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初,我東北人民革命軍第六軍,接到上級指示,要儘快打下老錢櫃,除掉於四炮,為建立穩固的抗日後方基地掃清障礙。
老錢櫃是伐木場把頭為工人開支、放糧的地方,位於小興安嶺腹地、湯旺河中游(現伊春市友好林業局北,當時這裡歸湯原縣管轄)。日本鬼子侵佔湯原後,加緊推行“以華治華、以戰養戰”的方針,不惜用重金收買了於四炮等一些人,建立了偽湯原縣山林警察大隊。這支漢奸武裝,在日本森山指導官等七名鬼子的直接操縱之下,盤踞在老錢櫃,並派出兵力,在這以南的糖李川、查巴溪(現威嶺附近)、南岔駐守設卡。他們一方面抓勞工,徵牲口,拼命為日軍盜伐木材;另一方面任意盤剝、壓榨當地群眾,更令人不能容忍的是,他們仗著山道熟、槍法準,還經常偷襲我抗日軍民,給我方造成很大的損失,使我根據地受到極大的威脅。
在這種情況下,上級下達打下老錢櫃、除掉於四炮的指示。這一仗打得好,不僅可以有效地阻止日本鬼子伐木材,保護祖國的森林資源,而且還可以有力地打擊日偽軍的囂張氣焰,振奮我抗日軍民的革命鬥志,進而建立起穩固的後方基地。當時,於四炮手下有一百多人,又有森山指導官等七名鬼子指揮,而我六軍的主力部隊,這時已被軍長夏雲傑帶領打鶴崗去了,軍部只有二十多名負責警衛的戰士,論兵力是敵眾我寡,相差懸殊。同時,敵人武器精良,彈藥充足,人員又大部分是本地獵戶,山路都很熟,槍法又準,而我們的武器則很差,有的是套筒子、火藥槍,甚至還有扛著扎槍的。人員又大都是剛剛拿起武器的工人、農民和知識分子,戰鬥經驗不多。所以,論戰鬥力也是敵強我弱。再從作戰條件來看,敵人築有營盤,以逸待勞,而我們又要攻關奪隘,賓士八百里……。
在這種情況下,怎樣圓滿完成上級交給的戰鬥任務呢?六軍政治部主任李兆麟和四團團長戴鴻賓共同商量決定,抽調湯原縣窪區區委書記李風林領導的遊擊連八十多人參加戰鬥,組織一個臨時指揮部,李兆麟為指揮,戴鴻賓為副指揮,並針對敵人的弱點,製造了一個巧妙的戰鬥方案,經上級批准,很快付諸實行了。
閃 擊 哨 卡
一個雪後放晴,紅日西斜的下午,由六軍軍部二十多名警衛人員和湯原縣窪區遊擊連八十多名隊員組成的奔襲隊,在李兆麟同志的率領下,從浩良河東面出發,向西北方向疾進。 當天漸漸黑下來的時候,部隊來到了山林警察大隊的第一道卡子:查巴溪。只見湯旺河西岸,有一座木克愣的小房子,這就是偽軍的哨卡。透過窗戶,見兩個警察正有滋有味地品嚐老白乾。戰士們踢開房門衝了進去,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同時頂在了兩個警察的胸膛上。這兩個喝得雲山霧罩的醉鬼,嚇得魂不附體,在槍口前哆嗦成一團。
一名戰士掂了掂手中的槍厲聲問道 “北岸有多少人?”
“有四……四十多人。”一個警察戰戰兢兢地答道。
“頭頭都是誰?”“有中隊長黃毛、丁山、張保安。”
“有幾位崗哨?”“就有一個崗哨。”
站在戰士身後的是窪區區委書記李風林,他是一個有勇有謀的干將。此刻,他見敵情已明,便按著預定的作戰方案,押著警察,領著隊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河東北的大院套撲去。西北風颳得嗚嗚響,特別是湯旺河床裡,沒有山林遮擋,風力更大,颳得更兇,但隊伍還是頑強地向前進。惡劣的天氣給行軍帶來了很大的困難,但也幫了很大的忙。許是這嚎叫的西北風掩蓋了戰士的腳步聲,哨兵毫未覺察,直到李風林那粗壯的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象拖狗一樣把他拖下來的時候,他才如夢初醒,想喊已經來不及了。李風林解決了哨兵之後,帶著三十多人,隱密地進到西院,封鎖了所有的門窗。這時,李兆麟帶著二十多人闖入東院,直奔頭目住的房子衝去。屋裡的黃毛、丁山、張保山也一點沒有覺察,正躺著炕上吸著大煙。冷丁一個霹靂似的喊聲:“不許動,繳槍不殺!打把他們震得一驚。但這些畢竟是開過陣仗,見過世面的頭目,是不會輕易承認失敗束手被擒的。只見黃毛一伸手,抓起煙燈,嗚的一聲撇了過來,趁勢翻身去摘掛在牆上的匣槍。然而早把情況看在眼裡的李兆麟甩手一槍,把飛過來的煙燈打落在地上,用槍指著他們大聲喝道:“不許動,你們的槍要拿出來打日本。”接著戰士們又從窗外捅進來一排槍口,在這種情況下,幾個曾經威風凜凜的山林警察大隊的中隊長,只好狼狽地舉起了雙手。
