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6月25日凌晨,三八線附近的古都開城,這裡曾經是高麗王朝的京城,後來因盛產高麗參而聲名在外。
美軍顧問達利格上尉從熟睡中驚醒,他疑惑地望向窗外,漫天的火光將夜空照耀得分外絢麗,隆隆的炮聲不絕於耳。
達利格一個鯉魚打挺跳下床,大聲呼喊勤務兵,韓國勤務兵早已溜之大吉。達利格只得胡亂穿上衣服,倉惶跳上吉普車,向漢城方向狂奔。
槍炮聲來自開城的制高點松嶽山,朝鮮人民軍和大韓民國國軍正在激烈廝殺。
在這個普通的清晨,朝鮮人民軍五路出擊,如滾滾洪流越過三八線,作為首都漢城屏障的開城首當其衝。
車子駛到離開城火車站幾百米的地方,紛亂的人聲讓達利格睜大了眼睛:只見車站裡湧出無數計程車兵,他們的帽徽上是點點紅星,這是北方計程車兵!達利格慌忙一踩油門,落荒而逃。
一路上,達利格百思不得其解,京義(漢城-新義州)鐵路在三八線附近的鐵軌早被韓軍扒光了,人民軍怎麼坐著火車輕鬆包抄了開城的後路?
他哪裡知道,進攻開城的人民軍第6師團,在不到一年前還叫做中國人民解放軍第166師,師團長方虎山也是四野的一員驍將。
開戰前,方虎山即派人秘密修復了鐵路。進攻發起後,他派一個團在松嶽山佯攻,韓國軍隊果然中計,將主力全數開往松嶽山。另一個團坐著火車,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韓軍後方,韓軍嚇得屁滾尿流,全線崩潰,人民軍兵不血刃克復開城。
人民軍在西線勢如破竹,打得大韓民國國軍潰不成軍,轉進速度之快,堪比中華民國國軍。但在東線的春川,人民軍卻遭受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挫折。
春川是一座山城,易守難攻,不過,攻城的人民軍二師師長崔賢、參謀長許波卻自信滿滿,他倆都是抗聯的老兵,曾經在中國東北的白山黑水和日本人打過遊擊,算是經驗豐富。
還有一個原因是:守城的韓軍將領實在太弱雞了,讓他們很鄙視。
韓軍第六師師長金鐘五本是日本中央大學法律系的一名學生,1944年被日軍強徵入伍奔赴太平洋戰場,但作為鬼子兵他只幹了一件事:逃跑,由於日軍在太平洋上已經被美軍追著打。
日寇投降後,金鐘五不幸失業,迫於生計,報名參加了駐韓美軍開辦的軍事英語學校,竟成功在韓軍上崗,短短几年時間,一仗沒打的他居然也混到師長了。
將熊兵更熊,這個六師就是一盤散沙,軍心渙散,在金鐘五上任前就有兩個營集體跑路投奔北朝,金鐘五接手六師不過四個月!
不過,膽小的金鐘五在戰前就把部隊拉進陣地嚴陣以待(當時沒人認為戰爭即將爆發)。
戰鬥開始後,由於坦克施展不開,人民軍只能步兵衝鋒,韓軍居高臨下,子彈雨點般傾瀉而下,打得人民軍一點脾氣也沒有。
不過,金鐘五在春川也只呆了兩天,因為人民軍七師前來夾擊,他見勢不妙,果斷撒丫子走人。
人民軍有驚無險地拿下春川,但守軍卻全身而退,金鐘五因此名聲大噪,儼然躋身“名將”行列,他的第六師被吹捧為“春川的磐石”。
“三八”線上炮火紛飛,漢城(今首爾)人民卻普遍情緒穩定。他們知道已經開戰了,但廣播裡言之鑿鑿地說:韓軍大獲全勝,北方傀儡部隊丟盔棄甲......
