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突然收到一筆支付寶轉賬,2000元整。
給我轉賬的是個陌生人,實名認證的是男性,頭像用的是一張狗狗的照片。
我有點搞不明白,這兩千塊是怎麼回事。
“是不是轉錯賬戶了?”我給他回了一條訊息。
對方很快就回復過來:“沒有弄錯,是轉給你的。這是兩年前你借給我的,我一直記著的。現在我手頭有錢了,所以趕緊還給你。”
我更困惑了。
因為我這兩年沒有往外借過錢啊。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哪位啊?”
“我是三條的爸爸,想起來了嗎?”
我這才猛然記起來,兩年前,我的確在天橋下遇到過一位大哥,曾借給他兩千元,治療他的狗狗。
而他口中的‘三條’,就是他家狗狗的名字。
今天我就把這位大哥和他的狗狗的故事,分享給大家。
1
我點開那個頭像照片看了一眼,正是我們一起救治的那條狗狗,‘三條’。
看著三條的照片,我不由地想起兩年前,我第一次見到它時的情形。
那天晚上,我獨自看完午夜場電影,返回我店裡的路上,經過天橋時,剛走上階梯,就聽到橋下傳來了低低的抽泣聲。
那時是冬天,凌晨一點鐘,街上沒什麼人,乍一聽到這哭聲,我頭皮直髮麻,不由加快了腳步,連頭也不敢回。
但緊接著我又聽到了一陣“嗚嗚”的叫聲,像是動物發出來的。
我實在好奇,就悄悄走到天橋邊,往橋下瞧了一眼。
只見一個穿著舊軍大衣的男人,正抱著一條黑色的狗狗,坐在天橋下哭泣。
昏黃的路燈照在他和狗狗的身上,男人看著有四十多歲,鬍子拉碴的,一邊抹眼淚,一邊對懷裡的狗狗低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此時有個下夜班的大姐也注意到了那男人的情況,就小聲問我:“怎麼回事啊?”
我搖搖頭,大姐就站在橋上,問他:“哎,你的狗怎麼啦?”
“病了,我沒錢給他治……”大哥抬起頭,無助地看著我們。
2
那大姐是個熱心腸,一聽這連忙走下天橋去看,我也跟著下了天橋。
離近了一看,我才注意到,那狗狗只有三條腿,左後腿不知道什麼原因已經沒了。
大姐又問了問狗狗具體什麼病,大叔說是腎病,要做手術,但他沒那麼多錢,只有一千塊,根本不夠治療,只能眼看著狗狗等死。
大姐嘆了口氣,摸了摸兜,拿出來一百多塊錢塞給他,說:“我家裡也有狗,最見不了這樣的事兒,身上錢不多,不夠的你再想想別的辦法吧,看能不能跟朋友藉藉什麼的。”
大叔謝過她,大姐嘆了口氣,便離開了。
我伸手去拿錢包,但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放了回去。
我警惕心也比較強,不知道這是不是新型詐騙,而且大晚上的,我也不敢逗留,就緊跟著大姐離開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心裡始終不安。
一想到那狗狗可憐的樣子,還有那大哥臉上縱橫的眼淚,就覺得揪心的難受。
回到店裡後,我想來想去,就在微信上發了一條朋友圈,看有沒有誰還醒著,願意跟我一起去救助那狗狗。
我想的是,如果實在沒人跟我去,我就拽上旁邊在24小時便利店值班的小夥子一起去,只要有個人跟我作伴就行。
沒想到,過了不到兩分鐘,阿諾就回復我了。
那段時間他也經常失眠,一看到我的朋友圈訊息,就立即趕來。
我也不知道那大哥還在不在,等阿諾一來,我倆沒耽擱,趕緊去了天橋。
萬幸的是,那大哥和他的狗狗還在。
3
之後我和阿諾一起陪著大哥來到附近有夜診的獸醫院,值班大夫和護士立即幫狗狗做了檢查。
狗狗腎臟衰竭嚴重,是膀胱結石造成憋尿,最終導致的急性腎衰。
給狗狗做完導尿術後,由於膀胱結石過大,只能透過手術取出,費用不低。
算上檢查、手術和術後醫藥費等等,所有費用加起來有三千多,大哥沒有這麼多錢,我和阿諾便幫他分擔了這部分醫藥費,一人墊付了1000元。
狗狗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大哥的眼淚嘩的下來了,他對我和阿諾連著說了好幾聲謝謝,還說:“等我將來有錢了,一定還你們。”
我看他衣衫襤褸,也就沒想著有一天能再把這筆錢要回來,權當做公益了。
不過大哥還是記下了我的支付寶賬號,這才踏踏實實地坐在手術室外等待。
我和阿諾也沒馬上離開,就在獸醫院的走廊裡,聽大哥給我們講了他和狗狗三條的故事。
4
大哥名叫王軍,三十歲之前,他一直遊手好閒,酗酒好賭,欠了不少債。
有一次他帶著孩子去吃飯,光顧著自己喝酒,還差點把孩子弄丟。後來他老婆氣得跟他離了婚,帶著孩子從此音信全無。
王軍唯一的親人,他的父親,也被他氣得得了腦溢血,最終沒搶救過來,去世了。
債主天天上門催債,身邊的人也避他唯恐不及,他便離開家鄉,來到北京,開始流浪的生活。
他就像個蛀蟲一樣,生活在這繁華都市的最底層,以乞討為生,有了錢就去買酒喝,活得猶如行屍走肉一般。
他說,那時候的他,既不懷念過去,也不期待未來,痛恨自己這麼墮落,又不知道該怎麼重新開始。
他恨不得去死。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狗狗三條。
當時三條躺在一片垃圾堆裡,瘦的只剩皮包骨,閉著眼睛,身上趴了很多蒼蠅,好像死了一樣。
它的一條後腿被人打斷了,只剩下半截,傷口血淋淋的,關節處的骨頭還裸露在外面。
王軍看了這老狗一眼,嘆口氣,繞過它,繼續去垃圾堆裡找食物。
剛撿到半個餅子,就聽見老狗發出了嗚嗚的叫聲。
他回頭一看,只見老狗正用一種求助的眼神看著他,看起來很痛苦,似乎也很餓。
他看了看手裡的餅子,又看看老狗,“想吃啊?”
