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晉江的野球場，你經常可以享受到“戶外NBA”的觀賽體驗。攝影/王滄海
-風物君語-
愛拼晉江
泉南重鎮
福建工廠
中國體育品牌之鄉
三道槓和鉤子LOGO，曾是無數小鎮青年心照不宣的運動潮流標誌。 但現在，“野性消費”網友們的潮流黑話是鴻星爾克。
絕大多數陪伴80、90後的運動青春，是比鋼鐵還耐磨的“水泥殺手”；是苦心研發多年，終成正果的“態極”科技；是虧損2億也要給河南捐款5000萬的“土鱉NO.1”。
它們有一個共同點，都來自：
晉江
▲ 在晉江的野球場，你經常可以享受到“戶外NBA”的觀賽體驗。攝影/王滄海
晉江市位於福建閩南地區、晉江下游，隸屬泉州市管轄。北接泉州市區，南通廈門、漳州，是閩南地區的黃金通道。地勢西高東低，西北頭枕紫帽山，東南面朝臺灣海峽，與金門島隔海相望。
▲ 晉江位於閩南地區的黃金地帶。製圖/monk
唐開元六年（718年），始設晉江縣，泉州的行政官署遷移到晉江。 在大泉州悠久的歷史傳統蔭庇下，晉江也蘊藏了不少的文化寶藏。
和晉江文學城同名的市名裡潛藏著“衣冠南渡”的中原古風；世界現存唯一的摩尼教寺廟遺址——草菴則時刻提醒著我們那個五方雜處、萬國輻輳的高光時代；中式傳統和南洋風情並存的番仔樓櫛風沐雨，靜靜地訴說著異國他鄉謀生的艱辛與迴歸桑梓的榮耀。
▲ 樓下是春節裡參加僑村主題活動的人群，對面是僑民修建的番仔樓。攝影/陳鈞
而愛拼敢贏的精神讓晉江人從不囿於先祖遺產的光輝裡，不管是捕魚、養蟹、行船的艱辛討海，還是踏遍八閩大地和投奔南洋的孤勇商旅，都彰顯著閩南人不服輸、不認命的打拼精神。
▲ 儘管漁業目前在晉江市的產業佔比中已經非常微弱，但是出海捕魚終究是烙在晉江人骨子的傳統。圖/視覺中國
在這種勁頭下，晉江以僅相當於1.38個北京朝陽區的土地面積（649平方公里），領跑福建縣域經濟27年，連續18年入圍中國經濟百強縣前十名，創造了安踏、匹克、柒牌、七匹狼、恆安、盼盼等多家不同領域、蜚聲中外的知名品牌，是名副其實的“福建經濟第一縣”。
▲ 靠近晉江出海口（泉州灣）的陳埭鎮和池店鎮即將合併為晉東片區，將來的發展一片光明。攝影/王滄海
為什麼是晉江？
天時、地利、人和、愛拼
不像義大利北部的製鞋名鎮蒙特貝盧納，晉江並不是一個有著製鞋傳統的地方。
但晉江人承襲著歷史悠久的商業基因。
閩商被譽為“最具冒險性的中國商人”。不同於足跡遍佈中國大陸的徽商、晉商，福建背山面海、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形決定了閩商不得不走向中國人向來“缺乏底氣”的海洋。
▲ 晉江觸角沙灘，面向海洋是福建人不可迴避的選擇。圖/視覺中國
在近代以前，出海經商常常意味著九死一生的選擇，因此和一般陸上商人不同，閩商都帶著一股“彪悍決絕”的氣質。南宋詩人劉克莊的《泉州南郭二首》一詩正是這種氣質的最佳註腳：
“……
海賈歸來富不貲，以身殉貨絕堪悲。
似聞近日雞林相，只博黃金不博詩。”
晉江人完美地繼承了這一性格特點。
晉江鞋業的黃埔軍校——陳埭（dài）鎮，在上世紀70年代流傳著一句俗語：“農業學大寨，打架學陳埭”。近60%的剩餘勞動力無事可做，閒得沒事幹的陳埭人便到處找人打架。等到改革開放後，有了允許鄉鎮企業經營的政策下來後，不甘於現狀的陳埭人抓住機遇，開始琢磨起經商致富的門道。
▲ 1990年，用竹竿搭出來的鞋廠車間是晉江鞋業最初的起點。攝影/陳世哲
