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4月28日,延安《解放日報》 用一整版的篇幅發表了紀念李大釗烈士的專題文章。為了還原當時最真實的場景,特意邀請李大釗長女李星華撰寫了《十六年前的回憶》 一文。
這是近十六年來,第一次由見證人親自講述“四二八”烈士犧牲的經過,文章一發表就在國內引起了廣泛關注。
而《十六年前的回憶》自建國後也一直被選入小學語文課本,上個世紀長大的孩子,幾乎都學過這篇課文。
很多人都是在這篇文章中第一次認識了李大釗,也是第一次知道了李葆華和李星華的名字。
李葆華生於1908年,李星華生於1911年,在五個兄弟姐妹中,李葆華行一、李星華行二,兩人不僅是家裡年齡最大的,也是經歷最多的。
同大多數革命家庭一樣,李大釗忙於事業,時常東奔西走,兄妹幾人都是在母親的呵護下成長起來的。不同於父親李大釗那樣滿腹經綸,母親趙紉蘭不曾念過書,只是略識文字,但卻是位心地善良的女性,她以自己溫暖的懷抱,給了葆華和星華幸福的童年。
童年時代的他們一直隨母親住在河北老家樂亭縣鄉下,當時父親李大釗在北京大學教書,只有每年放暑假時才會回家看望他們。
樂亭位於渤海灣,在葆華和星華的記憶裡,故鄉樂亭縣大黑佗村是個很美麗的地方。這一方好山好水,養育了故鄉勤勞勇敢的人,滋潤了葆華和星華幼小的心靈,也賦予了他們真誠質樸的品格。
當時正是20世紀初葉,中國正處於近代最黑暗的時刻,軍閥混戰,盜匪猖獗,惡霸橫行,老百姓的生活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葆華和星華的外祖母是當地大戶,父親又是北平的大學教授,所以從小兄妹兩人的生活很富足。
但是在家中,兄妹兩人總會聽到大人說起天災人禍給老百姓帶來的痛苦,家門口也經常有來討飯的窮人。外祖母和母親都是樂善好施的人,只要看到有人討飯討到門口,從沒讓他們餓著肚子離開過。
這樣的家庭氛圍,給了葆華和星華一顆兼濟天下的心。
不過對兄妹兩人影響最大的,還要說他們的父親——李大釗。
父親總是很忙,一年中陪伴他們的時間寥寥無幾,但他們的心目中,父親總是慈祥的。
李大釗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主將,他對子女的教育,無不體現“五四”時期反封建專制、尊重個性發展的新思想。
李大釗喜愛孩子,卻又從不溺愛,更不訓斥或打罵,相比於知識他更注重培養孩子的道德品質和人格。他總是從小事人手,一點一滴,在生活中告訴孩子一些最基本的做人的道理。
相比較於童年時代的富足,葆華和星華的少年時代,是在貧困和動盪中度過的。在葆華十四五歲的時候,家境開始窮困起來,而且一年不如一年。母親常常為吃穿發愁,有的時候,家裡幾乎陷入無米下鍋的窘地,全家人穿得都很儉樸,甚至可以說破舊。
當時星華在孔德學校讀書,同學大半是北大教授的子女。少女時代的她,亭亭玉立,可因為家庭原因就是穿不上件漂亮衣服。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有哪一個不愛美呢?這樣的形象,讓她在同學面前多少有點難為情。過年了,小妹妹哭著鬧著要母親買新衣服,母親心疼小女兒,咬牙做了一件。妹妹高興地穿上了新衣服,星華看著妹妹開心的樣子,心裡是真的羨慕!
