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七日上午七時,在平涼東郊,武警某部屬院。
64歲,已滿頭白髮的姜致蓮踮著腳尖地下了床,儘管動作很輕,但還是驚醒了對面床上65歲的丈夫尹繼常。
年輕人,睡得好嗎?”看著躺在床上的丈夫點點頭,姜致蓮看起來非常高興。儘管夫婦二人現在都已是白髮蒼蒼,姜致蓮仍然習慣稱丈夫為“小子”。
姜致蓮在自己簡單的洗漱後,用溼毛巾仔細擦了擦臉,然後又小心翼翼地為丈夫刷了牙。
由於患有高位截癱,尹繼常常沒有自主排便的意識。為丈夫導尿管是姜致蓮每天的一項重要工作。
一如往常,吃力地把丈夫從後面翻過來,她戴上手術手套,慢慢把開塞露從肛門推入丈夫的身體裡,然後在食指上沾上甘油,用手指一點一點的從直腸裡掏大便,整個過程花了將近兩個小時。
這段時間雖然臭味撲鼻,但姜致蓮卻像是失去了嗅覺,小心翼翼、十分認真地做著這項工作。
「下身沒有感覺,如果不小心劃破腸子會引起感染,所以要小心小心。」滿頭大汗的姜致蓮解釋。
上午9點,尿道排便結束了,此時廚房裡的鍋灶粥已經熬好了。
因為是高位截癱,尹繼常的口腔幾乎沒有知覺,咬破嘴唇和嘴都不會感覺到。為避免丈夫受傷,每次餵食時,姜致蓮都仔細察看。
長時間臥床的病人易得褥瘡,以前姜致蓮堅持了兩個小時給丈夫翻身。現在,隨著丈夫的年紀越來越大,姜致蓮一小時要為丈夫翻身。
尹繼常躺在床上,用兩根繩子和一根木棍吊在床上,這是姜致蓮為了防止丈夫手臂肌肉萎縮而專門為他做的。就在丈夫雙手抓住“單槓”後,姜致蓮把他抱在背後進行恢復性訓練。
在“單槓”練習結束後,姜致蓮把丈夫的腿抬起來,每條腿200下。完成這些之後,她又給丈夫從頭到腳做了全身按摩。
快到中午的時候,姜致蓮坐在床前,一邊選菜,一邊陪丈夫聊天。此時,尹繼常突然臉色發紫,氣短。姜致蓮立刻用左手掐住自己的人中,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背部。十秒鐘後,在看見尹繼常吐出一口濃痰之後,姜致蓮如釋重負。
姜致蓮表示,尹繼常肺部無法用力,一口痰吐不出來就有窒息的危險。隨年齡增長,尹繼常卡痰窒息的發生率越來越高,當這些常規方法無效時,必須使用霧化器。
「我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出去,一回頭,他可能會卡痰窒息。」姜致蓮說,她到醫院取藥時,必須一路小跑,因為這段時間丈夫無人照顧,隨時可能發生意外。姜致蓮在門前的一塊空地上種上各種各樣的蔬菜,這樣,她一年中有很多時間不出去買菜。
午餐之後,她開始清洗丈夫的衣服,被單,所有這些都成為日常工作。
尹繼常床前有一張裹著棉墊的小凳子,每天晚上10時到次日凌晨4時,姜致蓮都坐在小板凳上照顧丈夫。每兩個小時對丈夫進行一次翻身,喂水一次,然後再尿一次。
黃致蓮每天的睡覺時間是從下午6點到晚上10點,從凌晨4時到早上7點,她這段時間一直很忙。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39年,14200多個日日夜夜,姜致蓮就是這樣度過的。
建立醫療護理奇蹟
姜致蓮和丈夫尹繼常都是江蘇省贛榆縣人,兩人的相識緣於媒人手中1寸黑白照片。當年姜致蓮24歲,尹繼常25歲。
"當時他在部隊當士兵,媒人拿來了他的相片給我看,然後我又讓媒人把我的照片發給他。最初的感覺還可以,是眼睛有點小。”姜致蓮笑著說,她和尹繼常在1973年因兩張相片相識,1974年正月結婚,從認識到結婚兩人交往的時間加起來只有42天。一九七四年八月,姜致蓮懷胎六個月,尹繼常帶領八名戰士到華陰縣糧站拉運糧食,由於連日暴雨的路面溼滑,在返回的途中被拖拉機撞倒,導致尹繼常胸部以下骨折。
「我不識字,但看起來是電報,我差點暈倒,以為他死了。」姜致蓮說。姜致蓮從江蘇趕到西安第四軍醫大學的時候,尹繼常常躺在重症監護室,頭上纏著繃帶,身上插著管子,毫無反應。一連七張病危通知書一天之內都擺在她面前。
其後45天,尹繼常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隨後,尹繼常除兩臂外,第一胸椎以下4/5的肢體完全癱瘓,被評定為一級殘疾。"那時,第四軍醫大的教授告訴我,如果再往上一點,他就不會說話,也不會吃飯。還有別的辦法,”姜致蓮回憶道。尹繼常清醒後,姜致蓮回到江蘇老家待產。兒子兩個月後出世。從那以後兩年,姜致蓮一直在江蘇老家和陝西之間奔走。
一九七六年,尹繼常隨部隊遷往平涼,姜致蓮也跟著來到平涼。
姜致蓮大字不識一個,卻學會了打針、導尿、按摩、理髮、拔火罐、康復訓練等十多種護理方法,有些技能令專業護士讚歎。2012年8月,部隊對尹繼常進行了全面體檢,檢測結果讓在場的醫護人員感到不可思議。尹繼常39年來一直臥床無一處褥瘡,四肢無一點萎縮,無併發症。西安第四軍醫大學唐都醫院護理專家侯芳表示:“姜致蓮在醫療護理方面創造了奇蹟,太不容易了。
小兒媳熬成老太婆
「像尹繼常這種高位截癱病人,一不留神就會引起感染和併發症,隨時可能因卡痰而窒息,在醫院一般需要4-5名專業醫護人員24小時特護。武警8670部隊醫院門診部主任林威說,姜致蓮細緻的護理工作延續了尹繼常的一生,很難相信姜致蓮這39年是怎麼堅持的。
採訪中記者瞭解到,尹繼常因公負傷後,部隊專門派了護衛他的護送。在兒子8歲的時候,姜致蓮把兒子送回老家,她找到了部隊領導,請求停止派遣戰士的陪伴,由她自己照顧尹繼常。
「那幾娃子才十八九歲,年幼的侍候病人,我看著心裡過意不去。」姜致蓮說。
如今的姜致蓮已經年過花甲,患有高血壓、膽囊炎、關節炎等多種疾病。他說,以前她可以抱著尹繼上輪椅,到院子裡和外面轉轉。如今她又老又抱不動。
"我的一生拖累了她,我願意在下輩子變成一頭公牛來回報她。尹繼常說,他脾氣不好,有時心情不好還會發火,但事後卻後悔,太太只是在外面跑著哭,卻從不抱怨。
小傢伙脾氣倔強,有時候會把手邊的東西扔給我,”姜致蓮笑著說,她已經習慣了。
由絲變白,小媳婦熬成了老婆婆。姜致蓮的事蹟感動了無數人,她先後被蘭州軍區、武警部隊授予“模範軍嫂”稱號。
「我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這只是一個老婆應該做的。」說到自己39年的堅持,姜致蓮平淡無奇地說,雖然她不識字,但她知道人家好好的時候是不會跟人家走的,是別人不順眼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