從製鞋入手，則是得益於海外僑民帶回的資源。陳埭鎮是著名的華僑之鄉，而閩南一帶相當重視桑梓情懷，在外打拼發家後往往不忘反哺故鄉。改革開放後，華僑紛紛返鄉，給長期封閉的陳埭人注入新鮮的時代血液，僑民穿著的時尚鞋帽衣飾，自然是返鄉時最具有辨識度的東西。
當時長期處於物資匱乏狀況的大陸，對一切新鮮時髦的日用商品來者不拒，仿製這些“國產小洋貨”成為一本萬利的發財經。華僑帶來的啟動資金、一手資訊、勞動力使得陳埭人佔得先機，迅速崛起。
▲ 從無到有，從有到強。晉江鞋業的發展史可視作國貨崛起的縮影。設計/林君鳴、晉嬋
雖說晉江有著獨特的區位優勢，但“平地摳餅，對面拿賊”（白手起家之意）終究不是件容易的事。被譽為晉江製鞋第一人的林土秋回憶道：當年的鞋廠就是一間“琉璃瓦蓋起來的小作坊”；晉江當時沒有鞋材市場，買顆鞋釘都要跑到廈門；鞋廠的技術專家則是高價請自國營皮革廠的師傅。
晉江人不僅有敢為天下先的勇氣，還有著天然的“先富帶動後富”思想覺悟。中國運動鞋界流傳著“晉江幫”的諢名，說的是一大批知名製鞋企業都來自晉江，主要原因就是“一家致富，全村發財”。
▲ 晉江服裝企業幾乎承包了了中國人的運動和休閒服飾衣櫃。設計/林君鳴、晉嬋
費孝通在歸納80年代中國鄉鎮經濟特點時，認為“晉江模式”的鄉鎮企業和蘇南、溫州模式一個重要的區別就是前者是集資經營。陳埭人既重視血緣紐帶形成的親屬關係，一旦一家創業，同族家家籌款伸出援手；也重視同輩集團和鄰里社會關係的維護，在商場如戰場、瘋狂內卷的當下，我們很難想象，陳埭鎮有直接競爭關係的企業家，能經常聚在一起聊天、喝功夫茶，相互幫忙出主意。
如果再細心觀察一下，就會發現這些晉江鞋業老闆大多數都姓“丁”。晉江的“丁”姓歷史悠久。據丁氏族譜記載，其先祖是元代阿拉伯政治家賽典赤·瞻思丁，後因避戰亂而遷居晉江，隱姓埋名取先祖名的末字為姓，這樣的血緣承襲給晉江幫的崛起平添了一絲海外傳奇和宿命輪迴的韻味。
▲ 丁氏祠堂門前的南音演奏者。攝影/平深
說實話，這些條件在改革開放初期也並不是晉江一家獨有。晉江製鞋產業能發展到今天這種規模，一定程度上也得益於當時前瞻性的決策方向。早在1998年，晉江市政府就啟動“品牌立市”的戰略。資金、政策大幅度支援自主品牌的創立，在躺著就能賺錢的代工時代，打造自有品牌這樣的決策不可謂不超前。
晉江人走上製鞋之路並沒有什麼高大上的宏願，“能找口飯吃”是他們最務實的初心。就是這最樸素的想法，遇上天時、地利、人和的加成，以及吃苦耐勞、打拼生活的底色，造就了佔據中國體育用品半壁江山的“晉江幫”。
▲ 2020年東京奧運會，晉江企業安踏是中國體育代表團領獎服的官方贊助商。圖/視覺中國
晉江經濟有多牛？
福建的“中國工廠”！
如果說義烏承包了中國的小商品買賣，那麼晉江就承包了中國的小商品生產。
▲ 2012年拓寬完工的晉江大道。全長約10公里，雙向十車道，路寬70米，是晉江標誌性的交通命脈。攝影/王滄海
製鞋只是晉江龐大製造業叢集的冰山一角。 晉江市下轄的小鎮，大概是中國“最內卷”的行政單位了。
▲ 潯興SBS可視為晉江企業把小產品做到極致的典範。攝影/董嚴軍
如果所在小鎮沒掛上一兩個頭銜，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晉江人。
例如深滬鎮，有著中國最大的拉鍊生產企業——潯興SBS，被稱為中國拉鍊之都；此外還是中國重要的內衣生產基地，有“中國內衣名鎮”之稱。因為靠海，海洋漁業發達，同時還兼領著“福建漁業十強鎮”的頭銜……
▲ 晉江也許是中國頭銜最多的縣級市。 設計/monk
服裝紡織業、製鞋業、食品加工業、陶瓷建材業、機械製造業等密集、多元的產業佈局，才真的夯實了晉江“福建首富”的地基。
▲ 晉江耀眼的經濟資料正印證了那句閩南俗語：“愛拼才會贏!”