這時,正在西院圍著偽軍的李風林和戰士們,聽到槍聲,一齊動手,很快地繳了全部偽軍的槍械。至此,奔襲老錢櫃的第一步:拔掉查巴溪的哨卡的戰鬥任務勝利完成了。
智擒五炮
打下查巴溪之後,指戰員們由於長途行軍和激烈戰鬥,既疲勞又飢餓。部隊本應稍稍休整一下,然而為了不給敵人緩衝的機會,他們按著李兆麟的命令,又立即投入了下次戰鬥的緊張的準備工作。早在這次奔襲之前,李兆麟就有周密考慮.第一,此刻於四炮正在湯原縣城裡給他的傻兒子辦婚事,山林警察大隊正是群龍無首,各自為政,指揮力量薄弱的時候;第二,他的戰線長達一千多里,兵力分散;第三,這支漢奸武裝建立以來,又沒有受過大的挫折,官兵很傲慢,警惕性不高。我方正是抓住敵人這些弱點,採取了速戰速決的策略,打了勝仗。
現在還要集中兵力,以最快的速度,人不知鬼不覺地一口一口地全部吃掉敵人。為此,李兆麟率先垂範,親自做幾個偽軍頭目的工作,向他們宣傳抗日鬥爭的大好形勢,啟發他們以民族利益為重,調轉槍口,反滿抗日;戴團長在組織戰士和偽軍調換軍裝;李風林正在套戶中間做工作,憑著他那樸實的抗日救國道理,和誠摯親切,平易近人的工作作風,很快便獲得了套戶們的信任,一下子就領回來十多張四馬大爬犁。李兆麟見老鄉們趕著馬爬犁來支援部隊,十分高興,熱情地和大家打著招呼:“麻煩大家辛苦一趟了。”
“打鬼子,沒說的。”“打下老錢櫃,不交入頭費。”人們七嘴八舌地回答著,一時間呈現出一派軍民團結的熱烈氣氛。
部分戰士換上了警察服裝,押著黃毛、丁山,張保安,分別上了馬爬犁。李兆麟一聲令下,人稱“雪上飛”的馬爬犁隊,便向著下一個戰鬥目標:南岔進發了。
夜幕籠罩著小興安嶺。十多張馬爬犁,一張緊跟一張,沿著冰封雪地的湯旺河,風馳電掣般地向前疾進.突然一個眼尖的小戰士,用手指著前邊疑惑地問道:“噯?那是什麼東西?”
人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在前方一段開闊的河床裡,有一團黑東西在向這邊滾動。很快大家便辨認出它的形狀,這也是一張馬爬犁。
“咦!深更半夜的,哪來的馬爬犁呢?’’有人在嘀咕著怎麼對付它?”有人在請示。李兆麟又向前仔細觀察了一番,只看見一張馬爬犁,便果斷的命令道:“不許開槍,迎著闖過去!”趕爬犁的老闆聽了,一揮長鞭,爬犁箭一樣向前奔去,轉眼就和迎面跑來的爬犁會在一處.戴團長一挺身下了爬犁,後邊緊緊跟上去幾個戰士.這時迎面來的爬犁也停下來,爬犁上只有一個人。
“你是幹什麼的?”戴團長聲音和平地問道。
“我,我是……”來人見過來幾個帶槍的,一時摸不清來歷,沒敢說出身份。
戴團長走到近前,仔細打量來人,立刻認出了他:“這不是陳永山的小子嗎?你怎麼跑到這來了?”原來來人是戴團長的一個老鄉。
“我、我……”這個人早就知道戴鴻賓參加了抗日隊伍,並且當了官。因此,心裡就打起鼓來。戴鴻賓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知道必有來頭,便趕忙說:“別怕,我們是打鬼子的,只要你說老實話,是不會難為你的。”
“我,我是五炮派出來的哨兵.他領著六個人,坐一張馬爬犁,正在後邊巡視呢!說不定一會兒你們就得碰頭。”
五炮名叫宋喜斌,是於四炮的拜把子弟兄老五,獵民出身,槍法很準。他在於四炮的面前很有威信,被委任為查巴溪、南岔外圍哨卡的總負責人,實質上是山林警察大隊的副大隊長。這個人的突然出現,引起了人們的極大的警惕。李兆麟、戴鴻賓、李風林等人立刻碰頭商量,一個應急的戰鬥方案很快便形成了。
當即決定由李風林同志和幾名戰士,押著黃毛、丁山坐在第一張爬犁上,按計行事。李風林用槍在黃毛背後頂了一下說:“一會要是碰上五炮,你就說是山下送糧的爬犁,能辦得到嗎?”說著用槍又頂了他一下。
“辦得到,辦得到!”黃毛趕緊答應。
馬爬犁隊又徐徐向前行駛了。這回是大張旗鼓地趕路,"叭,叭!"清脆的鞭聲震得林海響起一陣陣嗡嗡的迴音。
不大會工夫,果然迎面又駛來了一張爬犁,在距離約二百米的地方停住了。五炮宋喜斌高聲大嗓地喊起來:“是什麼人?”接著傳來扳動槍機、推彈上膛的聲音。
李風林聽了,用槍嘴子捅了黃毛一下,黃毛會意,立即喊道:“老五嗎?”