母親看著星華的模樣,心裡十分的難過,她明白女兒的心思,但自己卻無能為力,因為這時候家中的錢都被丈夫拿去幹“有用的事”了,這是她不能阻攔的。
而隨著葆華和星華漸漸長大以後,他們慢慢地也懂得了父親所從事的偉大事業到底是什麼。
李大釗在“五四運動”後,開始積極籌劃建立中國共產黨,為中國革命的未來明確的指引方向。
但是自從父親投身革命後,葆華和星華深切地感受到:家裡的生活就再也沒安寧過。平日裡,總是會不斷地有流氓暗探跑到家裡來騷擾搗亂,生活被這些壞蛋攪得動盪不安。而父母只得帶著全家不斷地搬來搬去。
1924年到1926年,葆華和星華感覺父親空前的忙碌,這時的李大釗為了促成第一次國共合作,經常南下奔走於廣州、上海、武漢等地。每次從外地回來,顧不上休息,就又夜以繼日地投入了工作,不是伏案疾書,就是同一群青年人在書房裡秘密開會商量事情,甚至難得和孩子們說上幾句話。
這段時間裡,最讓兩人難忘的,就是小妹妹鍾華的死。
那是1924年春天,正是父親為黨的事業忙得廢寢忘食的時候,這時小鐘華患了肺炎。但是連續幾天,李大釗都忙於工作,硬是沒有時間過問一下女兒的病情。眼看孩子病得越來越重,母親急得團團轉,一點辦法也沒有。而等李大釗騰出工夫的時候,孩子的病已經耽誤了,3歲的小鐘華,就這樣過早地離開了人世。
小妹鍾華的死,讓全家人都非常的難過,李大釗更是悲痛欲絕,但是他甚至來不及追念愛女、慰藉家人,便又匆匆地離開了北京。
不久,家裡接到父親捎來的一封長信,信中附著一首悼念小女兒鍾華的長詩。葆華、星華和母親一道,在燈下含淚讀完這封信。兄妹倆深深為父親堅強的意志和堅定的信念所感動。
父親這次一去就是半年,直到父親回來後兄妹倆才知道,原來他此次秘密出京,是赴蘇聯參加在莫斯科召開的共產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
1926年“三一八”慘案後,為躲避反動政府的通緝,李大釗轉入地下工作,住進東交民巷的俄國兵營裡,繼續領導國共兩黨的革命活動。為了照顧李大釗的起居,星華和妹妹炎華也跟著母親也搬來同住,而葆華和弟弟則留在朝陽裡舊居。
此時,葆華已經成長為一個18歲的青年,對於父親的事業也有了更多的瞭解,在父親轉入地下的這段時間,葆華一直充當通訊員的角色,每天負責給父親送信,並加人了共產主義青年團。
1927年4月6日早晨,張作霖在帝國主義列強的支援下,突然派兵進入東交民巷進行瘋狂的大搜捕,並突襲了蘇聯大使館。
雖然事前曾有人報過警,但李大釗畢竟書生出身,對形勢險惡估計不足而未轉移。事情發生時,星華正好和父親在一起,就和父親一同被捕,隨後母親和妹妹炎華也在另一個地方被捕。
圖|1927年4月李大釗就義後,星華(右)、炎華(中)、光華(左)姐弟在府右街後坑朝陽裡3號家中
而這一天李葆華和同學們正好到小湯山郊遊,在回家的路上,孔德學校的同學把他接到清華園,告訴了他家中出事的訊息,使他躲過了敵人的魔爪。
也正是從此開始,李葆華和李星華兄妹的人生軌跡開始變得不一樣。
從李大釗被捕,一直到4月28日犧牲這段時間,葆華一直躲在父親的朋友、北大教授周作人、沈尹默等家中,伯伯們不讓他出去,他不知道父母、弟妹們的情況,真是心急如焚。
而在監獄中,敵人把大釗與家人分開單獨關押審訊。星華和母親、妹妹被關在女監裡,一直得不到父親的訊息,心裡七上八下得十分的凌亂。
而他們最後一次見到李大釗,卻是在敵人的法庭之上。
在法庭上,星華一看到晝思夜想的父親,真想跑過去撲到父親的懷裡。而父親只是瞅了瞅她們母女三人,臉上的表情非常鎮定、凝重、安祥,就像沒有看見她們一樣。
16歲的星華,一下子意識到這是在敵人的法庭上,一句話、一個動作不慎,就可能給自己或家人帶來殺身之禍。一瞬間,星華感覺自己頃刻間長大了。
星華看著站在法庭上的父親,感覺他似乎被一種偉大的力量籠罩著,而父親堅毅的眼神,透露出對於革命事業的堅定信念。
“她是你最大的孩子嗎?”法官指著星華問李大釗。
“是的,我是他最大的孩子。”星華也不知道當時哪裡來的機智和勇敢,生怕父親一不留神說出哥哥葆華來,就搶著作了回答。
“不準多嘴!”法官拍著驚堂木厲聲吼道……
李大釗立刻領會到了女兒的用意,不緊不慢地說:“是的,她是我最大的孩子。我的妻子是個家庭婦女,不瞭解社會上的事,我的孩子們年紀還小,都正在上學,可以說對世事還什麼也不懂,一切都與她們沒有關係。”
就這樣,李大釗同愛人、女兒在敵人的法庭上見了一面,又匆匆分別。只是那時候全家人誰都沒有想到,他們這次見面,竟是與親人的最後訣別!
