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錯話的代價有多大?36年前,蔡楓華在香港樂壇是比肩“譚張梅陳”的存在,他的大好星途因為一句“一時光輝不代表永恆”化為烏有,媒體大肆宣揚他諷刺張國榮,在那之後他舉止反常,落魄到被封為香港“四大癲王”之一。
但多年之後,蔡楓華仍然堅持自己沒有後悔說那句話,他只是遺憾,因為被另一位主持人盧敏儀打斷髮言,沒能說完那句“張國榮的光輝會一直延續下去”。對於蔡楓華之後的遭遇,盧敏儀也一度感到非常內疚,她和蔡楓華的關係後來怎麼樣了呢?
關於蔡楓華“禍從口出”的原因,一直眾說紛紜。
有人說,當年“勁歌金曲”頒獎的時候,張國榮人氣正旺,主辦方臨時把該蔡楓華拿的獎項,頒給了張國榮,這才引起蔡楓華的不滿,以至於當場“揶揄”張國榮;
也有人說,當時沒能現身領獎的張國榮,在自己的演唱會上和電視臺連線,說了一些和陳百強有關的事情,和陳百強關係也很好的蔡楓華看不過去,才出口“得罪”了張國榮。
當時,盧敏儀看這勢頭不斷,便打斷蔡楓華的發言,讓導播切廣告。而還沒將那句“張國榮的光輝會一直延續下去”說出口的蔡楓華只能無奈地擺擺手。
無論真相如何,為這次“演出事故”買單的,只有一個蔡楓華。
彼時,TVB正在努力拉攏張國榮,而蔡楓華的“失言”完全斷了這種可能性,震怒的TVB高層只能拿蔡楓華開刀。
他們把蔡楓華調離自己主持了5年之久的《勁歌金曲》。
儘管後來,蔡楓華寫的《絕對空虛》賣出了白金銷量,TVB方面仍然以版權之爭為由,不讓蔡楓華拿獎。
失意的蔡楓華也曾經遠走韓國,想要在他鄉東山再起,但是他的運氣實在沒有那麼好。等他折騰完一圈回到中國香港,已經沒有一處容身之地。
處處碰壁的日子裡,蔡楓華開始走上歧路,一度沉迷藥物不可自拔。
著名娛樂專欄記者查小欣曾經回憶,有一次和蔡楓華見面時,他神情恍惚,狀態非常不好,還坦承自己吃了整整12粒鎮靜劑。
可想而知,這樣的蔡楓華也不能再為自己爭取到什麼好資源,他被打發去主持深夜電臺節目,又因為睡著了,連續放了7小時自己的歌,連僅剩的這檔節目都把他踢了出去。
隕落之前,蔡楓華被譽為香港樂壇的“紅唇王子”,王子落難,成了“蔡瘋華”“癲王”,連王晶都在電影裡以此取樂。
而蔡楓華接下來的日子更加難過了。
沒有收入來源後,他靠七八十歲的老母親接濟,吃了一頓沒下頓是他那會兒的真實寫照。
整整六年沒有買過新衣服的蔡楓華,在父親去世的時候,連安葬費都拿不出來;
過了幾年,蔡楓華的右眼被人打傷,因為沒有錢治療,他開始時時刻刻戴著墨鏡……
2003年,人們也是憑藉那副墨鏡,才認出了和人群一起來到張國榮葬禮上吊唁的蔡楓華。
他身形發福,泯然眾人,明知道鏡頭不會放過任何奚落自己的機會,也要來送好友最後一程。
後來有一次,蔡楓華在採訪中罷錄,記者嘗試勸蔡楓華繼續完成採訪節目,他說了一句發人深省的話:
“訪問我是因為我有價值,但是你們有沒有關心過蔡楓華的真正感受!”
