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江西,可能很多人的印象是廬山、景德鎮或者瓦罐湯,工業上似乎並不突出。
事實上,江西是國內有色金屬開發總面積排名第二的省份,僅次於幅員遼闊的內蒙古,這也滋養了江西銅業、贛鋒鋰業等公司。2020年,從規模以上工業營業額看,江西排名全國第13,不過,其十年增速為全國第一。
其中,主營鋰化合物的贛鋒鋰業,作為新能源汽車動力電池的上游企業,近幾年乘著新能源的東風,發展迅猛。
從2020年初至今,贛鋒鋰業A股股價漲幅超過300%,目前市值超過2300億元;港股股價漲幅則超過600%,市值超過1900億港元。
贛鋒鋰業曾解釋過,贛鋒二字意指江西民營企業的先鋒。這個夢想,當年可能做得太謹慎了,如今,贛鋒鋰業已經成為中國第一、全球第二的鋰化合物生產商。
今年3月釋出的《2021胡潤全球富豪榜》顯示,贛鋒鋰業創始人李良彬身家達到365億元,同比上漲155%,力壓濟民可信李義海李鑫父子、正邦集團林印孫,成為了江西新首富。
這位新首富的故事,還要從25年前,他拋下江西鋰廠的職位,下海創業開始說起。
01、草莽創業
1967年,李良彬出生於江西省豐城市的一個普通農家,19歲考入宜春師專化學系。1988年7月,李良彬畢業,被分配到國有企業江西鋰廠工作。
憑著踏實肯幹、樂於鑽研,9年之間,他從技術員、工程師、科研所副所長、所長,一直幹到了溴化鋰分廠廠長。
當得知了SQM(智利礦業化工)已經開始用更先進的技術提鋰、生產成本大幅降低時,他預感到國內企業將不再具備價格優勢,江西鋰廠很可能被市場淘汰。
察覺到這一趨勢,李良彬坐不住了。
1996年,即李良彬30歲這一年,他毅然放棄了國企職位,帶著4個江西鋰廠的同事開始創業。
次年1月,他們在新餘市河下鎮創辦了河下金屬鋰廠,說是工廠,其實就是一間簡陋的氯化鋰車間。
據《經濟日報》報道,李良彬回憶當年時曾經提到,那時候自己既是技術員、工資核算員、採購員,更是銷售主力,身兼數職,拼命穩定經營局勢。在工作中,學會了談價,學會了“根據客戶找客戶”的基本思路,學會了怎麼團結隊伍,依靠大家共同發展。
到了2000年,河下金屬鋰廠更名為新餘贛鋒鋰業有限公司,贛鋒鋰業的發展史由此拉開了序幕。
創立之初,公司的鋰鹽產品深加工技術,主要來源於李良彬的前單位江西鋰廠,在其基礎上不斷豐富與發展。如氯化鋰生產技術,江西鋰廠採用間歇式生產,日產不到1噸;在李良彬的改進下,日產達到30多噸,還發展了包括終點控制、蒸發濃縮、分離乾燥等新技術。
此外,李良彬還從其他廠學習了電解技術、電池級金屬鋰技術、丁基鋰合成技術等,使產品品質、生產效率都得到了提升。
積累技術的同時,李良彬也在四處挖人才。
2002年,李良彬到新疆拜訪一家進出口公司,接待他的是王曉申。王曉申當時在做SQM的代理,在二人交流過程中,李良彬被王曉申對全球鋰行業的認識折服,誠意邀請他加盟贛鋒鋰業。如今,王曉申是公司第二大股東、副董事長,主管投資和外貿。在業內,李、王二人被稱為黃金搭檔。
除了王曉申以外,李良彬還挖來了不少人才。“我是客戶殺手,王曉申、鄧招男(公司常務副總裁)、曹志昂(有機鋰工廠總經理)以前都是我客戶。”李良彬在一次內部分享時提到。
一點一點地滾雪球式發展之後,贛鋒鋰業終於在2010年於深交所上市。藉助資本市場的力量,公司開始有了更大的騰挪空間。
02、高光時刻
上市後的第一年,贛鋒將業務往上游延伸,投資了加拿大礦業公司國際鋰業。之後,相繼投資了阿根廷Mariana專案、愛爾蘭Blackstair鋰輝石專案,還投資澳大利亞RIM公司並獲得其Mount Marion鋰輝石專案權益等。
獲得充足的優質鋰原材料供應,對實現業務規模及鋰產品行業的增長至關重要。
鋰主要產自鋰礦、鹽湖和鋰黏土,鋰礦和鹽湖分別佔全球鋰資源的36%和58%。鋰礦山大部分集中在澳大利亞西部,鋰鹽湖則主要集中在阿根廷、智利和玻利維亞組成的“鋰三角”內。
我國鋰資源佔全球的6%,位居世界第四,但是相對品位較低,我國鋰資源的進口依賴度非常高。
贛鋒鋰業透過全球範圍內的鋰礦資源佈局,分別在澳大利亞、阿根廷、墨西哥、愛爾蘭和我國青海、江西等地,掌控了多處優質鋰礦資源。