這樣雄厚的家底讓晉江成為福建獨一檔的存在，並可以直接和中國區縣經濟最強的蘇南地區扳手腕。2020年中國百強縣GDP資料中，前五位中，有四位來自蘇南，唯一的獨苗就是晉江。除了常年領跑前兩名的崑山、江陰外，第三名的爭奪頗為激烈，晉江很有機會在未來成為榜眼。
▲ 晉江有著不輸於地級市的繁華夜景。攝影/王滄海
如此富庶的經濟發展水平給了晉江人享受生活的底氣，無論是流行於晉江的各類現代體育專案——籃球、排球、羽毛球，還是保留古風的傳統技藝——南音、刣獅、唆囉嗹，都和諧共處在這一高速發展的閩南小城裡。
晉江人有多愛運動？
生意之外，還有生活
晉江人球鞋做得好，籃球活動自然少不了。
福建省的第一支CBA球隊，就誕生在晉江，主場球館位於晉江祖昌體育館。一般有主隊球賽的時候，往往一票難求，常年上座率保持在7成左右。雖說祖昌主場只能容納4500人觀賽，但是對於一個縣級市的球市來說已經是非常火爆了。
▲ 為第18屆世中會準備的晉江市第二體育中心已經蓄勢待發。攝影/王滄海
光看不過癮，晉江人還要親身參與。都說東莞的民間籃球氛圍全國最好，晉江可不服。
英林鎮東埔籃球公園被譽為晉江乃至泉州的籃球聖地，當地歷史悠久的“金榜杯”籃球賽已經成為當地人的一項重要公共活動了。“村村有球場，天天有賽事“在晉江已是稀鬆平常的日常，已成功舉辦13屆的晉江市村級籃球聯賽被譽為“福建村級CBA”。
▲ 圖1：每逢主隊比賽，祖昌體育館的加油聲常常此起彼伏。攝影/董嚴軍；
邀請球星（孫明明，身高2.36m）和外援進行籃球表演賽已成為晉江當地慶祝節日、喜事的重要方式。圖/視覺中國
閩南地區節日多，按慣例一般會沿著舊俗舉辦傳統慶祝儀式。但現在，逢年過節的慶祝儀式很多都已經變成了一場場籃球賽，春節、佛誕、國慶甚至連結婚這樣的喜事也會組織球賽慶祝。對晉江人來說，節日本身似乎成了由頭，打球才是正事。
▲ 和籃球一樣，排球在晉江也是深受歡迎的體育專案。圖/視覺中國
除了眾人皆知的籃球外，晉江英林鎮嘉排村還是少有人知的“排球之鄉”，1928年旅菲華僑楊邦針把排球帶到這裡，當地漁民趁著閒時把漁網支起來，就會即興來一場沙灘排球賽。嘉排村的排球風氣十分濃厚，民間愛好者眾多，1956年派出的伍中隊拿下全國11縣市的農民排球賽亞軍。
除了參與運動外，晉江還積極承辦、贊助各種級別的體育賽事。作為深圳、成都之後的全國第三個國家級體育產業基地，晉江市體育產業在全國縣域有八個第一：
▲ 體育產業不僅是晉江重要的支柱產業，同時也成為晉江對外宣傳的第一名片。製圖：林君鳴、晉嬋
這八個頭銜給晉江足以自封“中國體育產業第一強縣”的底氣，2020年因為疫情延期的第18屆世界中學生運動會，2022年將在晉江開幕，屆時晉江又會多一個第一頭銜：“第一個成功舉辦世界綜合性運動會”的中國縣城。
▲ 在為第18屆世界中學生運動會訓練準備的運動小將。攝影/王滄海
如果說晉江當下體育運動的流行和現代產業、政策的發展息息相關，那麼傳統建築、民俗的存續則是閩南地區對過往保留敬意的表達。
▲ 五店市紅磚厝傳統街區是晉江對外旅遊宣傳的符號。攝影/李平安
美輪美奐的五店市紅磚厝傳統街區是閩南極為珍貴的歷史建築群，保留著明清、民國時代老晉江的基因；
▲ 五店市紅磚厝街區五彩繽紛的屋簷。攝影/李平安
擁有1500餘年燒瓷歷史的瓷灶鎮，是宋元時代泉州刺桐港外銷瓷器的急先鋒；2255米的安平橋和白塔則靜靜地躺在那裡，守護著世界中古時代最長梁式石橋的榮譽……
▲ 通往南安的安平橋曾是晉江重要的交通要道。攝影/陳鈞
泉州刣獅、唆囉嗹、安海燒塔仔、南音古調這些歷史悠久、鄉土氣息濃厚的民俗依然保留至今，長盛不衰。
▲ 安海燒塔仔和唆囉嗹是晉江別具一格的地方風俗。 攝影/陳鈞
晉江身處東南沿海港口、交通要衝。客似雲來、千帆離岸是歷史的榮耀，一馬當先、品牌林立是當下的輝煌，世界的風雲和潮向一直在變，而晉江永遠都是那個愛吃菜粿、海蠣煎和土筍凍的“愛拼”閩南少年，面朝大海，奔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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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賈隊長
圖片編輯 | 吳學文
封圖攝影 | 陳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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