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楊振寧是中國科學院院士,諾貝爾物理學獎的獲得者,而杜聿明曾是國民革命軍陸軍中將。看似是兩個時代的風雲人物,實則是女婿和老丈人的關係。1973年,楊振寧和杜聿明的女兒杜致禮第三次回國時,毛主席在書房親自接見了他。
他們談話進行了一個小時,當談及杜聿明的時候,毛主席對楊振寧說:“代問你岳父好。”談話結束後,兩人合影留念。此後,楊振寧與毛主席合影的大幅照片,一直掛在杜聿明家的客廳裡。
圖|毛主席和楊振寧
“新生”後的杜聿明,經常對外公開表示:“毛主席、共產黨是救我的恩人。黨和毛主席對我這樣一個罪大惡極的頭等戰犯,給予特赦,我無限感激。永遠跟著共產黨走,毛主席走,生死以之,絕不返顧!”
可剛被俘的那會兒,杜聿明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有人好奇,一個曾經對蔣介石忠心不二,致死追隨的人,是如何一步步被共產黨感召的?咱們今天的故事就從這裡開始講起……
盡愚忠
1948年11月6日,淮海戰役打響了,國民黨稱之為“徐蚌會戰”。應該說,國民黨的這個稱謂,更為形象一些。此戰役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至11月22日,華東野戰軍將國民黨的第7兵團10萬人全部殲滅,第7兵團的司令官黃百韜陣亡。第二個階段,23日,黃維的第12兵團被中原野戰軍集中兵力合圍。
28日,蔣介石在南京召開軍事會議,不得不下令徐州駐軍的第2、第13、第16三個兵團放棄徐州。當天晚上,副總司令杜聿明從南京返回徐州,向上級劉峙報告蔣介石的指令。
29日,劉峙飛抵蚌埠指揮。此時,杜聿明召集孫元良、邱清泉、李彌三人開會,向他們傳遞蔣介石的決策,決定於30日發動大規模進攻。實際上,這是“假進攻,真撤退”的把戲。30日,杜聿明指揮30萬徐州守將撤離徐州,向西南方向沿永城撤退。此時,華東野戰軍發現國軍撤走,無阻礙地解放了徐州,並派7個縱隊30萬兵力對杜聿明的軍隊發起追擊、攔截。
杜聿明途中收到了蔣介石空投下來的親筆信,信中命令他向東南出擊,解救黃維第12兵團。這樣一來,孫元良第16兵團、邱清泉第2兵團、李彌第13兵團不得不轉攻東南。
12月4日,各個兵團被華東野戰軍包圍在永城東北陳官莊地區。這種情勢之下,杜聿明命令邱清泉攻擊前進,要孫元良、李彌嚴守陣地。同時,他要求蔣介石進行空投,而蔣介石回覆稱6日才能空投。
6日,孫元良第16兵團因協調錯誤,自行突圍,大部分被殲滅。7、8、9日,其餘兩個兵團向解放軍依然保持攻擊,10日,解放軍發動反攻,包圍圈開始縮小。
1949年1月5日,蔣介石開始空投,並催促杜聿明趕快突圍。在此之前,杜聿明曾向蔣介石提出了上、中、下三個策略。
上策:必要時放棄武漢、西安,集中兵力與共軍決戰;
中策:各兵團持久固守,爭取“政治上的時間”(即和談);
下策:突圍。
不曾想,蔣介石選擇了下策。
在陳管莊堅守的40多天時間,杜聿明本可以逃出包圍圈的。可他還是毅然決然地留下來了,當蔣介石發電報表示願意接他回南京治病時,杜聿明回電道:
“生雖有疾病在身,行動遲滯,但不忍拋棄數十萬忠勇將士……生一息尚存,發誓為鈞座效忠到底!”
這期間,陳毅多次給杜聿明寫信,勸他投降。淮海戰役後期,毛主席撰寫了《敦促杜聿明投降書》廣播稿。內容大致表示:你們被包圍了,想突圍是不可能的,四周都是解放軍。如今,在我們的層層包圍和重重打擊之下,你們的陣地大大地縮小了。你們計程車兵和很多幹部,大家很不想打了。如果你們還想打一下,那就再打一下,總歸你們是要被解決的。
可杜聿明沒有絲毫投降的意思,他決心對蔣介石盡愚忠到底。
1月9日晚,杜聿明和副官、衛士等幾十人離開大部隊單獨行動,後被俘虜。後來,杜聿明和身邊的人閒聊時講過,他被俘虜前險些“成仁”的情景:
當解放軍戰士衝過來時,我掏出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準備“為國犧牲”,是我的副官衝上前把槍奪走了。
接著,“寧死不做戰俘”的杜聿明抱起了一塊大石頭猛砸頭部,頃刻間,血流如注。正因如此,剛進戰俘營時,杜聿明被同伴們戲稱為“花崗岩”腦袋。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冥頑不靈、固執己見的人,共產黨是如何把他一步步改造的?
