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4月25日,勞山北麓傳來陣陣槍響,一夥土匪在山頭上對著下邊的三輛卡車瘋狂射擊。
“殺死周恩來!”
匪首衝手下人大喊。
眼尖的土匪看到了那個身穿黃色呢子制服,頭戴禮帽,腳蹬長筒馬靴的指揮官,跟匪首打了報告之後,匪首命令全部火力都朝那人射擊。
有幾個人趁此機會,從右側空虛的密林突圍逃了出去,而頭戴禮帽的“長官”卻身中6槍,倒地而亡,還有二十多名警衛員全部遇難。
匪首來到“長官”屍體旁邊,在他身上摸索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搜出一張寫有“周恩來”三個字的卡片,於是又對著屍體狠狠地刺了20刀,這才唱著山歌、大搖大擺地向山寨走去......
究竟是何人要刺殺周恩來?犧牲的“長官”又是誰?今天我們就來說一說周恩來一生中遇到的最危險的一次刺殺。
一、臨行前換裝
1936年,日本侵略者在東北躍躍欲試,而此時的蔣介石還在瘋狂地發動內戰,打壓紅軍。
為了逼迫蔣介石抗日,張學良發動了西安事變,挾持蔣介石,要求他停止內戰,共同抗日。雙方僵持不下,黨中央派周恩來出面調和,最終和平解決了“西安事變”,開啟了國共第二次合作。
蔣介石回到南京之後,直接軟禁了張學良,雖然他答應抗日,但被挾持的恥辱還是要報的。周恩來作為中共代表要經常去南京談判,他的人身安全也時刻令毛主席以及黨中央擔憂。
還好去南京多次周恩來都平安無事,經過談判,國共關係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和諧。
1937年1月13日,國民黨同意中共中央領導機關由保安遷駐延安,對於剛經歷長征不久的紅軍來說,延安無疑是塊休整的好地方。
4月25日,按照計劃,周恩來要從延安趕到西安,再由西安飛往南京,跟蔣介石談判紅軍改編的相關問題。
然而沒有想到,在延安的管轄區內,他們竟然遇到了伏擊,周恩來也差點命喪一群宵小之手。
當天早上,三輛卡車停在延安中央大本營,所有人集合完畢,整裝待發。
這次同行的有紅軍副總參謀長張雲逸、軍委參謀孔石泉、隨從副官陳友才、西北保衛局副排長陳國橋、4名警衛員、1名記者以及警衛班戰士,共計25人。
這裡重點要介紹一下週恩來的隨從副官陳友才,他在體型和相貌上跟周恩來非常相似,所以在危難時刻,他經常穿上週恩來的衣服,吸引敵人火力,掩護周恩來撤退。
這次也不例外。臨行之前,陳友才請求和周恩來互換衣服。雖然前幾次去南京的路上都沒有遇到危險,但陳友才身為警衛員的警惕一刻也不肯放鬆。
他穿戴好周恩來的衣服、帽子之後,跟張雲逸等人坐在第二輛卡車車廂,而周恩來則穿著普通的灰色軍裝坐在駕駛室裡。
二、勞山遇襲
上午9點左右,周恩來等人告別毛主席後從延安出發。許多警衛員是第一次坐卡車,他們非常興奮,一路上有說有笑,非常熱鬧。只有陳友才時刻緊繃神經,他知道自己的唯一使命就是保護周恩來。
出了延安是三十里鋪,那裡設有我們的聯絡站。再往前走便是勞山,勞山位於延安和甘泉之間,兩側山高聳立,道路狹窄崎嶇,歷來是個用兵之地,很適合打伏擊。
所以當卡車來到這裡時,陳友才立刻打起十二分機警,他用敏銳的眼光看向四周,迅速觀察周邊地形,以防發生意外。
當卡車就要駛出勞山時,突然從半山腰射來如暴雨般的子彈。周恩來命令司機趕快衝過去,可是剛走沒幾步,卡車卻突然陷入了土坑之中,差點發生側翻。
看來這是一場預謀很久的謀殺,敵人早已挖好陷阱,就等周恩來他們往裡跳了。卡車一停,就好像是一個活靶子一樣,任由敵人的子彈往上面打。周恩來立刻命令所有人跳車,分散站位,準備還擊。
司機沒有來得及下車,就被子彈打中,不幸犧牲。陳友才利用卡車當掩護,他放眼朝四周打量一圈,發現敵人的火力都集中在前、後、左三個方向。右邊是一片小樹林,不遠處有一個土包,陳友才在槍雨中朝張雲逸喊:
“快、掩護副主席往右方撤退!”
