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西藏之行十七(老鄉、長途車、茶卡)
我坐在飯館的門前看著遠處的挖掘機發呆。陰沉的烏雲下,挖掘機緩慢而機械地挖過來挖過去,不知道司機在想著什麼。估計也在想家吧!
這時,外面又進來幾個穿著石油工人服裝的人。一個聲音在和老闆說話:“大姐,給俺們弄點水喝”,我聽了有些激動,因為這是標準的家鄉口音啊!又遇到老鄉了,打了招呼,幾個老鄉的手就緊緊握在一起了!
又是一番熱情的邀請,幾個豪爽的工人和姓彭的老鄉非要拉我去工區喝酒。可是咱要趕路啊!真遺憾!於是和他們合影留念代替喝酒了。
聽他們講背井離鄉的感受,感慨萬千啊!在別人的眼裡他們酗酒、粗野,可誰能理解他們離開父母妻兒到這遙遠偏僻地方的苦啊!沒有娛樂活動,見不到新鮮的事物,連吃的東西都是從很遠的地方運來的。每天的生活就是挖溝、埋管、焊接…千篇一律。
彭哥提到妻兒就抹眼淚,他離開家半年了,再沒有見到她們。他說在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都快憋屈瘋了,哪能不喝酒啊!
我聽著,想到他們長年累月地生活在這個環境惡劣的地方,吃著別人想像不到的苦。而我卻只是短暫地停留,和他們相比,我那些所謂的吃苦真是微不足道!
18:30,長途車終於來了,和熱誠的彭哥、新朋友們道了別,向著著名的茶卡進發了..
長途車顛簸著,在鹼鹽鋪成的路上蹣跚而行。雲開日出,遠方的地平線是白花花的,原來那裡就是著名的茶卡鹽湖!那裡有鹽橋、鹽拱,是全國聞名的奇異景觀。聽說如果不下雨,腳下的路會堅硬無比,泛著黃白色,象白雲一樣一直通到遠方…真嚮往看到那種情景!
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車上的人都和藹親切,舉止悠閒從容,總是帶著微笑,而我在城市裡極少看到過這種情景。現代城市裡緊張的人際關係、空前嚴峻的生存競爭、巨大的責任帶來的生存壓力,已經把笑容從人們的臉上奪走。除了在娛樂場所和親朋聚會上,我們看到的都是一張張嚴肅、壓抑、警惕、鬱悶、無聊、玩世不恭甚至裝著蠻橫的面孔。可在這遠離中原的鹽湖,人們樸實無華,樂觀自信,都很友善,那種親切溫和的神情讓人感到心裡很舒服。我想,生活在這裡一定很自在。直到現在,都懷念這種心情的放鬆,從而可以微笑著,像開懷暢飲一樣暢快…
鄰座是位回族老人,留著長長的鬍子,一直和藹地微笑著。交談中知道他走南闖北,居然去過我家鄉!他的談吐很有邏輯,詞彙很多,估計是有學問的人。後來據他說,他在西寧的大清真寺學習過,難怪知識這樣淵博。
人不可貌像啊!我看著老人樸素、毫不起眼的外表,真想不到他是那麼經歷豐富的人。他微笑、慈祥的樣子讓我感到,真正閱歷豐富有內涵有思想的人,不是一副莫測高深或者鄙視一切的樣子,而是有包容一切的胸懷和氣度。
終於來到了茶卡,下車時,大家七手八腳地幫忙抬車子,又讓我心裡熱乎乎的。
茶卡是青海腹地較大的鎮子,因為獨特的鹽湖風景、鹽開採加工業而聞名全國。這裡儘管只有一條街,卻郵局、商店、修車行、娛樂場所樣樣俱全。找到了一家“青鹽招待所”住下了。印象最深的就是這裡每個人都樂觀、開朗、熱情,說話都乾脆直爽。雖然這裡荒涼、偏僻,可是這裡團結友善的氣氛深深地吸引了我,讓我也被同化,彷彿回到了五講四美的八零年代。以前聽父母的描述和親身見聞使我瞭解到,過去那些時代的人們樸實、團結、純真,很少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追求名利拜金主義那套自私想法。可是現在,在城市裡滿眼看到的都是債主般的臉,聽到的都是刻薄的話語,接觸的都是你長我短的瑣碎事。現在忽然來到這充滿人情味的地方,感覺象來到了世外桃源,象回到了家。
晚上在一個小餃子館吃飯。老闆是一個美麗的年輕姑娘,總是微笑著和所有的人打招呼。她微笑著問我:“我的餃子好不好吃啊!”
“真的好吃!”,我說的是真心話,餃子皮薄餡大,味道鮮美,價格又便宜。
她坐在那裡憧憬著:“我要繼續努力,改進這餃子的味道,不但讓大家都滿意,還要爭取到北京去開個餃子館!”
聽了這話,我肅然起敬,她雖然只是個偏僻鎮子裡小小的餃子店老闆,卻也有著奮發向上的理想和為大家服務的覺悟,和過去見到的一些頹廢、混日子、紙醉金迷卻滿口空話的人們有著太大的區別了!
我逐漸深信這樣一個道理:人不怕窮,不怕社會地位低,就怕沒志氣沒理想。一個人只要有骨氣有道德,哪怕他一無所有,也同樣值得人尊重。直到現在,我除了時時提醒自己要有志氣,還奉行“莫以成敗論英雄”的原則尊重著身邊所有的人。
從餃子館出來,感覺鬥志昂揚。儘管以後的路(不論去是拉薩的道路還是人生之路)可能更加崎嶇,但是隻要不氣餒,還有什麼走不過去的呢?
夜色闌珊,旅館的人們在天台上悠閒地聊著天,有人給我端來了一杯熱水,感覺自己是坐在家門口的木頭長椅上,和老媽嘮嗑呢。現在才明白,人真要想找樂趣,不一定非得勞心傷財出門旅遊。只要有顆享受生活的平常心,在家也一樣能有旅遊度假的感覺。(現在,我心目中的旅遊勝地就是樓下的小公園了。呵呵)
什麼時候城市人也能象這鹽湖畔的人們一樣,拋卻鬱悶、壓力和戒備,變得輕鬆、親切和友善呢?
我想著這個問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