黃毛長得又矮又瘦,喊話的聲音又尖又細,五炮宋喜斌對他的語聲是再熟不過了。於是用緩和了許多的口吻繼續問道;“後邊那麼多的爬犁是幹什麼的?”“是山下送糧食的”。
這對宋喜斌完全相信是自己人了,他把盒子槍插在腰裡,他的部下見他這樣也把槍背在肩上,趕著爬犁,大大咧咧地走了過來。這邊的爬犁也向前走動,兩下剛一接觸,戰士們唰地一下衝了上去,大聲喊道:“不許動,舉起手來!”
這一大出意外的舉動弄得宋喜斌一時摸不著頭腦,他機械地立在那裡,既沒敢動,也沒有舉手。
黃毛見了,趕忙勸說道:“老五,我們都交槍了,你也就服了吧!”
這會兒,宋喜斌完全明白了.他向周圍看了一眼,見隨來的六個警察,都被繳了械。自己也被包圍,前後左右盡是對準他的槍口,立刻耷拉了腦袋。
敵人放下了武器,我們就按優待俘虜的政策辦事,不虐待,不汙辱,不搜腰包,使宋喜斌很受感動。特別是我們向他宣傳抗日救國的道理,提出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精誠團結,一致對外的主張,又使他很受教育。當我們提出讓他帶領部隊,去繳南岔的警察槍械的時候,他爽快地答應了。由於他是駐守南岔的偽軍頭頭,很順利地把營地繳了槍。
這一夜,我們一連繳了三處營地,繳到南岔時已是東方大亮了。這裡離老錢櫃還約有五百里的路程,經李兆麟等指揮人員研究決定:部隊嚴密封鎖訊息,生火做飯,休整一天,準備明早三點出發,用最快的速度,在晚上九點之前趕到老錢櫃,再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奪取戰鬥的全部勝利。
直 搗 老 巢
翌晨,我們的馬爬犁隊從南岔出發,象離弦的箭一樣向北疾駛。天黑約八點多鐘的時候,部隊提前趕到了老錢櫃。由於有五炮宋喜斌在前邊迷惑敵人,沒費多大勁就解除了老錢櫃的保護力量。
至此,於四炮的山林警察大隊只剩下最後一個營壘,在老錢櫃後邊約十多里路的地方,有一座木製雕刻的闊氣房子,這就是日本森山指導官住的地方,外邊有二十多人警戒。我們立刻分路登山,迅速包圍了這座房子。機智勇敢的李風林,巧妙地繞過了敵人的哨兵,出其不意地突然出現在森山指導官的面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還躺在炕上抽大煙呢!李風林一眼看到牆上掛著一支日造十四年式手槍,二話沒說,飛步上炕,伸手就去摘槍。森山指導官一見就急了。忽地躥起來,攔腰抱住了李風林,憑著武士道精神進行垂死掙扎。可這時的李風林正是二十六、七歲的年齡,個子大、力氣足,根本沒把這個鬼子放在眼裡。只見他猛地一掄竟把森山從炕上甩下來,咚的一聲摔在燒得通紅的火爐上,疼得這傢伙象鬼嚎一樣叫喚起來。李風林厭惡地瞟了他一眼,甩手一槍,送他見天照大神去了。
隨著這一槍聲,四周也乒乒乓乓地打起來,不一會兒,頑抗的敵人被擊斃了,其他的敵人被俘虜了,很快就結束了戰鬥。這次戰鬥,我軍以兩天兩夜的時間,賓士八百里的急行軍,奪取五個營地,擊斃七個鬼子,俘虜偽軍一百多,繳獲長短槍械一百多枝,子彈三十多萬發,大煙土一百多兩,米麵幾萬斤,一舉蕩清了盤踞在湯旺河溝裡的於四炮這股頑敵。拔掉了這個硬釘子後,使我人民革命軍聲威大震,廣大群眾抗日情緒大為高漲。不久便在小興安嶺原始森林的“大青紗帳”裡,迅速建起了軍幹校、被服廠、軍械所、大小密營,後來連北滿省委也搬到這裡指揮戰鬥。可以說奇襲老錢櫃戰鬥的大獲全勝,是為我建立穩固的抗日後方基地,成功地舉行了一個奠基禮。
王鈞,曾任抗聯六軍團政治處主任,三支隊參謀長,政治部主任等職。
參考資料:《黑龍江文史資料》
《東北抗日聯軍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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