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長憶君子交
楊水河
一
君子之交：賢者間平淡如水、不尚虛華的交情謂之。古往今來，往往得到世人的稱道、嚮往與仰慕，且樂於踐行。不失為優秀傳統文化之瑰寶。君子之交內涵豐富，外延寬廣。只要是人格高尚、不把功利、銅臭、交易等裹挾其中、純潔無邪的交集、交情，都可歸入其列。這樣說來，同窗之交亦能走進。兒時少小本土本鄉的同窗，長大後遠行求學時四面八方、天南海北的同窗，有機會國外留學的，還會結識四海五洲滿天下的同窗，那亦是路遙洋重情更長的了。回首看看，且不說五六十年前那一幫故鄉同窗，即便後推十幾年相遇的師範同窗們，也是須發染霜鬢毛催，如玉似花已不再。當初留下的交集交情呢？卻依然清澈澄明，汩汩流淌。
二
人們常說，愛情最耐不得是平淡，愈是困苦災難時友情方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呢？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同窗中的李安身剛剛苦盡甘來，分到了在當時可謂高大上的三居室房子，志得意滿。卻喜極生悲，天不假年，撒手妻小，告別人生。噩耗傳來，逼人落淚。那時的交通遠遜於今天，散落在村野山間的同窗們，出行近則徒步，遠了騎個腳踏車就不錯了。不知當時在三門峽供職的王治通，想的什麼辦法，帶著一幫匯聚於此的同窗們，硬是跑到靈寶，淌著淚來為安身送了行。
三
還有一次，就是二十多位同窗結伴遊歷太行山。那真是久別重逢，喜不自勝：白雲金秋，山蔥葉紅，絕壁聳天，鬼斧神工。還是課堂課外；還是青春論道；還是韶華洋溢，還是揮斥方遒。說不盡的心裡話，道不完的當年情。一個個孩子似的，樂彎了腰，瘋傻了樣。歡歌笑語蓋滿了太行峰巔，飛遍了天涯霄漢。
可就在大家下山後不久，遊歷隊伍中的那個王建國，一個默而不聞、話語不多、站了三十多個春秋講臺的老師。起初因為一次冬日的感冒。大冷的天也捨不得開開空調取暖，鬧成了併發症不治而辭別了大家。這次是同窗徐龍欣，立即組織同學們匆匆趕過去，向這位老同學致哀弔唁，慰問家眷。當我們這些路途尚遠者聞訊時，已經來不及與建國再見上一面。
四
就在前不久那暴雨連下、令人鬱悶的日子裡，一身才華的洛寧同窗廉江濤，在與病魔頑強抗爭了十幾年之後，在晝不停、夜不歇的雨聲中，那般不捨地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這次是班長李惠民轉達的不幸。猶如晴天霹靂，五雷轟頂，筆者一時竟症在了那兒。無奈自己還在外地，且雨暴路阻，無翅難飛。君子之交的班長和王進璞、李相卿等，一大早驅車盤山七八百里，趕到洛寧底張鄉的一個小山村，帶著全班同學的悲傷與哀痛，趕上為江濤送別。過午了，他們還是在返程的路邊吃了碗麵條。回來後的相卿學兄依然哀痛難已。清晨早早跑到洛河邊的雨中亭下，對著濛濛長空和霏霏淫雨，涕泗橫流。即使對父母至親的大喪，不過如此吧。就在他們去弔唁的那天，對著窗外的滂沱大雨，自己亦陷入了五內俱焚的極度傷感之中。禁不住用筆管和著淚滴，匆匆草就出了拙文《涼意陣陣多事秋》（見2021年9月1日《今日頭條》）。邀來鴻雁傳江濤，以寄託漲滿胸中的綿綿哀思。
五
