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毛老在村裡,官就好當了!”這是在新世紀之初,湖南嶽陽西衝村曾經的村支書對新華網記者說的一句肺腑之言。
“毛老”名叫毛致用,2003年從全國政協副主席的位置上退下來之後,他便主動放棄了可以在繁華都市頤養天年的優渥生活,毅然決然地回到了念念不忘的故土,躬耕鄉野,帶領村民發展鄉村經濟,發家致富。
直到2019年,已是九十高齡的毛老溘然長逝,西衝村村民的人均月收入已超5000元,原本貧瘠的小山村搖身一變,變作了遠近聞名的富裕村。
而毛致用也成為了退休後紮根農村的國家領導人之一……
紮根鄉野,情繫農民
一件普通背心,一雙膠底套鞋,一頂草帽,魚塘旁的老人看著在水中歡快遊動著的魚兒,滿臉微笑,此時的他雖已年過古稀,但卻依然精神矍鑠,儀表不俗。
自從他從全國政協副主席領導崗位退下來之後,便與老伴易銀秋一道回到這片曾經哺育過他的土地。
用他自己的話說,他與這裡的鄉里鄉親會產生一種天然的關切和親切,也對這裡的土地有著深深的眷戀。
作為曾經的副國級領導,毛致用的“告老還鄉”受到了許多人的關注,曾經還有不少官員微服暗訪,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紮根鄉野,從此便再也不回喧囂的大都市,去沾染一份世俗的氣息。
毛致用喜歡鄉野是發自內心的,但他不僅僅侷限於自身的寄情山水,怡然自得。自從重歸這片土地的那天起,一種使命感與責任感也在心中油然而生。
他立下志願,一定要在短時期內帶領著鄉親們攻堅克難,發家致富。
在西衝村待過一段時間後,已經積累下大量寶貴經驗的毛致用馬上就找到了制約西衝村經濟發展的關鍵所在:交通和生態!
“要致富,先修路”,只有路通暢無阻了,村子與外界的交流才能逐漸廣泛起來,為此,毛致用不惜動用自己多年建立起來人脈和積攢下來的儲蓄。
在專程請來江西農業大學教授為鄉村出謀劃策後,又帶頭捐款兩萬元,號召全體村民共同參與這項“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百年大計。
路修好後,鄉村發展所需的生產、生活資料可以方便快捷地運到村裡,村裡的農副產品也能及時地銷售出去。
於是,多年制約著西衝村經濟發展的根本性問題,便隨著一條寬敞、平坦的公路的出現而得到了徹底解決,這條公路無疑也成為了帶給全村人民希望的大動脈。
要想更好地解放生產力,提高效益,因地制宜地充分利用資源是一項十分關鍵的工作。毛致用敏銳地察覺到只有讓沼氣盡早進入西衝村,村民們的未來才有希望。
早年擔任江西省省長時,毛致用就提出過“一欄豬,一口池,一片果”的新農村生態發展理念,取得了豐碩成果,被當成“贛州模式”在全國範圍內加以推廣。
在當時,沼氣這樣的新能源尚未得到普及,許多農戶甚至聞所未聞,因此也產生了不少抗拒心理。毛致用只好一家家去給村民們做工作。
“沼氣是個寶,再窮也得搞!”,那時候,他時常將這樣一句順口溜掛在嘴邊,但是,一段時間過去後,他發現許多村民們家裡仍未用上沼氣。
他為此心急如焚,乾脆從江西調人過來親自督辦,硬是讓沼氣這種新能源進入到絕大多數農戶家中,以致讓西衝村的沼氣普及率位居全省前列。
沼氣池的問題解決後,毛致用又從集體款項中撥出了一部分資金,修建了兩個大型的養豬場,一時間,全村村民都掀起了一場養豬浪潮,絕大部分家庭都將養豬當成了謀生和致富的手段。
這時候,毛致用又利用自己的人脈關係,聯絡上了香港的一位老闆,讓他直接將養豬場承包下來,並與他簽訂合同,承諾他每年可以坐收紅利17萬元。
當看到養豬可以產生豐厚收益後,幾乎所有的西衝村村民全都加入了養豬大軍,透過大家的齊心協力,全村每年出欄的種豬高達一萬餘頭。
此時,又是毛致用親自出馬,主動聯絡了香港老闆,幫助村民們打開了銷路,乃至讓不少村民迅速脫貧致富。
近些年,西衝村的光棍越來越少了,致富以後,許多鄰村的姑娘都爭先恐後地嫁到這裡,這一切的改變,與毛致用的指導與帶領都是息息相關的。
幫老扶幼,義不容辭
西衝村富裕起來後,與外界的聯絡也愈加頻繁,村裡人多地少,不少年輕人都選擇了進城打工,將老人與小孩留在了村裡。
面對此種情況,毛致用的思維層面更加廣闊了,他認為光是讓村民們在物質上充盈起來還是遠遠不夠的,讓大家在精神層面有所提升才是當務之急。