老狗又發出了嗚嗚的叫聲,像是回應他似的。
王軍嘆了口氣,“那就給你吃吧,總比做餓死鬼強。”
老狗根本抬不起頭來,只能躺在那伸著舌頭舔餅子,王軍乾脆就蹲在它身邊,一塊一塊掰給它吃。
老狗吃完後,王軍繼續翻垃圾堆。
翻了一會兒,也沒什麼收穫,就決定離開了,卻看見老狗也跟著他站了起來。
它一瘸一拐地跟著王軍,邊走邊發出痛苦的哼哼聲。
王軍回頭瞪他:“你別跟著我了,我自己還養不活呢,咋管你。”
他就又往前走,但老狗依然跟著他,而且走得很慢,兩人距離越來越遠。
過了一會兒,王軍聽不見老狗的聲音了,回頭一看,見它早已經倒在了路邊一家小餐館前。
而餐館老闆正拿著墩布,要把老狗推到旁邊的垃圾桶那去。
5
王軍趕緊衝上去,推開了老闆的墩布,“它有傷你看不見吶!”
老闆瞪了他一眼:“關你屁事!沒聽過麼,好狗不擋道!”
王軍知道對方是在罵他,但他什麼也沒說,直接把老狗抱起來,離開了那家餐館。
他把老狗帶到了自己“家”裡,其實就在天橋下面。
從那之後,老狗就一直跟著他了,他有了吃的,就給老狗一口,漸漸的,老狗的傷口長好了,也有精神了。
他給老狗起名叫三條,因為它只有三條腿。
三條從來不嫌棄王軍“家”破,也不嫌棄他一事無成,王軍去撿垃圾,去乞討,三條就一瘸一拐地跟著他,寸步不離。
他心情低落的時候,覺得活不下去的時候,三條好像也能感覺到,就舔舔他的手,舔舔他的臉,搖著尾巴看著他,好像在鼓勵他似的。
王軍第一次感覺到,他活在這個世界上,好像還有點意義
也可能是看著三條都這麼堅強,讓他體會了“螻蟻尚且貪生,為人何不惜命”的道理,他不再想死了,甚至想為了三條活下去。
後來三條生了面板病,大片大片的掉毛,王軍心疼的不得了,跑去寵物店問怎麼治療,結果一瓶藥就要幾十塊錢,還得連著去做藥浴。
王軍哪有錢,但他也不想看著三條難受,於是他開始積極地撿垃圾,賣廢品,每天從早撿到晚,總算攢夠了錢,買了一瓶藥回來。
三條的症狀減輕了,但依然在反覆發作。
王軍意識到,光撿廢品也不行,他得去掙錢。
這是王軍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想要主動去掙錢。
6
王軍沒什麼工作技能,所幸還有點力氣,於是就去幹些別人不願意乾的髒活累活。
後來,他在遊樂場找了份工作,穿著那種誇張的玩偶裝,頂著四十度高溫站在遊樂場裡做宣傳。
他說,那段時間日子真的很難,但也過得很踏實。
辛勤的付出,總算是有了回報,他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抱著三條大哭了一場,跟三條一人吃了一整隻燒雞。
那個月,他掙了1800塊錢!
雖然不多,但那是他活了幾十歲,第一次靠自己的雙手掙到的錢。
有了錢,他徹底治好了三條的面板病,但他依然沒地方可住。
遊樂場的老闆看他做事踏實,就讓他晚上住在遊樂場的值班室,正好值夜班。
就這樣他不但有了住所,還多了一份夜班的收入。
我和阿諾見到他時,他已經在遊樂場做了一年多,已經不穿玩偶服做宣傳了,而是當上了保安,只是也不能再住值班室,所以他的工資大部分付了房租,手裡幾乎沒有存款。
就是在這個時候,三條生病了。
他根本沒錢給三條治病,就帶著它回到了天橋下面,那是他倆一起住過的地方,他想著陪三條走完最後一段路。
再後來的事情,就是我遇到了他,並帶著三條來了獸醫院。
王軍說,是三條拯救了他,而我們又幫他救了三條。
無論如何,這筆醫藥費,他會想辦法攢出來,將來還給我和阿諾。
那天三條的手術很成功,我和阿諾也就放心離開了。
這件事過去後兩年,我已經忘了自己借出去的這筆錢,的確是沒有想到,他真的聯絡了我。
昨天我加了王軍大哥的微信,問他:“你現在過得怎麼樣,三條還好麼?”
他說自己現在是保安隊長了,而三條已經太老了,現在牙都掉了好幾顆,吃東西都得吃軟和的。
聽他這麼說著,我的心裡不由地升起了一陣暖意。
生活的確很難,有時候也真覺得自己好糟糕,但想起王軍大哥,想起三條,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很美好。而這些日子籠罩在我心頭的困擾,也瞬間消減了大半。
希望這個故事也能給你們力量,再難過也要堅持住,也要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