圖|杜聿明被俘虜處
受黨恩
1949年1月10日,被譽為解放戰爭三大戰役之一的淮海戰役勝利結束。新中國成立後,杜聿明作為戰俘,被送進北京功德林戰犯管理所進行思想改造。那個時候,杜聿明一身疾病,光他自己知道的就有3種,包括有嚴重的胃潰瘍、肺病、腎結核。
進入戰俘營的第三天,杜聿明外出放風,見到了同樣在放風的國民黨另一名被俘軍官文強。文強關切地對他說:“老哥的身體能熬到今天實在是不容易。”
話落,杜聿明淡淡地回覆道:“你問我的健康嗎?是活一天算一天。我所想到的是一個死字,只有一死才能報答校長栽培之恩。”
現在,杜聿明一心求死,他認為共產黨根本不會善待他,遲早都會想辦法折磨他。所以他隨時做好了被摧殘的準備,相比之下,他更希望被病魔帶走。可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沒見共產黨對他用刑,不僅如此,共產黨的領導人還下令,主動幫他看病,做治療。這些“反常”的行為,令杜聿明著實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一天,戰俘營中,杜聿明在洗澡,管理人員李科長髮現他的雙腿紅腫,趕忙問他是怎麼回事,杜聿明不吱聲。接著,李科長命令他站起來雙腿併攏,結果發現杜聿明的臀部一個大一個小。
第二天,杜聿明就被送去了復興醫院,經診斷,確定他患了骨結核。之後,管理員李科長在戰俘營的床上放了一個石膏架子,每當休息的時候,杜聿明就躺在上面。之後,為了讓杜聿明加強體能,李科長每天都會給他送一杯牛奶,醫生、護士也常來給他打針治病。而杜聿明這一躺就是三年。
三年後的一天,國民黨另一名被俘的高階軍官沈醉來看望杜聿明。當沈醉看到石膏架子的時候,他以為那是共產黨專門用來折磨杜聿明的“刑具”,所以他沒敢問。可這件事情,他一直都記在心上,最後還是好奇心佔了上風,他指著石膏架子問杜聿明:“杜兄,疼不疼啊?”
聽到這話,杜聿明哈哈大笑起來,他說道:“這是為我治病呢!我的脊椎變了形,管理員特意為我定做了這樣一個石膏模具,用來糾正我的脊椎。”誤會立刻解除,兩個老戰友相視一笑。
杜聿明還患有嚴重的結核病,非常需要鏈黴素,可是當時我國自己還不能生產這種藥,人民政府就專門派人到港澳地區,花重金採購藥品。杜聿明的其他病,也都是這樣一點一滴被治癒好了。
杜聿明曾感嘆道,過去他有錢有權,頑固疾病都沒看好,現在他只是一個戰俘,共產黨竟然如此費心,想盡一切辦法幫助他重新恢復健康。人民政府的這種關懷,是他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但現在都實實在在地實現了。
他的身體康復了,同時他的精神也得到了慰藉。在戰俘營的安排下,之前棄蔣投明的國民黨高階將領程潛、傅作義等人先後來探望他。1957年,杜聿明寫了一封信恭祝女婿楊振寧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信件的內容很短,上面寫著:
親愛的寧婿:
我祝賀你獲得諾貝爾獎金,這是中華民族的光榮。
杜聿明 即草。
不久後,杜聿明收到了楊振寧的回信,信中感謝岳父對他的關懷。
更值得一提的是,杜聿明透過在美國的女兒、女婿與臺灣的妻子曹秀清取得了溝通聯絡。毫不誇張地說,人民政府對待他這樣一個戰俘,可謂是仁至義盡了。俗話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在共產黨的感召下,杜聿明的思想和情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留大陸
曹秀清是1949年去的臺灣,那個時候杜聿明剛剛在“徐蚌會戰”做了俘虜。在臺灣,一個敗軍將領的家屬,她自然得不到什麼好臉色,日子過得很艱難。本來她是不用工作的,可迫於生計,只得到臺灣縣菸草專賣店做收發的工作,掙一些辛苦錢養家餬口。
曹秀清的女兒和女婿在美國,但國民黨一直不允許她離開臺灣去美國探親,怕她趁機“投共”。1957年,女婿楊振寧獲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這個訊息很快傳到了臺灣省,曹秀清趕緊向上級申請去美國祝賀女婿獲獎。
那個時候,楊振寧獲諾貝爾獎,加上他拿的是國民黨臺灣當局所謂的“中華民國”護照,國民黨覺得臉上有光,隨即便改變了以往冷漠的態度,對曹秀清一下子格外得熱情。不僅赴美國的申請被批准,還交代蔣介石和夫人要為她送行。
蔣介石見到曹秀清之後,很熱情地對她說:“楊振寧和李政道獲得了諾貝爾獎,為中國爭了光,楊振寧的父母都在上海,你這次到美國去,要憑著岳母的關係,爭取楊博士到臺灣來訪問,為黨國效勞。”
俗話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曹秀清急於離開臺灣,所以她趕忙答應了下來,她說:“見到寧婿後,我一定要他回來看看。”就這樣,曹秀清如願到了美國,與女兒、女婿生活在一起。
