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齋｜換魂新娘

清朝時，有個書生名叫盧常，因為屢考不中，漸漸就心灰意冷，絕了做官的心。從此揹著一個行囊，到處遊山玩水，走走停停，有時也在當地住一兩個月。

有一次，盧常路過一個非常偏僻的小山村，村裡很窮，但是風景非常好。盧常就在村子裡住了下來，白天教村裡幾個孩童讀書寫字，晚上在月下吟詩作對，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有一天晚上，天上的星星分外明亮，盧常很高興，站在窗前抬頭觀星。

窗外不遠處就是村裡的小河，盧常看了會星星，回過神，突然發現窗外的河裡站著一個人。

也是奇了，那小河離盧常還有數丈遠近，又是晚上，盧常卻能看出站在河裡的是個年輕女子，長得唇紅齒白，十分好看，河水剛好沒過她的胸口。

女子一邊將水潑到自己頸上，一邊神情誘惑地看著盧常，朱唇微啟，彷彿在說：“來啊，來啊！”

盧常嚇了一跳，連忙關上窗戶，往床上一躺，矇頭睡了。

過了幾天，盧常就把這事忘了，以為自己是做夢呢。這天，他又坐在窗下讀詩，突然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哭泣聲。一抬頭，只見一個女子的背影，從村子裡往河邊走去，又在河邊來回徘徊，彷彿是要尋死的模樣。

盧常連忙跑出去，一把拉住女子，說道：“姑娘，有什麼想不開的，偏要尋死呢？”

女子一回頭，居然就是幾天前河中洗澡的女子，她說道：“前幾天我在河裡洗澡，把頭上的釵子掉河裡了。這是我家裡最值錢的東西了，要是找不回來，爹孃會打死我的。”

女子又說：“要不你幫我找找，可好？”說完盯著盧常看。

盧常有一瞬間的恍惚，往河裡走了兩步，突然一個激靈，他連忙後退，回到岸上：“實在抱歉，我不會水。這樣吧，我拿五兩銀子給你，回家你父母就不會怪你了。”說完掏出銀子遞給女子，轉身回屋去了，不理女子一臉鬱悶。

這之後，每天晚上盧常都看到女子坐在河邊。次數多了，他有些好奇，走出來問：“你怎麼天天來這裡？”

女子看到他，神情更加煩悶，不客氣地說：“我喜歡來這裡，你一個外鄉人，管得著嗎？”

見盧常不說話，她又道：“你是哪兒來的，叫什麼？和我講講外面的事唄。”

盧常見她天真爛漫，於是也坐下來，和她聊起了天。後來，每天晚上兩人都在河邊相會說話。盧常知道了女子名叫珍珠，他漸漸對珍珠有了好感，心裡想著，哪天跟村裡人打聽打聽，找到珍珠家然後提親。

這天，盧常跟珍珠說起自己多年來的不順之事。

他原本家境富裕，父母在當地很有聲望。沒想到在他十六歲的時候，父母出意外死了；他從小到大，只會讀書，對生意不通，家裡漸漸就敗落了；而他雖然滿腹才華，卻屢考不中；從小定的娃娃親，女方見他沒出息，也退了。

盧常看慣了人間冷暖，就遠離了家鄉，到處遊樂。說到這裡，珍珠聽著聽著卻掩面哭泣起來。

盧常以為她是在為自己悲傷，沒想到珍珠卻說：“你這算啥，別跟我比慘！我跟你比起來，才更加可憐。我從小家境貧寒，父母把我賣到大戶人家做丫鬟。老爺垂涎我的美貌，想納我為妾，被夫人知道了，就偷偷找人販子，把我賣到這個窮山惡水的地方，給村裡一個叫孟老三的惡漢當老婆。”