李大釗的被捕入獄,引起了社會輿論對他的廣泛同情,他的聲望、學問、道德,甚至連反動報紙也不能不虛偽地表示敬佩。大學生,各界群眾,教育界名流、學者,各方都在設法營救。尤其是北方鐵路工人,甚至組織了劫獄隊,準備去營救李大釗。
李大釗得知這些情況後,堅決不同意這樣做。他不願意因為自己,給任何人帶來沒必要的犧牲。
他說“我個人為革命犧牲,是光榮而應當的,但已經是黨的損失,已經是我的罪過;我不能再要同志們作這種冒險,耗費革命的力量。現在你們應當儲存革命的力量,而不是去冒險和犧牲…… ”
用盡各種刑罰手段的反動派,對於李大釗已經束手無策了,他們知道,再也沒辦法從他的嘴裡得到任何有價值的資訊,於是決定將其殺害。
1927年4月28日上午,敵人使用新從西歐進口的絞刑機殺害了李大釗同案一行加人,對李大釗特別使用“三絞處決法”以延長痛苦。
臨刑時,李大釗第一個走上刑臺,他像平日一樣,仍舊穿著那件灰棉袍,態度鎮靜從容。他走上刑臺後,堅定地高聲說:“共產主義在中國終將勝利!”他對著劊子手們冷笑道:“你們也太虛弱了,為什麼連句話都不敢讓我多說呢?”當他的脖子被套上繩圈後,他用最後的力氣高呼:“共產黨萬歲!”
就這樣,中國共產黨的建立者、革命先驅李大釗, 為了在祖國實現共產主義的偉大理想,獻出了自己的寶貴生命,時年38 歲。
第二天,也就是4月29日,警察把星華母女放出監獄,母女倆在門口等了許久,也沒有見到父親出來,直到她們回到家後才知道父親在前一天已被絞死。母女兩人頓時哭成一團,母親更是傷心過度,接連三次暈倒在地,從此一病不起。
李大釗犧牲的訊息很快透過報紙傳遍了大街小巷,周作人和沈尹默看到這個訊息後,都怕李葆華接受不了,非常猶豫該不該告訴他這個訊息。
一番猶豫之後,他們還是將李葆華叫到房間裡,把報紙給他看。但出乎周作人等意料的是,李葆華看到報紙上的訊息後,沒有任何的哭泣和悲傷,他冷峻的臉龐,沉著而冷靜,這讓當場的人驚訝不已,李葆華又問了幾個關於父親的問題,便默然退下。
李葆華並非是不傷心,只是作為家中的長子,李葆華明白自己這時候沒有時間去悲傷,而是應該想盡一切辦法照顧母親和弟弟妹妹。此時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刻趕回家去,去承擔父親殉難後長子應盡的責任,但是周作人等卻將他攔了下來:“敵人現在已將你家秘密包圍起來,正想抓住你斬草除根,你這時候萬萬不能回去,而且星華已託人轉告你母親的心願,讓你立即遠走高飛,切不可上當中了敵人的圈套。”
李葆華在父親多年的薰陶下,政治上已經比較成熟,他明白這時候自己出現在家裡,對於自己和家人沒有任何的好處,所以他竭力壓制住內心的巨大悲憤,決定暫別親人奔赴異國他鄉。
李葆華懷著國仇家恨,化名楊震,隻身流亡日本。在日本,他經過千辛萬苦,克服重重困難,考入了東京高等師範學校。他一面學習,一面孜孜不倦地尋求救國救民的真理,不久,便參加了中國共產黨留日特別支部。
而李葆華走後,李星華就成了家中最大的孩子,也開始承擔起來家庭所有的責任。
1927年5月11日夜晚,星華照護著生病的母親,帶著弟妹,悄然離開生活了10年的古都北京,回到故鄉大黑佗。
自從父親犧牲後,母親的精神被徹底摧垮,臥病在床。此時家中的五個孩子,除了已經去了日本的葆華炎華9歲,光華4歲,欣華剛1歲,生活的重擔,全部落在16歲的李星華肩上。
圖|李葆華(左二)、李星華(左三)、李光華(左四)、李欣華(左一)合影
而自從父親去世後,家裡也沒有了經濟來源,連給母親買藥治病的錢都沒著落,幸而住在外祖母家,還能給一點接濟,全家以此勉強維持生存。