於是所有人都邊打邊退,慢慢向右側轉移。
“兄弟們,給我打那個戴禮帽穿黃衣服的周恩來!”
匪首發出號令。
陳友才看到子彈都朝他打,知道是敵人把他當成周恩來了,於是他停止撤退,躲在卡車後邊跟敵人斡旋。
“陳友才,你快點保護副主席撤退,我和陳國橋頂住他們!”
張雲逸衝陳友才喊道。
陳友才知道,如果他跟著周恩來,勢必會把周恩來置於危險之中,反正敵人已經把他當成了周恩來,只有他留下,周恩來才有機會脫險。
“你快帶副主席走,我來斷後!”
陳友才堅定地朝張雲逸喊道。
保護周恩來要緊,於是張雲逸和孔石泉護著周恩來跑向右方的樹林裡。
陳友才時而蹲下躲避,時而站起朝山頭開槍。由於此次出行沒有帶重武器,手槍射擊距離有限,所以他們很難將佔據高處的敵人擊斃。
陳友才腿部中了一槍,他倒下來時看到周恩來已經進入樹林中,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任務完成了。
陳友才忍住劇痛,持槍跟敵人斡旋。敵人誤把他當成周恩來,所以子彈大多都朝他射來,當第六顆子彈射在他身上時,他再也站不起來了。
陳國橋帶領著警衛團繼續與敵人頑強作戰,他們能夠多拖延一分鐘,周恩來便少一分危險。由於敵人佔據有利位置,又有長槍、重武器,人數也是警衛團的十來倍,我們的警衛員最終寡不敵眾,全部壯烈犧牲。
匪徒們從山頭下來,看著滿地的屍體發出了邪惡的笑聲,他們肆意翻動烈士們的遺體,尋找他們以為的“周恩來”。
終於,他們看到了陳友才,他們在陳友才身上搜了一陣,從口袋裡發現了一張寫有“周恩來”三個字的卡片,於是他們更加確定他們殺死了周恩來。
喪心病狂的土匪又在陳友才身上連刺了20刀,鮮血染紅了他身下的毛毯。這條毛毯是周恩來的,陳友才為了偽裝得更像一些,連周恩來的毛毯也帶在自己身邊。
匪徒們見“周恩來”已死,發出邪惡的狂笑聲,他們抬走車上的兩隻箱子,然後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這裡。至於逃跑的那幾個人,他們也不再去追了。
三、城門迎接
周恩來、張雲逸、孔石泉三個人穿過樹林、翻越小土包之後,已經累得氣喘吁吁,見後邊沒人追來,他們便停下休息片刻。
忽然,從土包那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們立刻繃緊了神經,迅速躲到樹後舉槍準備射擊。等那人翻過土包,大家才看清是警衛員曹鴻都。
曹鴻都跟周恩來彙報了他撤離時看到的情況,陳國橋和陳友才都受了傷,是陳國橋讓他趕來保護周恩來的。
周恩來望向遇險的地方,從那裡還傳來陣陣槍聲,不知道陳友才他們能不能撤出來。但眼下不是悲傷的時刻,最要緊的是趕快找到支援,前去解救他們,於是周恩來他們繼續朝延安方向走去。
其實當戰鬥打響的時候,守衛在三十里鋪的紅軍戰士就聽到了槍聲,他們立刻打電話跟延安彙報,卻不料電話線已被切斷,幸好他們還有一套備用電話線。
當得知周恩來在勞山遇險時,毛主席來不及穿鞋,他趿拉著鞋子就往外跑。那一刻,他心驚膽戰,生怕周恩來會遇到不測。
此時,中央警衛團長黃霖已經在院內集合警衛團所有成員。由於延安條件非常艱苦,僅有的3輛卡車也用來護送周恩來了,於是劉伯承下令將所有馬匹趕來。
毛主席走到黃霖身邊,囑咐他: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恩來救回來!”
