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張爺爺的這些塵封的歷史資料,我都忍不住淚水……
爺爺19歲的照片,比長津湖戰役的扮演者易烊千璽更具清奇英俊之氣,他活了下來,而他的很多戰友都戰死在了朝鮮戰場。
他說,我們那一代人經歷戰爭,不希望下一代在戰爭中生活。他又笑著說,戰爭本身是殘酷的,但是打起仗來也是挺好玩的,當時來不及想“死不死”的問題?“怕不怕”的問題?也從來也沒想過危險不危險,用今天的話說“捋起袖子好好幹就是了”。
他拿出從朝鮮帶回來的水壺,當時飛機在天上轟炸,“我和朝鮮大媽滾到山邊上”,錫水壺都不知在哪碰了的變形,實在“被都搞不清楚怎麼活下來的”,朝鮮話“비행기가오고 있습니다”,中文翻譯“飛機️來了”是說的最多的朝鮮語。
他的戰友邢廣志回憶道,“我總在想,人生的歷程應該學會忘記,但是我想起抗美援朝那段偉大而艱難的生活時,我認識到人生旅途那些不該忘記的路,萬萬不可以忘記。”
國慶日,我帶6歲的女兒看了電影《長津湖戰役》,我告訴她那是50年前發生的戰爭。她說,那個時候是不是沒有病毒?我說的,是的。那個時候需要帶槍,不需要帶口罩,經常餓肚子的,但是沒有化學藥劑,隨時就會沒命,但是也沒有抑鬱症精神病的折磨?
我問自己,哪個時代好?
大機率是我們這個時代好,沒有流血也沒有犧牲,沒有敵人的炮火連天。張爺爺後來去美國訪問,“美國人普遍認為長津湖戰役是美國人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和錯誤的人發生錯誤的戰爭”,中國軍隊的勝利簡直不可思議。
中國軍隊的勝利體現的是精神和文化的力量。張爺爺說,據我觀察,東西方兩種文化是不同的,中國人的東方文化是要具有忘我精神的,知道為誰打仗,是為了保家衛國是自願的為人民。美國人是西方文化,是利己主義,資本利益是第一位的,都是僱傭兵。
所以,精神比武器裝備更強大,愛國主義,以人為本的精神更強大,這才是制勝的根本。
聽完這番話,我心中產生了動搖,是否那個激情燃燒戰爭歲月的人更幸福?假如時空可以選擇,你怎麼選,親愛的讀者?
下面是張爺爺的回憶:
我至今都不願意再到長津湖看看,太極霞說電影長津湖拍出來了,也不敢去看,回憶太痛苦,當時的景象真是慘不忍睹。
49年我參加了平津戰役,50年10月,我就在北京郊區涿縣上火車,作為華北軍區第三陸軍醫院一分院外科醫生去參加抗美援朝。
我當時所在的部隊是是丹東東北軍區第二辦事處,政委是李耳(李公僕的弟弟),是我的政委,屬於中國人民志願軍後勤第14兵站醫院,主要負責前線轉下來的傷員,收容,治療,分類與後轉。當時是在江東郡的三登面面安營紮寨,主要處理順宋時輪第九兵團下來的凍傷人員。
東線零下40℃,東線九軍團的棉衣很薄,帶的都是南方的布帽子,長津湖的一個連去伏擊美軍竟然都被凍死了。美軍統計有120人,我估計當時有125人。美軍團長當時發現的時候都奇怪,士兵都舉著槍,但是都不動,那是活活凍死的。
當時傷員有一萬多人,凍傷也有一萬,(這一萬多人是活著的,屬於活著的)。
當時我去了三面等之後,滿眼都是凍傷的人,大概有幾千人。那場面太慘痛。大腿和手都是黑的,當時的條件實在是無力救助。士兵一般都是在18歲到25歲左右,他們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什麼時候可以回國?”