為了度過家庭難關,李星華不得不中輟學業,整天在家裡守護母親、照料弟妹。她是個好強的姑娘,如今因家庭牽累不能讀書,心裡有說不出的痛苦。
母親很明事理,不願因為自己的病耽誤孩子們的前程,她總是勸說星華,讓她重新回到學校中去,但星華無論如何也不肯丟下生病的母親。
1931年夏天,母親的病稍有好轉後,在母親再三催促下,星華才帶著炎華和光華,重返北平求學。那一年星華剛滿20歲,為了解決姐弟3人的生活費,星華只好四處奔波求人,後來還是在父親的老友幫助下,北大答應,每月發給他們少量父親生前的欠薪。
這次獨立回北平,李星華第一次獨自擔當起撫養弟妹的重任。生活的磨難,給了她勇氣和力量,也鍛鍊了她的韌性和責任感。
而此時,遠在異國他鄉的李葆華,相比較於在國內的妹妹,生活上要好很多。但是李葆華卻始終記著國恨家仇。除了刻苦攻讀外,他時刻在注意著中國的局勢變化。
“九一八”事變後,日本公然入侵東北,這使得身在日本的李葆華感到了極大的憤慨,為了支援民族抗戰,李葆華和其他留日學生開展了歸國運動。李葆華放棄了自己在日本的學業,毅然決然的回到中國,參加到了民族抗戰之中。
1932年,李葆華受黨的派遣,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北平,到門頭溝區開展地下工作。
也正是在這年春天,李星華也參加了黨所領導的反帝大同盟,同年夏天,加人了中國共產黨。
李葆華回到北平後,也終於再一次見到了自己的妹妹李星華。一別數載,兄妹兩人都已經獲得了極大的成長。兩人緊握雙手,感受到了來自彼此的力量,這時的他們都已經成為了真正的革命者,成為了父親最好的接班人。
此後,李葆華先後轉戰北平,河北等地,為華北地區抗日活動的開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而李星華則一直在北平從事地下工作。
這年的冬天,由於情況突變,李星華失去了與黨的關係,她帶著悶悶不樂的心情返回故鄉探望母親。
此時的母親已經生病臥床多年,此時看著風塵僕僕的女兒,心中既心疼又欣慰。但是多年來,一直有一件事壓在她的心頭,那就是丈夫李大釗的後事。
原來,李大釗先生去世後,靈樞並沒有下葬,而是一直停在浙寺裡,如今已經有將近6年的時間了。丈夫未得安葬始終是壓在趙紉蘭心頭的一塊大石頭。這時候,她知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決心要在自己活著的時候,讓死者入土為安。
李星華在北平的時候,母親沒有一封信不提到這件事。這也是星華這次回樂亭的一個重要目的。母女倆經過商量,決定儘快為父親下葬。
1933年春天,星華帶著母親再次來到北平。黨組織知道這個訊息後,立刻來和她們取得聯絡,並且告訴李夫人,組織上決定趁李大釗下葬之機,舉行一次大規模的群眾遊行,抗議國民黨新軍閥的法西斯反動統治。李夫人欣然接受了黨的建議,並且很默契地和党進行了配合。
李星華參與了黨組織安排的葬禮籌備工作,在葬禮舉行的前夕,她和她的表姐用刻好的橡皮戳子,在每個紙錢上打上紅色的小字:“李大釗先烈精神不死!" “共產黨萬歲!" “打倒國民黨!" 。
4月23日,成千上萬的北平市民走上街頭為李大釗先生送葬、舉行公祭。國民黨憲兵隊對這次聲勢浩大的群眾示威遊行進行了殘酷鎮壓,青年們的血再次灑在了北平的街頭。李星華和弟妹們穿著孝服走在隊伍最前頭,衝破反動當局的鎮壓,一直把父親的靈樞送到西山萬安公墓,安葬入土。
一個月後,完成了最後心願的母親含恨離開人世。星華又強忍悲痛,帶著弟妹把操勞一生的母親安葬在父親的墳旁。事後,星華、炎華、光華、欣華在父母墳前照了一張像,照片中的星華既像大姐,又像母親。
