全球132個城市、進出口額佔全省70%。
2019年,鄭州才邁入萬億GDP,2020年1.2萬億GDP排全國第12名,略低於長沙,現在已經提出到2025年達到2萬億GDP目標,2035年達到人均GDP中上等發達國家水平的宏觀戰略目標。
個人感覺,最近這些年發展得還不錯,但這個調子定得有點高。
這個數字得是整個鄭州一直保持昂揚向上的發展態勢,人才大量彙集、鄭州成功完成產業轉型、沒有國際地緣戰爭的基礎上才可能實現的。
以2019年為例,鄭州的產業集中的領域,分別生產了2.14億部手機(主要是蘋果)、61萬輛汽車(新能源只有5.4萬輛)、1500億支捲菸、2000萬件服裝、1400萬噸水泥、117萬噸速凍食品、485萬噸耐火材料、435萬噸鋁材、162萬噸鋼材、39萬千米電纜。
核心支柱產業主要是裝備製造(電氣、盾構機、農機、礦山、起重機)、食品(冷鏈、休閒、功能食品)、電子製造(計算機、汽車電子、光電子晶片)、鋼材(精品鋼、鋁加工、鋁基材料)等。
鄭州這些大產業都集中在傳統制造領域,規模大利潤低,而安徽、江西、四川三個發展中大省正在努力搶奪先進製造業。
我們以新能源車舉例,安徽2020年生產了10.5萬輛新能源車,佔全國7.7%,現在還計劃培育3-5家有重要影響力的整車企業,和一批具有全球競爭力的關鍵配套企業。
安徽對新能源行業已經志在必得,現在是中部省份新能源產量第一,2021年安徽就要甩開其他中部省份,新能源車總產量達到20萬輛左右,並在2023年佔比達到全國10%。
2020年,中國一年生產了2500萬輛汽車,再過二三十年,這些汽車企業會全部更換成電動車,也就是說,到時全中國將生產2500萬輛電動車,這是個多麼可怕的市場。
中國各省現在都在拼命搶新能源生產線,就是在搶未來的先進製造業,只要誰先打好底子,就能吃上三五十年的紅利。
而在新能源領域,河南大部分產量還是電動貨車,2021年貨車預計生產3萬輛,市場規模有限,總體上已經被安徽甩開。
以鄭州為主的全河南,將重點押寶在新型顯示(1000億)和智慧終端產業鏈(5000億)、生物醫藥產業鏈(3000億)、節能環保產業鏈(7000億)、新能源汽車產業鏈(1000億)、人工智慧產業鏈(500億)、網路安全產業鏈(300億)、新材料產業鏈(2000億)、智慧裝備產業鏈(800億)、智慧感測器產業鏈(500億)、5G產業鏈(1000億)上。
十四五期間,全河南要形成10個萬億級產業和10個千億級新興產業叢集、城鎮人口突破60%、GDP年平均增長6%、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年平均增長7%、勞動人口平均受教育11年的目標。
而2021年一場大水、一場疫情,就已經讓鄭州受了點挫折,第三產業明顯受到了影響。
再看整個2021年上半年,河南雖然總量還排在中部第一,但增速已經跌到了倒數第一。
河南、湖南、四川三省2021年上半年的增速都低於全國平均增速,開始顯現疲態。
仔細看河南與湖南的產業就會發現,兩個省的情況相似,都是缺少數字經濟(就是網際網路產業這些)和新能源經濟(就是電動車這些)的推動,在舊產業鏈上做文章所導致的。
安徽被人看好,就是因為他們家在發展這些未來的產業。
而且河南嚴重受困於教育資源,比其他省在發展高科技方面束縛更多。
鄭州現在也太依賴富士康了,如果有一天富士康決定搬走,鄭州的航空港、對外出口都會受到重大打擊。
據路透社10月4日的新聞,由於蘋果公司要求將部分iphone生產移出中國,富士康已計劃投資10億美元在印度南部建廠,用於iphone組裝,我相信不管鄭州願不願意面對,這件事遲早也會發生,到時,25萬人的就業該怎麼辦?
所以河南的轉型,已迫在眉睫。
根據我這兩年來走訪的情況,我個人預感,未來中國高速增長的地區,還會是安徽、江西、湖北這些省份,而北方各省的增長會漸漸放慢。
鄭州超越長沙已不成問題,但要追上武漢,難度較大。
柒 黃河
2021年10月,當我親眼見到黃河和河南時,發現它們跟我這個南方人,從小想象得不太一樣。
在2000年代,網路到處充滿了嘲諷河南人的段子,但二十年過去了,河南的經濟發展起來了,這種現象也逐漸絕跡。
來河南前,只是透過分析河南省的經濟資料,我原本對河南是有一定的期盼的,但是現場調研後發現,河南還沒到我想象中的發展水平。
大多數人依然不能說過得好。
反過來說,河南省作為中國過去人均最窮困的省份之一,其實從清末一直到2000年代初,都處在非常艱難的生活環境,一直到2010年後,河南人的生活質量才得以提升。
也就是說,過去200年,河南人才過了十年的好日子,河南人當然希望,往後的日子越過越好。
我們既要認可過去的成就,也要清醒地認識到,現在的發展成就遠遠不足以讓河南富裕,河南人民依舊任重道遠。
現在河南依舊面臨著重大挑戰,如何完成舊的產業升級,和新的產業轉型,把河南的下限提升兩個水平,才能讓河南普通人,真正過上好日子。
2021年10月16日,我從焦作市區驅車一個半小時,趕到了孟州的黃河岸邊,我靜靜地看著眼前湍急的河水,看著中華文明的母親河,很想聽一聽她會說些什麼,想知道河南的現在和未來,會走向哪裡。
但黃河沒有說話,她一路浩浩蕩蕩,只顧奔流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