當時最害怕的是美國飛機到處的轟炸,我看到有的小士兵幾個小時後就會嚥氣,最多也超不過2天時間,現在想起那些戰爭中死去計程車兵真是為之痛心。
現在“如何形容志願軍的青春奉獻”都不過分?戰場比電影電視一切的場面,更加的嚴酷,這也是我為何不不想去看電影,因為場面太令人傷痛。
他的戰友邢廣智也回憶說,當時在戰亂時期,後勤工作沒有可靠的保障。敵機對我鐵路公路運輸線路頻頻轟炸,運輸工具多遭破壞。當時敵人為了阻止我方繼續增兵入朝鮮,呼叫了1500多家飛機對鴨綠江上所有的橋樑進行了半個多月的轟炸。當時麥克阿瑟命令空軍全部出動,每天出動100多架子瘋狂轟炸,要切斷我們的用輸線路。
當時由三面登去國內安東不足200公里,往往一次任務就得七八天,當時傷員和工作人員吃的都是炒麵,和當地的原糧(就是煮的玉米粒子)。用汽車護送,白天不能行駛,只能在山洞裡臨時隱蔽,夜間敵機又在各路口輪流值班,不間斷地打照明彈,路面上都撒上三角釘。他們的飛機經常超低空飛行,搜尋不放過一人,一車一草一木,一縷炊煙。到處扔汽油彈、化學單元、定時炸彈。用火車護送傷員,白天更不行,只能在晚上行車,即使這樣常常遇到麻煩。
當時入朝鮮參戰的部隊有三怕,一怕糧食供應不上,二怕沒有子彈,不能打仗,三怕負傷下不了火線,得不到及時的治療,為了解決這些問題,必須加強對公路,鐵路的搶修增強火車,汽車的運輸能力。
當時,中央軍委成立了以“洪學志”為司令員的中國人民志願軍後方勤務司令部。各個部門的如工程兵、鐵路運輸、醫院等等的都統歸於志司統一領導。
分部領導增加了專用衛生列車,專門用於往國內護送傷員。每列車10節車廂,一部車頭。每列車能容納輕傷千人左右,重傷700多人左右。每列車都配有軍代表和國內支援鐵路的司乘技術人員,列車長等。同時,每列車還配備一個專職護送隊,包括隊長,指導員,文書通訊各一人,軍醫14到5人,護理人員30人,並配偶專門的餐飲車炊事員,員和炊具,這樣傷員的生活治療就等於有了保障。
1952年的二月份,四次戰戰役後期,五次戰役開始前,院領導傳達了彭總在佈置第五次戰役時對衛生部門提出要做好五六萬名傷員的接收準備工作。這時,我們成立了獨立的衛生列車大隊。
所轄六個中隊專門分負責東西兩線各兵站醫院傷員的接受和護送任務,我們中隊為一中隊仍在東線。
我們所配備的是裝甲式衛生列車,國內客運列車改裝的。每節車廂設60個,上下雙層的床鋪,車廂之間都能夠通行,在列車行駛時也能夠隨意走動,工作人員單獨一節車廂,每人人固定一個床鋪,車廂都是有兩公分厚的雙層鋼組裝,夾層裡組裝有都有砂子鋸末。這樣敵機投擲小型炸彈、汽油彈、打擊炮也就不用怕了,列車上的人員配備和裝備設施都有了規章。
車輛的行駛也有了獨立的優先排程權,這時,鐵路運輸情況也有所好轉好轉,每次護送時間也大大縮短,已經有兩個年頭了。51年春節的時候條件變好很多,大家都高興的說,“這回再打他五次戰役,我們也不想家了”。邢廣志回憶說,“我經常默默瞧著我們的裝甲衛生列車,他真像一條黑色的巨龍,在夜間飛騰在朝鮮的大地上”,遺憾的是,當時沒有留下一張寶貴的戰地,長在文革期間也丟失了。
當時敵人空軍非常的厲害,如何戰勝敵人空中的絞殺呢?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列車在隧洞隱蔽,車頭冒煙而被打的何止是衛生隊的列車。據有關方面統計,52年上半年,在隧道被打壞的車頭就就多達100多輛,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工程並與鐵路用處部門又創造了一個高招。
凡是有超百米以遠垂直的鐵路洞口,都豎起鐵軌,十米遠一根,這樣敵機也就不敢往下俯衝,向洞內打炮了。
一次,列車在順川的一個隧洞隱蔽,火車頭冒煙。敵機過來結果撞到兩根鐵軌後,一頭栽在山坡上,駕駛員也隨著飛機的燃爆當死亡。
敵人所實施的絞殺戰就這樣被我軍一粉碎了,但是我們的一位指導員戰友卻在這次絞殺戰中先出了生命。
1952年的一個秋天,指導員趙忠合同志帶隊執行一次護送傷員回國任務,這輛載著400多名傷員的衛生列車,經過七八個日日夜終於順利的移交到了某陸軍醫院,遺憾的是,當我們返回朝鮮時,在三登車站一下車,六家“野馬”飛機呼嘯而來。
當時就投下數枚“微型炸彈”,這些炸彈如甜瓜一樣,大小表層為顆粒狀,平射殺能力非常強。指導員馬上跑到高地,不顧個人安危,不怕敵人的瘋狂濫炸,像一盤散沙的隊伍鳴槍示警,並高呼“趕快隱蔽,不要亂跑,”。可一會兒的功夫,就聽不見他的聲音,也看不到他的人影了。於是馬上叫了兩個同事跑去一看,他已經負傷倒地,頭部,胸部到處是血,立即進行了包紮,但是因為傷勢過重,流血過多,不能挽回他的生命。
教導員崔春富得到通知,很快乘車趕來現場,對大家進行了安慰,處理了善後工作,於第二天召開了千餘人參加的追悼會,把趙忠合同志埋在一個長滿清松柏的山坡上。
1953年初,大約六七月份的時候,敵我雙方雙方停戰協議生效,共同確定了軍事分界線和戰斧反潛協定,從此結束了長達三年之久的戰爭。
背景資料:
戰友邢廣志(1930—),1930年生,原籍河北遵化市,1945年參軍,1950年10月入朝參戰,1954年停戰後回國,轉業到河北滄州第二人民醫院衛生局。1972年衛生防疫站工作。1982年離休。
彬健(1925—2019),1925年10月生,1939年參加八路軍,任河北冀中軍區後勤部勤務員,1940年,任靜察冀軍區抗大三團衛生所衛生員,1947年,在中國醫大就讀1年,1948年,任四野衛生部手術隊隊長,長參加瞭解放天津的戰役,1950年,中國人民志願軍司令部警衛團衛生隊隊長,1951年,任中國人民志願軍司令部衛生科科長。後,航天中心醫院院長。
本文節選自:《張盛隆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