“我想逃走，孟老三就砸爛了我左腳的腳掌。有天他想逼我就範，我拼死不從，他失手殺了我，將我綁上大石頭沉入河中，卻告訴村裡人我逃走了。”說到這裡，放聲大哭。

盧常怔怔地聽著這一切，原來，珍珠早已經死去，每天和他相會的，不過是她的一縷神魂罷了。開始的時候，她想將盧常拖入水中，自己好解脫，後來和盧常熟悉了，就再也不忍心了。

盧常心痛珍珠的經歷，說道：“你放心，我一定為你討回公道！”他回到家，寫了一份慷慨激昂的訴狀，第二天去縣裡，狀告孟老三殺妻。

縣官招來孟老三，孟老三不認，只說珍珠兩年前就逃走了。

縣官派人去河裡，果然撈起了珍珠的屍骨，早已看不出模樣了。孟老三不認罪：“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珍珠，就算是她，又怎麼證明是我殺的？”

縣官也對盧常見到珍珠魂魄這件事將信將疑。盧常當場畫出了珍珠的畫像，經過村裡人指認，確實是珍珠的模樣。

盧常又說出珍珠左腳腳骨殘缺的事情，一查果然如此。而盧常來到此地才一個多月，他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呢？看來，真的是珍珠在天有靈。

孟老三聽了這些，也早就嚇傻了，哆哆嗦嗦認了罪，最後，孟老三被判秋後問斬。

盧常買了一塊好地，將珍珠安葬。當晚他夢到珍珠笑盈盈地對他說：“多虧你，我沉冤得雪，終於解脫了。接下來你到金陵陳家去，我會給你一個驚喜的。”

盧常醒來，有點不情願去金陵。因為金陵陳家的二小姐，正是當年和他訂下娃娃親的人。然而珍珠囑託，他只好收拾行李去了。

到了金陵，一敲陳家的門，陳家人見了他很高興，說：“老爺小姐等候姑爺多時了，終於把您盼來了。”

盧常不高興地說：“我與你家小姐早就解除了婚約，你不要亂喊！”

到了大堂，陳家老爺熱情地迎上來。說了一大堆好話，盧常才聽明白了：原來陳二小姐因為喜歡吃貓肉，導致體內毒素堆積，已經躺在床上一年多了。家裡已經備好了喪服，沒想到有天陳二小姐突然清醒過來，拉著陳老爺說：“如果能嫁給盧常，我的病馬上就好。”

盧常一聽氣壞了，轉身就走。陳老爺一聲令下，來了一幫僕人將盧常摁住，換了喜服，那邊幾個丫鬟攙了蓋著蓋頭的陳二小姐，居然就拜起了天地。

等到送入洞房，盧常一個勁砸門喊叫。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嬌笑：“相公，你看看我是誰。”

盧常一回頭，竟然發現陳二小姐和珍珠長得一般無二。

珍珠這才說，她自從解脫後，因為牽掛盧常，不想重新投胎，於是苦苦哀求無常。無常也十分感動，就告訴她，她和金陵的陳二小姐體質相合，相貌也極為相似，陳二小姐快死了，珍珠可以去替代她。在無常的相助下，二小姐一死，珍珠便換魂而生。

盧常聽了，喜極而泣，緊緊擁住珍珠。婚後兩人就離開了陳府，從此夫妻攜手、遊遍天下、恩愛到老，也是一段佳話。

（本文作者｜靈犀）靜月齋寄語：

命運這個東西，有許多是外在的，並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如珍珠姑娘，她的命運就很可憐，她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兒，根本無力抗爭。她抗爭的結果就是死，但是這種精神，毫無疑問是偉大的！

貝多芬的名曲《命運》中有一句經典“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他決不能使我完全屈服！”我們在人生路上，也當有這樣的勇氣，拼盡全力主宰命運。

盧常是個失意書生，他雖然考不了功名，但他還有些錢，還能四處遊歷過日子，已經算不錯了。

故事告訴我們，無論何時都不要怨嘆命運。在這個世界上，比我們更慘的人，還有太多。在逆境中，我們當要自強，以勇氣為引，才能開創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