黃霖領命,騎上馬帶著警衛隊飛奔而去。毛主席趕到延安城門口,緊張不安地朝勞山方向望去。毛主席一向樂觀,遇到什麼危險事他都一笑而過,可這次他是真的緊張。
當週恩來四人來到三十里鋪時,碰巧黃霖也趕到了這裡。黃霖看到周恩來安然無恙,那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
話不多說,周恩來立刻帶領黃霖他們趕去勞山遇險的地方。當他們到達時,敵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二十多名警衛員的屍體,以及滿地鮮血。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流下了淚。張雲逸把毛毯遞給周恩來,看著毛毯上一條條血淋淋的刀痕,周恩來痛哭失聲。
“友才是替我死的!他是替我死的啊......”
張雲逸等人急忙勸慰,周恩來這才止住了哭泣,他知道自己不能沉浸在悲傷中,現在最重要的是查清兇手,為死去的戰士們報仇!
於是,他們擦乾眼淚,帶著烈士們的遺體返回延安。
快到延安南門的時候,周恩來看到城門口站著黑壓壓的一群人,除了毛主席之外,中央幹部以及當地百姓聽說周恩來遇險,所有人都不約而同趕到城門等候。他們緊張地望向遠方,在心裡默默祈禱著周恩來一定要平安無事。
終於,有人看到了周恩來,他高興地大喊:
“周副主席回來了!”
頓時,所有人都卸下莊嚴的表情,露出喜悅的笑容,他們使出渾身力氣鼓掌,把手都拍紅了,有的還留下了淚。
周恩來跳下馬,走到毛主席面前,毛主席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毛主席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周恩來能夠脫險而歸,這是黨的幸運,是人民的幸運,也是中國的幸運。
周恩來遇刺的第二天,蔣介石派專機來接他。此時案件還沒調查清除,不排除是國民黨人所為,但周恩來以大局為重,毅然決然地坐上了國民黨的飛機,去南京談判。
四、緝拿真兇
中央領導人在延安管轄區域竟然遇刺,可見延安的潛在威脅還有很多,於是毛主席下令一定要加強安保工作。西北保衛局收到命令後,立刻部署兵力,抽出4個連隊護衛中央安全。
為了儘早破案,給犧牲的戰士們報仇雪恨,毛主席命令西北保衛局偵察部長謝滋群偵查此案。謝滋群領命之後,一面帶人四處調查,一面發動周邊群眾,看看他們能不能提供有用資訊。
經過一輪輪排查,謝滋群有了意外發現:延安的一個布店老闆是日本人的漢奸,寺裡的兩個和尚是國民黨何紹南的奸細,還有兩個軍統特務隱藏在天主教堂......
雖然清除了不少隱藏在延安的毒瘤,但他們都是暗地蒐集黨中央的情報,與周恩來遇刺事件無關,那麼兇手到底是誰呢?
根據遇害現場勘察,敵人只帶走了我軍的武器以及財物,絕密檔案、密碼本都還在,可見這幫人只是為了劫財,很可能是土匪所為。
延安周邊總共有兩股土匪勢力,明的是以李青伍為首的慣匪,暗的是以姬延壽為頭目的民團,他們都歸國民黨甘泉縣黨部管。這兩人都作惡多端,經常劫過路商人。
尤其是李青伍,紅軍到達陝北後將其收編,改為萬泉縣突擊隊。但在東北軍圍攻紅軍時,李青伍卻叛變投降國民黨,並殺害了當時萬泉縣的蘇維埃主席,從此上山為寇成了國民黨的走狗。
謝滋群將目標瞄準李青伍之後,再次來到案發現場,看看能不能找到李青伍留下的蛛絲馬跡。在那裡遇到一個砍柴的老農,細聊之下知道他經常來這邊砍柴,於是謝滋群向他打聽4月25號有沒有聽到槍響。
老農立刻變了臉色,緊張起來,謝滋群篤定他肯定知道些什麼,於是安撫他不要害怕,只管說出來,有共產黨保護他。
老農這才放下心來,說出了自己在那天看到的事情:當時他正在砍柴,忽然聽到槍響,沒過多久他便看到一夥土匪抬著箱子,扛著槍從山上下來,他認得為首的土匪頭子正是李青伍。
案件終於真相大白了,謝滋群立刻去跟毛主席彙報。毛主席思考了一會兒,覺得這裡邊還有件事尚不明朗——李青伍是怎麼知道周恩來一行人要打勞山經過呢?