在一份《人民日報》上,毛致用瞭解到當時全國正如火如荼地開展生態文明建設,於是,他一拍大腿,決定一定要從精神文明建設上,讓西衝村有一個全新的面貌。
為了激勵一些刻苦用功的孩子鯉躍龍門,也為了發展村裡的教育事業,在毛致用的建議下,村支部每年都會拿出一部分錢。
除了給願意留在村裡,從事教育的老師一點生活補助外,對那些考上大學甚至名牌大學的農家子弟,村裡還會予以最低一兩千元,最高一兩萬元的獎勵。
孩子們的成長成才得到保障後,毛致用便將重點放在了老人身上,有一年的臘月二十四日,毛致用將村裡六十多位已到古稀之年的老人請到家中做客。
大家圍坐在一起,吃年飯,嘮家常,讓老人們的幸福感頓時爆棚,後來,毛致用乾脆直接挨家挨戶去拜訪這些老人,每一位還送去了兩百元的紅包。
漸漸地,村裡的老人便將毛致用當成了知心朋友,大家有什麼急事、難事都喜歡找毛致用解決。
村裡有位叫做毛萬清的孤寡老人,只比毛致用小一歲,有一次他的急性腸炎發作,由於身旁無人照顧,病情一度陷入危急狀態。
毛致用在得知此事後,立即給醫院打電話,及時將老人送去搶救。此事發生以後,毛致用陷入深深的思索,必須在制度上村裡的老人提供保障,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
於是,在再次向鎮裡幹部提出建議,儘快將敬老院養老制度完善,讓全村的五保戶、孤寡老人都能“老有所養,老有所依”,他每年還自掏腰包,拿出一兩萬元來資助村裡的老人。
黨中央做出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決策後,毛致用也是積極響應,併為此提出了許多真知灼見。
毛致用是一位有著豐富政治管理經驗的老領導,他之所以能走上從政這條道路,還得感謝他的伯樂,他的老領導李惠林。
伯樂指路,踏上仕途
出生於1929年的毛致用,童年時代是在戰火紛飛中度過的,他的家鄉岳陽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因此,當日本的飛機在岳陽上空盤旋,並對地面實行狂轟濫炸時,毛致用的家人就一直在恐慌擔憂中度過。
但即便國無寧日,時局動盪,毛致用仍然憑藉堅強的意志力認真讀書,奮發圖強,指導解放後,毛致用才從高小畢業。
此時,正值壯年的毛致用躊躇滿志,一心要投入到社會主義建設的洪流中去,他的學識與勤奮也逐漸得到了一個人的認可,而這個人就是將他引入仕途的李惠林。
李惠林想將毛致用調到身邊當秘書,起初毛致用還不太樂意,於是,萬般無奈之下,李惠林只得臨時再招了一位秘書,當那人文化程度過低,沒過多久,便不堪重用了。
為此,李惠林親自來到毛致用家裡,一住就是三天,做了很長時間的思想工作,毛致用才答應了李惠林的請求,從此,他的仕途便開始起步了。
毛致用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十分善於觀察和思考,但凡他覺得對自己有幫助的知識,他都會一絲不苟地去掌握。
因此,沒多久,他便得到了擢拔。在一段較短的時間內,毛致用便由區公所內一名小小的錢糧幹事幹到了縣委組織部黨訓班主任。
在工作中,毛致用的工作能力不斷得到提高,也取得了深厚的群眾基礎,不久後,李惠林便介紹他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出色的工作成績讓他連連擢升,從岳陽地委組織部幹事升到了岳陽縣委副書記。
以致到了1968年,已經在多個崗位上得到錘鍊的毛致用再獲提拔,一直做到了常德地委副書記。
雖然,毛致用的仕途一帆風順,但是他並不以此為傲,許多人都以為毛致用到了這麼重要的領導崗位後,會一門心思地巴結奉承領導,但毛致用並沒有這樣做,他仍舊堅持著實事求是的原則,為廣大人民群眾解決了不少棘手的問題。
1977年,毛致用擔任湖南省第一書記,這一干就是11年,這是他仕途中在職時間最長的一段經歷。
改革開放以後,沿海地區經濟發展迅猛,一下子與內地拉開差距,尤其是江西省,這裡曾是中國革命的搖籃,然而直到1988年,江西許多地區依舊在貧困線上苦苦掙扎。
上級有關領導舉薦了毛致用,於是,他臨危受命,從湖南風塵僕僕來至江西,出任這個貧困大省的省委書記。