沒有人關心蔡楓華的真正感受,就像現實中跟風追逐的人很多,卻沒有多少人在乎過真相。
其實蔡楓華也好、陳百強也好、張國榮也好,他們三個相識於微時,雖然走紅的步伐不那麼一致,也曾有過誤會,甚至因此放話不再合作,到了依然是惺惺相惜的好友。
蔡楓華“失言”之後,陳百強和張國榮都第一時間為好友解釋,可就像蔡楓華說的那樣——沒有人關心。
“所有的時光都是被辜負被浪費後,才能從記憶裡將某一段拎出,拍拍上面沉積的灰塵,感嘆它是最好的時光。”
《最好的時光》,侯孝賢執導
這是侯孝賢電影中的臺詞,對於蔡楓華來說,80年代就是他生命中最好的時光。
他逢人就開始回憶,說自己那時候和陳百強、張國榮、鍾保羅、梅豔芳等一眾好友有多麼開心,以至於被人拿來上節目模仿調侃。
李思捷模仿蔡楓華
“瘋癲”後的蔡楓華永遠留在80年代,沒有走出來,也不怪他。
那實在是一個群星閃耀的時代。
往上看,有許冠傑、林子祥、徐小鳳這些殿堂級天王天后;
平著看,盛年時期的“譚張梅陳”,還沒有遭遇橫禍的蔡國權,用一首《倩影》火遍大街小巷的蔡楓華,個個都朝氣勃勃;
往下看,劉德華被欽點為“無線五虎將”,張學友從格子間走向舞臺,郭富城考上了舞蹈訓練班,而最有意思的是,黎明靠演唱蔡楓華的《絕對空虛》拿下五屆新秀歌唱大賽的季軍,正式出道。
當初,蔡楓華也是透過比賽進入演藝圈的。
當張國榮還在被觀眾噓的時候,蔡楓華和陳百強已經有了各自的代表作。
而還沒紅的張國榮被安排在《喝采》中給陳百強作配,反而得到導演盛讚“蓋過主角的光芒”,由此媒體開始把張國榮和陳百強放在一起比較。
陳百強性格內斂,而張國榮大大咧咧,兩個人受輿論的影響,開始覺得相處有些彆扭。
當二人合作的《失業生》上映時,張國榮單方面宣佈不再和陳百強合作。
此時的蔡楓華已經開始主持《勁歌金曲》,他並沒有因為流言而選擇戰隊,無論是陳百強或張國榮,和他的關係都很好。
其實張國榮和陳百強的關係也沒有像媒體渲染得那麼差,他們的摩擦、誤會、慪氣都悄悄消散,只是媒體看熱鬧不嫌事大,總是以此為噱頭大做文章。
85年成了這一切的分水嶺。
張國榮一飛沖天,蔡楓華“失言”遭雪藏,陳百強浮浮沉沉,經歷了事業低谷,又重振信心,緊接著告別了和何超瓊之間的意難平,再加上媒體的紛擾,他終於陷入了泥沼。
後來的蔡楓華,之所以對80年代念念不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每每提及的那些好朋友,一個一個都走了。
89年,30歲的鐘保羅因生意失敗欠下債務而自盡;
93年,陳百強在酒後服用安眠藥,昏迷17個月後撒手人寰;
2003年,張國榮飽受生理性抑鬱困擾,從文華酒店24樓一躍而下,同年,40歲的梅豔芳4次重申抗癌信心,在即將赴北京舉辦演唱會前夕離開人世。
在一次紀念演出中,風華不再的蔡楓華曾經展示過一張和好友們一起拍的老照片,他黯然說道:“這幾年裡我好寂寞孤單,現在只有我一個人站在這裡了。”
撇去那些因為藥物導致的失控行為,蔡楓華一點都不瘋,他像祥林嫂一樣反覆絮叨,何嘗不是因為太孤單了?
如果沒有“剎那光輝”事件,蔡楓華的成就,會像好友陳百強、張國榮、梅豔芳那樣不可企及嗎?
一直有人說,如果不是盧敏儀的打斷,蔡楓華原本有機會把“剎那光輝”給圓回來。
但對於盧敏儀的“插嘴”,蔡楓華坦言並沒有怪罪她,此後的許多年裡,他們一如既往,還是親密好友。
盧敏儀參演過許多影視作品,但是她在娛樂圈更出名的身份還是主持人,她還曾經和鍾保羅一起主持長壽綜藝節目《歡樂今宵》,也備受TVB重用,擔任過《萬千星輝賀臺慶》的司儀。
1997年,30歲的盧敏儀退居幕後,和香港著名監製孫敬安結婚,在廣闊的人脈資源基礎上開辦影視公司,為許多明星籌備過演唱會。盧敏儀自己也完成了從主持人到知名律師的華麗變身。
雖然蔡楓華從未對盧敏儀有所不滿,盧敏儀還是心懷一份愧疚,於是當聽說蔡楓華希望復出登臺時,她和孫敬安就開始忙前忙後,鼎力相助。
因為媒體多年來的鼓譟,再加上蔡楓華離開公眾視線太久,他舉辦復出演唱會時,根本沒有人願意投資。
關鍵時刻,盧敏儀和孫敬安為蔡楓華拉來了不少贊助,最後自己也掏了不少錢投進去。
在盧敏儀和一眾圈內好友的支援下,2011年“全心支援蔡楓華”演唱會成功舉辦,而且因為反響不錯,又加開一場。
蔡楓華為了這次的演唱會努力減肥瘦身、排練,畢竟多年沒有像這樣一連演唱三個多小時,他的聲線比以前差了很多,在舞臺上的他和從前相比也不再那麼意氣風華。
歌迷依舊在傾聽、鼓掌,而他在臺上,唱得很開心。
在臺下一角的盧敏儀,也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她還走到臺上,和蔡楓華一起還原了當年頒獎典禮上的風波之謎。
我們無比希望,看到一個百花齊放卻其樂融融的文藝環境,可現實就如同當年,媒體的鼓吹拉踩、畸形發展的飯圈文化,讓理想中的一切漸行漸遠。
“譚張爭霸”最盛之時,兩方歌迷謾罵打架,張國榮和譚詠麟心疼粉絲,但制止事情惡化的方式,卻是從自身出發,甚至不惜宣佈引退、不再領獎。
回到事件主角身上,曾有好事的記者去問蔡楓華,當年是否因為嫉妒張國榮而口不擇言。
蔡楓華說:“我現在鄭重宣告,在我這幾十年的演藝生涯裡,我從來沒有妒忌過任何一個人,包括張國榮,無論是他拿獎還是走紅。其實當時張國榮、陳百強、梅豔芳與我年輕時都是好朋友,不存在誰妒忌誰。”
隨著時間的沖洗,被斷章取義的蔡楓華,等到了日出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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