按照計劃,周恩來應該於24日前往西安,因為有事情耽擱了,才臨時更改了日期。李青伍能夠準點埋伏在勞山,說明他已經掌握了周恩來的出行時間以及線路,所以很可能延安有他的奸細!
想到此,毛主席讓謝滋群繼續深入調查,把潛藏在黨內的毒瘤挖出來。
謝滋群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讓幾個偵查員化裝,打入李青伍內部,蒐集他們的情報。
沒過兩天,我方偵查員就傳來訊息,停車場看守員馮長鬥是叛徒,是他把周恩來的出行時間告訴了李青伍。
謝滋群立刻逮捕了馮長鬥,在審問之下,馮長鬥交代了所有事情。
馮長鬥是李青伍安插在延安的一個眼線,他在停車場當看守員。當他看到三輛卡車全部被開走時,想著應該是延安某個大領導要出去,於是將訊息報告給了李青伍。
李青伍收到訊息之後,判定應該是周恩來,畢竟國共合作談判都是周恩來負責。如果能夠殺掉周恩來,國民黨肯定會給自己立一大功,到時升官發財自然不在話下。
可是靠自己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他想到了藉助姬延壽的力量,於是李青伍誆騙姬延壽說要劫幾輛貨車,請他支援,姬延壽便借給了他兵力。
李青伍帶領200名土匪埋伏在勞山半山腰,另派5人到山頂觀察,看到卡車時他們便揮旗示意,李青伍看到旗幟便發動進攻。
李青伍一夥在殺害了陳友才他們之後,搶走了兩個大皮箱,他還以為是值錢的東西。等回到山寨開啟一看,全是些書籍檔案之類的東西,可把李青伍給氣壞了。
姬延壽也沒有分到財物,在得知他們劫殺的是“周恩來”時,嚇得他魂飛魄散,當下就逃回了老家。
案子終於真相大白,毛主席立刻下令進山剿匪,將延安的兩股土匪勢力全部殲滅。隨後,李青伍被捕,潛逃到老家的姬延壽也被緝拿歸案。
五、重回延安
黨中央在延安召開公審大會,在會上,李青伍、姬延壽、馮長鬥等人被判死刑。百姓們對企圖暗害周恩來的這些兇手恨之入骨,紛紛要拿石頭砸死他們。
為了徹底清除延安匪患威脅,黨中央專門成立了南線剿匪司令部,把延安周邊殘餘的小股土匪勢力全部剿滅,保障了黨中央以及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
4月下旬,中央又召開了追悼大會,深切緬懷勞山遇難的警衛員,隨後,陳友才等烈士被葬在了延安寶塔山下。
周恩來在陳友才墓前佇立許久,對於陳友才,他有太多的感激和愧疚。長征時,是陳友才無微不至的照顧,他的病情才能好轉;東渡黃河時,是陳友才射死了藏在石頭背後的敵人,他才能轉危為安;而這次勞山,如果不是陳友才假扮自己,很有可能遇害的就是他。
為了牢記這次事件,周恩來、張雲逸、孔石泉拍了合照,在照片背後,周恩來帶著悲痛寫下八個字:勞山遇險,僅存四人。
1973年6月9日,周恩來陪同外賓到延安參觀,他心裡早就惦念著陳友才,只是國事繁忙,一直沒機會再回延安。
到了延安之後,周恩來立刻就詢問陳友才的墓在什麼地方,他想去祭拜。負責接待的同志說,解放時期,胡宗南佔領延安之後,故意毀壞紅軍烈士墳墓,陳友才等人的墓地也遭到破壞,已經找不到了。
周恩來聽後不由落下了淚,他顫抖著說:
“再找找吧!陳友才同志死得很英勇,要把犧牲的同志姓名搞清楚,將他們請進烈士陵園,給他們立個碑......”
周恩來說,他一生遇到過很多危險,最危險的那次就是在勞山,是友才替了他......
感謝陳友才以及其他犧牲的烈士,如果不是你們捨命保護周恩來,我們可能會失去一個好總理,中國的歷史也可能因此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