之前,在湖南的十一年間,毛致用一直在和土農業,農田打著交道,因此,在治理江西農村貧困問題下,已經積聚下了十分豐富的治理經驗。
隨著國內經濟形勢的變化,鄉村治理又遇到了許多新問題,因此,毛致用不能一成不變地運用以前的老方法來解決擺在眼前的新問題。
然而,江西是革命老區,這裡的人民都儲存了十分淳樸的民風,並且還有一種吃苦耐勞,堅強不屈的革命精神。
很快,毛致用便找到了導致江西省貧困的根本性原因,那就是:時代的快速發展,讓相對閉塞的江西一時之間跟不上時代的腳步。
於是,毛致用對症下藥,他結合在湖南治理“三農”問題的相關經驗,為江西努力尋求著一條適合自身發展的光明之路。
通過幾次大膽的嘗試,毛致用有針對性地在江西實施改革,為此,他還就江西的“三農”問題寫下了一系列的專著和文章。
果然,幾年後,江西各方面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僅GDP上了一個新臺階,而且工農業生產總值與財政收入都創下了往年新高,連續六年超出全國平均水平。
除了狠抓農業,對於幹部的作風建設,毛致用也絲毫不手軟,他以其獨特的人格魅力,將幹部們的心擰成了一股繩,也得到了當地群眾的愛戴和擁護,短短十年時間,江西黨風,政風煥然一新,經濟也得到了突飛猛進地發展。
1998年,毛致用才被調到中央,出任全國政協副主席,雖然官至副國級,但毛致用依然依舊未改本色,他頭腦清醒,判斷敏銳,是一位十分講原則的領導幹部,一直讓“為人民服務”放在工作的核心位置。
歸隱田園,悠閒生活
毛致用回到家鄉後,除了幫助鄉親們發家致富外,也將自身的田園生活打理地井井有條,怡然自得。
那時候,他與妻子易銀秋已經相依相伴了六十年,兩人回到家鄉後,便與當地村民打成了一片,這裡淳樸的民風讓老兩口感到十分舒適、愜意。
村民們都喜歡將毛致用親切地稱之為“致爹”,將他夫人易銀秋叫做“易娭毑”,來到這裡一段時期後,老兩口便與村民們熟絡起來,許多人都喜歡來毛致用家和他閒拉家常。
每每這時,毛致用都會顯得格外高興,總是笑嘻嘻地面對每一位鄉親的到來。
有時候警衛員不在,他便會親自為老鄉們沏茶倒水,若是聊得投緣,毛致用還會硬要客人在家吃飯。
鄉村生活讓毛致用既忙碌又愜意,廣闊的天地,清新的空氣,淳樸的民風都使其心情無比舒暢,原來在北京任職時,毛致用的心臟時常會出現一些小毛病,因此他每年都會進行一次例行體檢。
而在鄉村生活一段時間後,再次檢查時,他的血壓、血脂、血糖三項指標均在健康狀態,心臟病也奇蹟般地好了,這個意外之喜讓毛致用更加執著於在鄉間田野的生活。
毛致用既不抽菸,也不喝酒,無論是坐的凳,還是睡的床,毛致用都喜歡用硬木頭製作的,而對鬆軟的沙發有些排斥。
其次,他每天都堅持用熱水泡腳,他自稱這勝過所有補藥,這也許就是多年來,他能延年益壽的原因。
毛致用一生廉潔奉公,從來不搞特殊化,自從回到家鄉後,每逢生日,他都會憑空消失,這是因為他不想讓鄉親們為他的生日大操大辦,這樣容易讓生活腐化。
在他78歲大壽來臨前夕,他終於對外人說,這次生日將在家裡過,鄉親們聽後都十分高興,等到毛老生日來臨那天,趕到他家祝壽時,卻是房門緊鎖,空無一人。
人們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次又被毛老放了鴿子。
毛致用對自己兒孫的要求也十分嚴格,有一次,天氣變得突然寒冷起來,毛致用在中學住校的外孫便給外公的警衛員打來電話,希望能用外公的車來接他回家換衣。
警衛員馬上便給筻口鎮人大副主任任新明打電話,讓他去接一下。
這事情馬上便傳到毛致用的耳朵裡,知道外孫竟然大膽地用公車辦私事,當即大發雷霆,狠狠地將外孫以及任新明訓斥了一頓,至此之後,家裡便沒有人再敢借著毛致用的名義給自己辦私事了。
每逢春節,家裡人都會回到西衝村,陪伴老人過年,每到這個時候,才是毛致用最開心的時候,他要求自己的兒女也能像他一樣,退休以後,能回到鄉下,過著平靜的生活。
2019年3月4日,九十高齡的毛致用走完了自己光輝的一生,他將平生大部分的時間都交給了祖國的農村事業,是廣大農民的知心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