1959年12月4日,杜聿明被中共作為第一批特赦的國名單戰犯被特赦。1961年3月1日,杜聿明等7人到全國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擔任文史專員。文史專員的主要工作就是把自己的親身經歷記錄下來,讓後人可以看到一個更詳盡、更全面的那段歷史。
現在杜聿明可謂是重獲新生了。他在戰俘營10年,不僅身體越來越健康了,思想精神也得到了昇華。如今特赦了,他從戰俘搖身一變成為了政協委員,地位和名譽一下子被抬高了。不過,他有一個遺憾,那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妻子曹秀清,他多麼希望夫妻可以早日團聚。
爾後,等他把自己的一切告訴遠在美國的曹秀清時,出於多種因素的考慮,曹秀清遲疑起來了。她想著丈夫畢竟是戰敗一方,俗話說,“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丈夫杜聿明是否真心想留在大陸。她覺得如果按照以前杜聿明的性格,那麼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是很難讓人理解的。
此時,曹秀清在女兒、女婿那邊生活得很好,她勸杜聿明,讓他不要為難自己,不行的話就去美國。他們夫妻倆都希望彼此到自己的身邊,這就看誰能堅持地更久了,誰的立場更堅定了。最終,曹秀清徹底理解了,丈夫杜聿明紮根大陸並不是權宜之計,他的心已經在那邊發芽了。1963年10月,曹秀清從美國坐飛機飛回祖國,回到了杜聿明的身邊。
促統一
之後,夫妻倆過上了幸福的日子。杜聿明繼續為黨和國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然而病魔卻沒有給他更多做貢獻的時間,到了80年代,杜聿明的病情不斷加劇,最後只能躺在病床上忍受著病痛,所幸愛人曹秀清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一天,杜聿明輾轉反側睡不著,他轉過頭來,輕輕地喚著妻子的乳名:“月富,你陪了我幾十年,可我陪不了你了。我走以後,你哪裡都不要去,不要去香港,不要去臺灣,也不要去美國。共產黨對我不薄,你要是出去,容易被人當作話柄,製造謠言。”
曹秀清緊緊地拉著杜聿明的手,一個勁兒地含淚點頭。過了一會兒,杜聿明的老戰友沈醉來醫院探望他,杜聿明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沈醉走到他跟前。隨後,為了聽清楚杜聿明的話,沈醉趴在了他的胸口上,杜聿明輕輕地動了動嘴,聲音微弱地說道:“過去戰亂連年,國家還是長期分裂,骨肉同胞不能團聚,連寫一封信都不允許。”
看著杜聿明憔悴的樣子,曹秀清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帶著哭腔對沉醉說:“你拿張紙記錄一下他說的話,這可能是他最後的遺言了。”
沉醉轉過頭對曹秀清說:“我可以記住,不用紙筆,我用心記。”
接下來,杜聿明很艱難地說:“這種後果,我們是要負責任的……我想拜託你,要是你有機會的話,一定帶句話,給臺灣的老長官、老同學、老朋友,就說國家統一大業,希望在我們這些人手裡完成,不能留到下一代人解決。”
杜聿明帶著這個遺憾,於5月7日凌晨去世。爾後,曹秀清給當時的臺灣當局蔣經國發去一份加急電報,希望在臺灣的親人趕到北京參加杜聿明的葬禮。可電報發出去十多天,如同石沉大海一樣,沒有了音訊。
後來,臺灣那邊的親人聞訊後,他們專門拜訪了杜聿明之前的好兄弟黃傑,請求准許他們悼念杜聿明。可黃傑先是把他們拒之門外,過了4個小時,才答應他們做追悼的請求,不過,黃傑有個要求,那就是不能釋出訃告。
與臺灣做法完全相反的是,杜聿明去世的第二天,附有他生前最喜歡的那張照片的訃告,便釋出在中共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後面。
小結
杜聿明,字光亭,陝西米脂人,黃埔軍校一期學生。他參加過北伐戰爭、抗日戰爭,半生戎馬,戰功顯著。國共內戰打響之後,他站在了蔣介石那邊,淮海戰役失敗,成為了我軍的俘虜。1959年,杜聿明作為第一批戰犯獲得特赦,此後,共產黨和人民政府給予他很高的生活和政治待遇,1978年,杜聿明當選為第五屆全國人大代表和第五屆全國政協常委。
圖|杜聿明
杜聿明的後半生,在共產黨的感召下,他思想覺悟徹底地扭轉過來了,以後為黨、為祖國做了很大的貢獻,他去世之前,一直心繫國家統一,他曾在遺囑中這樣說:“病危深思,最關懷者唯一而言:盼在臺灣的同學、親友、同胞以及民族大義為重,早日促成和平統一,共同把我文明古國建成現代化強國,為子孫後代造福。”
我們始終非常堅定地相信,杜聿明生前的這個偉大的願望,一定會在未來不久的日子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