除原有的鋰業務外,贛鋒鋰業也在不斷拓展新的業務。
2009年,贛鋒鋰業建成國內唯一直接從滷水提取電池級碳酸鋰的生產線。正是在這一年,國家釋出《汽車產業調整和振興規劃》,其中提到:“啟動國家節能和新能源汽車示範工程,由中央財政安排資金給予補貼。”也是在這一年,比亞迪率先進入純電動客車領域。
2012年,贛鋒鋰業完成電池級氫氧化鋰開發。
碳酸鋰和氫氧化鋰正是新能源汽車涉及的兩種主要鋰化合物(鋰鹽)。高鎳三元鋰電池必須採用電池級氫氧化鋰,磷酸鐵鋰電池一般使用電池級碳酸鋰。
過去,鋰行業是小眾行業,正是由於新能源車行業的爆發,相應地,鋰化合物市場需求大幅增長,行業逐漸從供需平衡轉變為供應緊張的狀態。
2016年,動力電池增速加快(新能源乘用車市場增長),上游企業開啟上升週期。早有準備的贛鋒鋰業,營收增長超過100%,淨利潤增長則達到271%。
趁著業務快速增長的勢頭,2018年,公司順利在港交所主機板掛牌上市,成為香港主機板第一支“鋰概念”股、中國鋰行業唯一“A+H”股上市公司。
據年報介紹,公司已經形成垂直整合的業務模式,業務貫穿上游鋰資源開發、中游鋰鹽深加工及金屬鋰冶煉、下游鋰電池製造及退役鋰電池綜合回收利用,各個業務板塊間有效發揮協同效應,形成贛鋒生態系統。
(來源:公司官網)
目前,贛鋒鋰業的產品主要包括氫氧化鋰、碳酸鋰及金屬鋰,產能分別為8.1萬噸、4.05萬噸、1600噸。其中,2020年四季度馬洪工廠投產5萬噸氫氧化鋰,公司氫氧化鋰產能超越 ALB(美國雅寶) 躍升為全球第一。
同時,贛鋒鋰業與全球一線的電池供應商和汽車廠商均建立了長期的戰略關係,包括韓國LG化學、特斯拉、大眾及寶馬等客戶。
今年8月,國內新能源汽車滲透率達到17%(2020年為5.8%),下游需求的迅猛增長,推動上游資源需求大增,碳酸鋰和氫氧化鋰價格也快速提升。
贛鋒鋰業相關產品量價齊升,加之投資的Pilbara股價回升帶來的公允價值提升,2021年上半年,贛鋒鋰業營收達到40.6億元,同比增長70%,淨利潤達到14.1億元,同比增長超過800%。報告期內,鋰材料業務毛利率達到41.3%。
營收當中,鋰系列產品佔比達72.8%,鋰電池系列產品佔比為18.8%。
電池業務中,消費電池目前表現較為亮眼。贛鋒鋰業2018年開始佈局TWS無線藍芽耳機電池,2019年一季度正式投產。TWS扣式電池規劃3000萬隻/年,客戶包括OPPO、vivo、 JBL、漫步者等,其中JBL是全球最大的專業揚聲器生產商。而其動力電池還處在較早階段,截至2020年底,贛鋒鋰電的磷酸鐵鋰電池產能已達到1GWh,並計劃擴產到3GWh。
從負債來看,贛鋒鋰業的負債率逐年降低,2021年上半年為29.75%。國內另一個鋰業巨頭——天齊鋰業,同期資產負債率達到82.6%。
從這裡可以看到贛鋒鋰業和天齊鋰業的風格迥然不同。天齊鋰業經歷過兩次蛇吞象式併購,資金壓力大;贛鋒鋰業則多以投資、包銷等方式控制上游資源,更為穩健,這也與李良彬謹慎的作風關係密切。
贛鋒鋰業的董秘也曾就這一投資模式回應過:由於海外的礦產經營涉及當地業務關係,採用投資合作的方式,也方便更好地調動當地資源。
03、迴歸冷靜還是超級週期?
無疑,如今的贛鋒鋰業,已經從一個小工廠,走到了行業舞臺中心。但高光時刻,也是不能掉以輕心的危險時刻,這是有史為鑑的。
2019年時,贛鋒鋰業的淨利潤曾經一度跌入冰點,同比下滑73%。同期,天齊鋰業淨利潤下跌371%,負債合計達到269億元。
這一年的贛鋒鋰業淨利潤大跌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從2018年開始,國內外各鋰鹽廠商積極擴產,主要鋰化合物價格開始高位回撥,碳酸鋰和氫氧化鋰價格的大幅下降導致公司銷售毛利大幅減少。第二,公司持有的Pilbara股票價格下跌,金融資產公允價值變化也導致公司產生損失。
從下圖可以看到,2016-2017年市場火熱兩年之後,2018年開始收縮,2019年跌入谷底。
再對照當前的情形,很多人猜測,這樣的劇情會不會再一次重演?