悲涼的事總是讓人禁不住落淚傷心。說點其他的吧。
退休後的賦閒身輕（儘管還有侍奉母親的日勞夜累等），大半生的捉筆慣性，似乎無來由地繼續碼字為文。篇什集得多了，又經不住眾人之勸，萌生了出書的念頭。無有功利，人輕筆閒，那就隨心所欲，順其自然。書稿湊到一起了，得前有“序”後有“跋”吧，否則不像本書。求名人裝點門面，也就算了。本就是“敲”（電腦鍵盤）記憶，寫生活，敘同窗，品人生的所謂書，那就找同窗吧。前後兩冊，先後託付了袁振科、徐龍欣和王治通。沒有推辭，沒有客套，三言兩語，直奔主題。雖然這幾位也都退了休或退居二線了，可無論自己或家庭乃至曾供職的單位，都還有些脫不開的事兒。同窗開口，同學之託，有求必應。快的十天半月，時間長的也不過跨了月。“序稿”都給發來了。振科同窗遞過來的，是好幾頁的手寫稿。一看，各有千秋，篇篇上品。放到筆者這等拙作裡為序，實在是屈就再屈就，委屈他們了。
六
稿子齊了，序作也全了，接下來就是出版前的最後一道坎——文字關（校對）。這可是件不無瑣碎、費時費力、還得格外細心、操心、沒人願乾的苦差事。撇開同窗再找別人，一是不好開口，二是這等既文字功底過得硬、又心細且不怕麻煩的人哪兒找去？同窗！當初同窗學文科的，不缺。自信這個口什麼時候都能開。瞄住了兩位師兄：張建民、李相卿。洋洋灑灑數十萬字的電子版書稿，都是六十開外的這般年紀，盯住電腦或手機，一字逐句、一點也馬虎不得地看，還得仔仔細細地看，不說要命，怕也實在難為二位學兄了。無奈，建民就叫兒子想辦法將電子版列印成紙質版，書稿較厚就轉換成正反兩面印的縮印版。建民還得接送孫輩上下學，自己又數十年堅持著書法創造和習練。可沒過幾天就把把關後的書稿交還了過來。他什麼也沒說，但筆者可以想見，他是把校對書稿以外的事全都放下了，來全力以赴。
相卿兄接到書稿後，可謂家裡家外、大事小事統統“讓路”。閉門謝客，夜以繼日，置眼疼身疲於不顧。短短一星期，一大摞三十幾萬字、密密麻麻的書稿、愣是讓他閱完了，有些篇章不止校審了一遍。二位不僅在校對文字上滴水不漏，而且還就語句、用詞上琢磨推敲，並提出了不少頗有見地的建議和意見，使得書稿的出版減少了紕漏和筆誤。一是有前幾位同窗的上乘序作，再加之這兩位的校對把關，去誤補漏，不能不使拙作增色許多。從前至後就是文字文章的交道，除此連一杯清茶都沒喝過。
七
自從班長李惠民把我們班的微信群建立起來後，同窗彼此間諸如此類的清淡、清朗之交日益活躍。王治通的論古專著《走馬古道》，李相卿的詩歌散文集《大荒微塵》及續集，筆者的隨筆散文集《年華無悔》《年輪無聲》，曹樹範、張建民、山嶽頂、王華傑、李相卿、袁振科、李惠民、郭文光、胡榮森、徐龍欣、王桂生、張煥芳、楊永詮、李建立、楊佔坡、齊荷芬、張苗芬……的書法、詩賦、文章、攝影、音樂、剪紙等佳作，在“群裡”屢屢得到同窗們的交流與分享。王進璞每天清晨的問候祝福短語已堅持了數年，為大家帶來了不盡的暖意和快樂。
八
躋身君子之交的同窗情，為何來自亙古，綿延不絕，且歷久彌新呢？或許這是天地的造化；這是人生的緣分；這是上帝的賜予；這是生命的幸運；這是良善的本意；這是美好的寄託；這是過濾後的清冽與純潔，這是淬鍊後的堅硬與耐磨！
最是長憶的怎麼又會不是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