在後來的日子裡,她就是這樣沉重地揹負著“大姐兼母親”的雙重責任前行。
此後,葆華和星華開始全身心的投入到革命工作中。
1936年,李葆華調任中共北平市委書記。在此後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連天烽火中,葆華戎馬恍惚,轉戰山西、河北等地,先後任晉察冀臨時省委副書記、晉察冀區黨委副書記。
而李星華則來到延安,成為了革命聖地的一名普通教師。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李葆華被任命為水利部黨委書記和第一副部長,當時黨組織認為。李葆華參加革命工作多年,不僅為人謙遜,而且對於工作非常負責,一定能夠勝任全國各地跑的水利工作。
在水利部的12年的時間裡,李葆華幾乎走遍了祖國的大江大河,為國家水利工作的發展,貢獻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1961年,李葆華離開水利部,調任華東局第三書記,次年兼任安徽省委第一書記。
在李葆華來到安徽後,立刻著手發展經濟,改善農民生活,在1963年到1965年的三年時間裡,安徽迎來蓬勃發展,農業生產總值年均增長15.1%,輕工業總產值年均增長17.5%,重工業年產值年均增長12.5%。
蕭條景象成為過去,人民生活質量普遍提高。因此李葆華也得到了一個新的稱號“李青天”。
而李星華在建國後回到北京後先是在師大女附中任教,後到馬列主義二分院教日本學生學中文,1956年起調到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從事民間文學研究工作。
自從李星華從事教師的工作後,無論身在何處,她總是勤勤懇懇教書,認認真真為師。在一些人看來,星華是共產黨主要創始人李大釗的女兒,革命成功了,怎麼也該有個一官半職的。但李星華始終覺得自己是個普普通通的平常人,平常人就應該做平常事,做對人民有利自己喜歡又有能力去做的事情。
她自幼喜歡文學,從一開始當老師就教語文。李星華本有著極好的文學天分,可惜,艱難和坎坷的人生道路,影響了她的學業,損傷了她的健康,也耗盡了她的年華。
她曾感慨地嘆息說:“我小時候由於家境困難,根本沒有很好地念書,說是大學畢業,其實…… 咳!就甭提了!所以我總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而李星華一直還有一個理想,那就是將父親的一生,完整地記錄下來。從新中國建立之日起,星華就開始收集有關父親李大釗的資料,她訪問了李大釗的許多老朋友、老同事,並曾回到樂亭家鄉收集資料。在整理大量文字記錄的同時,還收集了許多歷史照片、遺物,以及部分手跡。
1958年,李星華開始陸續撰寫回憶錄,還編輯了《李大釗詩文集》 。
但是後來的風暴,還是對兄妹兩人造成了極大的衝擊,在這期間,李星華身處困境,重病纏身,由於沒能及時醫治,以至於雙目失明瞭。
而李葆華則整整被監禁了6年,他先在合肥,後到六安等地接受“改造”。沉重的精神壓力,惡劣的生活環境,使他的健康狀況越來越差。
1972年,李葆華的夫人剛被“解放”出來,十分擔憂丈夫的健康。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提筆給周恩來總理寫了一封信,彙報了李葆華當時的處境和身體狀況。信寫好後經過多人輾轉之後,透過王震把信轉到周總理手中。
這年12月19日,周總理給安徽省當時的軍管負責人打來電話,要求對李葆華解除軍管,儘快接回合肥養病。