不過,有幾個從前方下來的傷兵讓人們內心隱隱不安。這些傷兵異口同聲地說:坦克!北邊的坦克厲害!(人民軍有毛熊資助的T-34坦克)
終於有一天,漢城居民一覺醒來,竟聽到了隱隱的槍炮聲。接著從北邊的議政府方向湧來大批難民:這下誰都知道戰局對南方不利了。
緊張的空氣首先影響到物價。漢城的米價從前一天的2300韓元一袋飆漲到近5000韓元。
6月26日
幾架飛機低低地掠過天空,對著“總統府”一陣掃射。一名韓國飛行員駕駛著教練機(無武器配置)勇敢升空,一頭撞向一架蘇制雅克戰鬥機,隨著兩道黑煙劃過天空,兩架飛機一起墜地。
目睹這一切的漢城市民目瞪口呆,不過,他們對政府仍有抱有最後的信心。
但是他們的政府卻崩潰了,75歲高齡的“總統”李承晚癱軟在沙發上,面如土色,渾身篩糠般發抖。
美國駐韓大使約翰·穆喬來到總統府,李承晚見到他,彷彿溺水的人抓到稻草,脫口而出道:我應該立即離開漢城!
李承晚絮絮叨叨的說,他的千金之軀是半島人民幸福的最大保障,所以他不能冒當俘虜的風險。(打拼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爬到這個位子,蝕光本錢就不值當了)
穆喬內心鄙視,嘴上卻作出一副誠懇的模樣勸說道:總統先生,你一走,人心就散了,隊伍不好帶了,搞不好全線崩潰。但如果你留在漢城鼓舞士氣,形勢也許還能逆轉。
穆喬好說歹說,李承晚已是驚弓之鳥。哪裡肯聽。穆喬不由得勃然大怒,李承晚頓時軟了下來——他怎麼敢得罪美國爸爸呢。這位堂堂大總統可憐巴巴地對友邦外交官說:那我今晚不走,就一晚。
穆喬興高采烈地離開總統府,前往電臺發表講話安定人心,一直忙活到半夜才匆匆返回使館。一進門,立即有人氣急敗壞地報告:李承晚乘專列跑了!
當然,李承晚是27日凌晨2點跑的,所以並不算違反承諾。
第二天一早,一夜無眠的漢城市民聽到廣播裡“政府已遷往水原”的新聞,不禁破口大罵——然後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跑路。
6月28日。
漢江大橋上水洩不通,無數難民肩挑手提頭頂(主要是頭頂),互相推搡著、叫罵著。
漢江大橋是漢城往南的唯一通道。
美國《時代週刊》記者弗蘭克·吉布尼的吉普車也停在橋上動彈不得。橋面上人山人海,吉布尼想下車走走,發現竟無處容腳,只能嘆口氣窩在車裡。
忽然,一大團炫目的光亮染紅了整片天空,吉布尼還沒反應過來,巨大的氣浪已經將整輛車掀上天空。良久,暈厥過去的吉布尼才悠悠醒來,發現漢江大橋已被炸斷。
一天前,三十多輛人民軍的坦克突進到漢城東北郊,南韓國防部的大小將領們一個個嚇得呆若木雞,半晌,陸軍參謀長蔡秉德歇斯底里地狂叫道:“快炸掉大橋”。
下令炸橋後,蔡秉德撇下眾人狂奔而去,只恨爺孃少生了兩條腿。
其實,這只是北方的一支小部隊。此時,漢城外圍有近八萬韓軍,足以一戰。韓軍主力二師師長金亨根聽到炸橋的訊息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氣急敗壞地找到作戰局長金白一,在送上一長串髒話後,咆哮道:橋一炸,部隊的後路就斷了,就全完蛋了!
