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今我仍不敢相信，26歲，一個本該青春綻放的年齡；26歲，一個才剛剛長大成年的孩子，拋下一個剛好滿月的兒子，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1.
六月的一天晚上，我慣例打電話跟母親嘮家常，正當我講完準備掛電話時，母親突然壓低了聲音，小聲地說:“兒子，你聽說了吧，你表弟上個月人沒了！”
母親這句話，就像往水裡扔進了一顆魚雷，頓時在我平靜的心湖裡掀起了驚天波濤。
“不會吧！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人是怎麼沒的？”電話這端，我努力保持著話語的平靜。
“據說是自殺，不過你可不要告訴你奶奶，現在村裡很多人都知道了，只有你奶奶被瞞著。”畢竟老人家接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母親怕我一不小心洩露了訊息，一再叮囑我。
“怎麼可能！上個月表弟兒子不是才滿月嗎？姑姑五一前還發資訊給我，問我有沒有時間回去喝滿月酒來著……”我是不敢相信短短一個月，好端端的一個人居然說沒就沒了。
“是真的，大概是5月7號出的事，你姑爺上個月12號，已經去過你表弟事發時在DG市的出租屋確認過了！”
“可憐你姑姑和姑爺，還有你表弟老婆，還有兩個孩子都還那麼小，真是造孽啊...”電話那端，母親在不斷嘆息。
才26歲的小夥子，正值青春大好年華，人生也才剛開始，況且老婆還剛生完二胎，怎麼可能如此草率地選擇結束生命，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2.
掛完電話，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不行，我得再找堂妹核實一下事情的真實性，不是我信不過母親的話，只是這訊息太震撼人了，我一時沒消化得過來，我感覺中間還有很多內情我尚未得知，需要再次證實一下。
堂妹和表弟年紀相仿，平時也有話題交流，彼此之間的聯絡肯定比我多很多。
“阿妹，表弟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是不是真的？”我撥通了堂妹的電話問道。
“是真的，不過有傳表弟是自殺的，也有傳是被人……”堂妹的話，無疑證實了這個訊息的真實性。
“那姑姑現在的情緒怎麼樣？”我有點擔心姑姑接受不了這個噩耗。
“都過去一段時間了，聽表姐說姑姑現在情緒穩定很多了，姑姑一家現在已經不在市區住了，他們搬回去鄉下住了，怕被那些要債的人上門騷擾，不太安全。”堂妹答道。
“上次五一假期，姑姑邀請我們回去喝孫子的滿月酒，你有沒有回去？”我問堂妹。
“有啊，我五一的前一晚回到市裡，還在姑姑家住了一晚，是表弟第二天開車送我回的村子。”
“我媽說表弟是5月7號出事的，但5月5號才辦的滿月酒，不可能吧！”我把我的懷疑說了出來。
畢竟兒子才滿月，做父親的怎麼會這麼狠心丟下兩個孩子還有妻子，說走就走呢？
“表弟沒有喝到他兒子的滿月酒，聽姑姑說3號的時候，表弟接到電話稱老闆找他有事，他要回去處理，然後他就坐車回去DG了。”
聽著堂妹對事情的描述，我對整個事情也有了大致的脈絡，但感覺其中還有不少疑點，我開啟電腦又查了一下DG市近期惡性案件的報道，但一無所獲。
3.
這裡來交代一下我表弟其人，他是我姑姑的第二個孩子，個子不高，長得有些瘦弱，近視眼，下巴有些尖長，頭髮微微卷，臉上很好地遺傳了姑姑的小雀斑，說話語速略快，小時候雖然有些調皮，但總體還是個斯文懂禮貌的孩子。
表弟大專畢業後出去工作了一陣子，但工作不順利，然後辭工回老家考駕駛證，接著不久女朋友有了身孕，奉子成婚，年紀輕輕地就做了爸爸，在家待著也不出來工作。
姑父這幾年做“包工頭”也掙了點錢，加上兩個女兒也成年出來工作了，這幾年不但在市區買了房子，聽說還準備購置多一輛小轎車給表弟用。兒孫滿堂，這日子眼看著是越過越紅火。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表弟2019年卻被曝出因網上賭球欠了差不多一百萬的債，不但把他爸爸的信用卡刷爆了，還用他姐姐的支付寶和某唄借貸了十幾萬，親戚朋友那裡也借了二三十萬。
表弟畢業後一直呆在家裡不工作，我也是有了解的，19年過年姑姑一家過來拜年時，我問起表弟的工作，他說是在shua單，雖然覺得這工作有點不太靠譜，有點像兼職性質的，不過當時我也沒深究。
後來又聽表妹說表弟現在在某巴巴平臺上從事服裝批發，家裡也給了資金扶持，我當時還覺得這工作挺好的，至少是個小老闆，這小子有長進了。
我和表弟最後一次的聯絡是在19年5月，當時他欠債的事情尚未被曝光，他微信問我借幾萬塊錢說用於服裝生意的週轉，由於當時我也沒什麼閒錢，沒有錢借給他，結果6月份他欠債的事情就暴露了。
表弟欠債的事被曝光後，我們全都炸鍋了，畢竟這不是一筆小數目，憤怒歸憤怒，再說打罵也沒用了。當時這事情也很是折騰，姑父都已考慮把市區剛買的房子賣掉來給表弟還債了，後來也不知道姑爺用什麼方式搞定了這些坑。聽說是借錢把欠銀行的那部分先還上了，其中我姐也借了錢給表妹，我奶奶也“奉獻”了幾萬養老本。
這事情總算是平息了，但日子也就越來越不好過了，畢竟填了那麼大的窟窿。表弟的老婆當下決定，把兒子交給我姑姑帶，然後去外面幹著兩份工作，表弟也表示要好好做人，準備上去DG打工，爭取早點把欠的債還清。
按照事情的發展，如果表弟好好工作，不走歪路，應該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欠的債再多，有家人的支援，慢慢還，還是能逐漸還清的，只是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境況。
4.
可能，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我又撥通了我姐的電話，我姐顯然對這個事情也是早有耳聞。
我把我的猜測跟我姐姐說了，希望能從她嘴裡得到這個事件更多的資訊。
“你就不要瞎猜了，表妹跟我說警察那邊已經結案了，是自殺的，表弟他之前欠了九十幾萬，出去工作後又欠了一百多萬！”
“膽大包天！”
我實在想出什麼詞來形容，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剛欠完九十幾萬，現在又整出個一百多萬，前前後後總計負債接近兩百萬，他難道不知道害怕的嗎？
“你表妹說他出去工作還是shua單，這本來就是違法的事，聽你表妹說姑爺也是知道你表弟在外面工作是幹shua單的，難道做父母的不應該多問一下嗎？愚蠢啊！”姐姐一副捶胸頓足的樣子。
“唉，誰說不是呢，表弟畢業出來就一直呆在家不工作，姑姑他們也不說一說他，就這麼放任他，結果釀成這樣的悲劇，出現這樣事，做父母的負有很大責任。”
“慈母多敗兒，古語真是沒錯啊。”姐姐說道。
“唉，現在再說這個也晚了，也不知道表弟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究竟經歷了多大的絕望。”
成年人終究是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的，但這個代價也太大了，難道非得選擇這麼極端的方式去了結一切嗎？
想想身後白髮蒼蒼的父母，年輕的妻子，尚在襁褓的孩子，做出這樣的抉擇，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萬事皆休了嗎？留下的只是千瘡百孔的家庭，家人一缽傷心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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