而李葆華回家後的第二天,中央就來電通知他去北京開工作會議。在北京開完中央工作會議,李葆華剛要離開會場,周總理派人攔住他說:“別走,總理有事和你談。”
當晚,周總理與葆華從11點談到凌晨2點,他們整整談了3個小時。周總理告訴葆華,中央決定讓他到貴州省委任第二書記,因任務急迫,要立即起程。當日天亮後,葆華即登機出發,他在機場對遇到的安徽省同志說:“請轉告省委,中央派我到貴州省去工作了。”
風暴結束後,春回人間,日暖花開。李星華也感到精神上無比的自由。她滿懷信心,打算把生活重新好好安排一下,在晚年再為革命做出點貢獻。可是,雙目失明使她感到與世隔絕的痛苦,加上長期患病無條件很好檢查治療,病情日益惡化。
1979年,李星華將以往撰寫的有關父親的回憶文章收集起來,編輯出版了《回憶我的父親李大釗》 一書。由於她已重病纏身、雙目失明,這本書的補充整理工作只好由家人幫她完成。可惜,書還沒有出版,1979年11月27日,李星華就帶著遺憾與世長辭了。
而重新回到工作崗位後的李葆華在貴州工作五年後,1978年又調到中央人民銀行主持工作。當時的李葆華已經79歲了,金融行業對他而言完全是一個陌生的領域,更何況這些年他經歷人生低谷,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但在組織徵求他的意見之時,他毫不猶豫地說:"服從組織,沒有意見。"
2005年2月,李葆華因病去世去世。
但是就在李葆華去世幾個月之後,一封匿名的舉報信,出現在了中紀委的信箱中。而信中檢舉的物件,則是李葆華的兒子,安徽省民政廳廳長李宏塔。
對於這封舉報信,中紀委非常重視,秘密派出調查組對信中的內容進行核實和調查。
但是經過調查組一段時間的秘密走訪和細緻調查之後,他們在安徽沒有發現任何舉報信中列舉的問題,反而發現了李宏塔默默做著很多平凡而偉大的事。
李宏塔身邊的每個人都知道,李廳長雖然身居高位,但是多年來每天都是騎腳踏車上下班,20年來騎壞了4輛腳踏車,穿壞了5件雨衣,7雙膠鞋。知道後來年紀太大了,才換了一輛電動車。
而李宏塔一家人多年來一直住在55平方米的宿舍裡,小房子裡面都是老舊的傢俱,甚至有些簡陋,任何人來到他的家中都無法相信這是一位廳級幹部的家。
而在1989年和1994年,李宏塔曾經兩次直接負責民政廳機關建房和分房的工作,一共分房200套,但他從沒給自己分過一間。
這位廳級幹部明明不抽菸不喝酒,不熱衷於任何娛樂活動,整日裡撲在工作上,沒有貪圖過任何享受,他的存摺裡,連一萬元都沒有。
這樣幾十年如一日的堅持,每個人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絕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而對於自己所做的這一切,李宏塔卻覺得這沒什麼了不起的。
2021年6月29日上午10時,李宏塔榮獲"七一勳章"。李宏塔在接受採訪時說:"老一輩人一直在給我做榜樣,我做得還遠遠不夠。"
他還說,會把勳章送到李大釗紀念館,告慰父親李葆華和祖父李大釗。
李葆華和李宏塔家中都掛著李大釗的手書,國人皆知的對聯:"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
從李大釗到李葆華、李星華再到李宏塔,一家三代人,三代共產黨員將自己的生命都融入到了祖國的建設當中,他們將自己所以的一切,都奉獻給了自己的國家,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