火急火燎來找金白一的,還有漢城的美國顧問團,他們向金白一施壓說,你們枉顧成千上萬的市民和士兵的性命,是很不人道的!(我們還沒來得及上路呢!)應該在敵人裝甲部隊接近漢城時再動手(給我們跑路的時間!)。
蔡秉德早已逃之夭夭,金白一聯絡不上這位頂頭上司,但架不住美國顧問的咄咄壓力,只得戰戰兢兢地吩咐副局長張昌國前去阻止炸橋。
張昌國的汽車離大橋一百多米時,爆炸發生了。張昌國目瞪口呆地看著天空被碎石和屍塊填滿。十分鐘後,又是一聲巨響,漢江大橋徹底報銷。
還沒來得及上橋的美軍顧問團大聲咒罵,好在岸邊有幾艘木船,美國大兵端著槍,強行徵用了韓國船工,狼狽地劃到對岸。
前線的韓軍得知後,徹底崩潰了。他們扔下陣地,丟掉武器,亂哄哄地往江邊跑,爭先恐後地泅水逃命。
大橋炸燬十個小時後,姍姍來遲的人民軍才進入漢城。十二個小時後,人民軍前鋒到達漢江邊。
江面上浮屍無數,湍急的江水泛著血色,分外鮮豔。
漢城堅持四天便告失守,失魂落魄的李承晚跑到“陪都”大田。然而,人民軍步步緊逼,大田轉眼也危在旦夕。
1950年7月5日。
大田市郊,成群結隊的坦克潮水般呼嘯而過,這些蘇聯老大哥支援的T-34是人民軍的大殺器,一路佛擋殺佛,神擋殺神,打得韓軍抱頭鼠竄。
忽然,朝軍指揮官的視線裡出現了幾張白面板的面孔,他不禁虎軀一震:美國人!
大洋彼岸的杜魯門總統和日本海對岸的麥克阿瑟將軍終於坐不住了,小朋友不聽話,大人該出手了。
威廉·迪安少將是美軍第24師師長,他曾跟隨麥克阿瑟在太平洋戰場上屢立戰功。麥克阿瑟讓他去朝鮮,他老大不情願,畢竟日本妹子的懷抱還是很溫暖的。
迪安一到大田,就被蜂擁而上的記者包圍了,見韓國人一個個如喪考妣,迪安露出輕蔑的笑容,竟然賣起了吃貨人設:聽說平壤的冷麵不錯,我想嘗一碗。
聽說人民軍逼近,迪安沒當回事,只派出了一營四百人馬——這就是史密斯營長率領的“史密斯特遣隊”。
特遣隊聽著好像是精銳的特種部隊,其實三分之二計程車兵都是沒經歷過二戰的新兵蛋子,但迪安不以為意:殺雞焉用牛刀,我美利堅王師對付小小的朝鮮人,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狹路相逢,人民軍的坦克勇敢地衝向美軍。這些美國大兵雖然配備了反坦克火箭筒,居然沒有接受過基本的反坦克訓練,很快落於下風,最終陣地被突破,大半陣亡,其他人也奪路脫逃。
第24師的後續部隊與人民軍幾番交手也不佔優勢,人民軍節節推進,於7月20日殺進大田市區。
五十一歲的迪安爆發出了軍人的血性,扛起火箭筒親自上陣,浴血奮戰了一天一夜,率部擊毀8輛坦克。
夜幕降臨,迪安見大勢已去,瞅準一個空隙踏上逃亡之路。他身邊只剩下幾個士兵,路上遇到朝軍,迪安慌不擇路,只得沒命地往山林裡鑽,結果一個失足墜入山谷,不省人事。
等他悠悠醒轉,只見四周人跡全無,寂靜無聲。
迪安將軍在山裡轉悠了三十六天,在經歷了殘酷的“荒野生存”後,他終於被兩名朝鮮人發現,毫不猶豫地報告給了人民軍。被俘時的迪安少將瘦了整整一百磅(約30公斤)。
朝方人員頗為人道,立即安排端上食物,迪安的眼睛都直了,大喊一聲:平壤冷麵!
威廉·迪安也是整個朝鮮戰爭期間被俘的級別最高的美軍將領。
大田失守,木浦、晉州等地也相繼不保,李承晚的地盤只剩半島東南一隅的釜山。
密切關注戰局的麥克阿瑟一把摔掉了手裡的玉米芯菸斗,大吼一聲: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