一位有色分析師告訴市界,現在上游鋰鹽漲價速度較快,幾乎僅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從8萬元/噸漲到16萬元/噸,後期市場價格可能還是會逐漸迴歸冷靜。
超額利潤的存在,吸引了無數人加入這一領域。
據一位電池行業業內人士介紹,其所在公司的一位高管,以及身邊的許多人,現在都在進入鋰電上游做投資。他還發出疑問,上游企業本身是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的,贛鋒鋰業、天齊鋰業的護城河,難道是礦嗎?
有意思的是,天齊鋰業董秘一次在回應公司的競爭優勢時,表示正是“我們有礦”。
上述人士還提到,“現在整個行業關注的是新能源汽車的滲透率,能不能把蛋糕做得更大。上游的瘋狂漲價還是會傳導到下游車價,這對於新能源汽車的普及是不利的。”
一位寧德時代內部人士對市界表示,儘管公司上游原材料採購有長期協議價格,但是因為需求增長太快,超過原計劃範疇,還是很明顯受到了上游漲價的影響。
資料顯示,2021年上半年,寧德時代營收、淨利同比增長超過100%,毛利率同比微增0.4%,環比下滑0.02%。
9月16日上午,工業和資訊化部副部長辛國斌在海南省海口市召開的“第三屆世界新能源汽車大會”上影片發言時表示,目前中國新能源車成本依然偏高。另外,電動車關鍵部件動力電池面臨鋰、鈷、鎳等礦產資源保障和價格上漲壓力,工信部將與相關部門一起加快統籌,提高保障能力。
不過,更為根本的,鋰產品價格還是要回歸到供需關係。
萬聯證券預計,未來5年鋰需求按年增24%計算,氫氧化鋰佔比將過半,鋰鹽加工產能至2023年按年增15%,2022年後鋰鹽加工確實有可能面臨“廠多礦少”的問題。
財通證券分析指出,鋰資源供給端資源集中,增量緩慢,而由於新能源汽車和儲能的需求不斷放大,供需平衡將由2019-2020年的過剩,轉換為略有短缺的緊平衡狀態。考慮正常的庫存需求,預計2021-2023年鋰鹽分別短缺0.12/0.19/3.68萬噸。
而國泰君安指出,鋰價已經達到歷史前高18萬元/噸,未來每天都在創造歷史,後面的歷史新高,會到22萬元/噸甚至更高。鋰雖然是週期行業,但是它不是一個傳統週期品,不能簡單粗暴地認為“高漲之後再大跌回歸低位”。短的週期波動由供應決定,但是鋰講的是需求的故事,它呈現出的是電動車帶來的超級週期。
對於贛鋒鋰業本身,銀河證券提到,在下半年下游鋰電需求進一步放量、鋰精礦進入實質性短缺的情況下,鋰價預計將加速上漲。贛鋒鋰業作為鋰行業龍頭企業,將直接受益於鋰行業景氣與鋰價的上漲。
供需矛盾突出,鋰礦等原料資源成為新能源企業的必爭之地,除了贛鋒、天齊這類公司,許多電池廠商也在礦產上加速佈局。
贛鋒鋰業原計劃100%收購加拿大Millennial公司(Millennial公司在阿根廷擁有兩處世界級鋰鹽湖專案),但是被寧德時代“截胡”。9月30日贛鋒公告稱,因Millennial收到了要約競爭對手的“更優報價”,且贛鋒國際(贛鋒鋰業全資子公司)未在約定期限內選擇上調要約價格,Millennial已單方終止與贛鋒國際的要約收購合作協議,並向贛鋒國際支付了1000萬美元的合作終止費。
寧德時代為了鞏固關鍵電池原料的供應,在收購Millennial之前,已經收購了鋰礦公司Neo lithium、北美鎳業(North American Nickel)和澳大利亞Pilbara Minerals這幾家礦商的股份。
對於更依賴資源的贛鋒鋰業,寧德時代的“強勢擴張”無疑是不小的壓力。
2020年新年致辭中,李良彬說了一段話:過去的贛鋒鋰業是一個小企業,體量小、調頭快、運轉如飛,在行情差的時候可以應對自如;但如今的贛鋒鋰業是一個龐然大物,好像一頭大象,怎麼讓大象跳舞是我們必須要學會的本領,否則在危機來臨時一定會手足無措。
剛過去的9月份,贛鋒鋰業A股股價下跌超過25%。在
眼下這個關鍵節點,無論週期向上還是結束利好,這一段話對贛鋒鋰業來說都再合適不過了。
參考資料:
1,《董事長李良彬發表贛鋒20週年致辭:滿懷鋰想,共創未來》
2,《群英匯聚,攻堅克難,共築贛鋒輝煌之路—李良彬董事長暢談贛鋒過去、現在和未來》
3,《贛鋒鋰業董事長李良彬:世間的路有千萬條,我只選一條》,經濟日報
(作者 | 餘聰 編輯 | 胡劉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