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劉永遠的老婆是我們村裡出了名的惡婆娘。她塌鼻樑,挖摳臉,罵起架來一蹦半尺高,村裡很多人都不願意囉囉她。
左鄰右舍她都打遍了。
而實際上,她的左鄰右舍也沒有外人,都是她丈夫的本家,和她丈夫一輩的有的是四服,有的是三服,很近很近的。
有一年,一天大清早 ,我還沒有起床,就聽到劉永遠的老婆在外邊高聲大罵了。我趕緊穿上衣服跑出去看,原來劉永遠家是和她西鄰家兩口子在幹架。西鄰家的男人比劉永遠家大十多歲,村裡人都喊他老木牙。
論輩分,劉永遠的老婆應該喊老木牙叔,但是,罵起架來就不論輩分了。
劉永遠家在路東邊,老木牙家在路西邊,路很寬,兩家隔路相對。不過劉永遠家在路西邊還有一座破舊的房子,有一個院子。而院子的門口和老木牙家的大門口緊挨著。老木牙家的柴禾垛垛得離著劉永遠家舊屋的門口有些近了,劉永遠家就不高興了 ,就和老木牙兩口子吵起架來了。老木牙家儘管是兩個人,但是,嘴頭子不利索,兩個人也吵不過劉永遠家一個,最後沒法,只好把柴禾垛垛到別地方去了。
那段時間,劉永遠家經常和老木牙兩口子吵架。
過了不長時間,劉永遠家又和東邊劉賀樹家吵起架來了。
劉賀樹家和劉永遠家的關係就離得遠一些了,不過,論輩分劉永遠家叫劉賀樹也是叫叔。
他們兩家的房子離得比較遠,隔著兩戶人家。但是,他們兩家的園子卻緊挨著。劉永遠家的園子是在屋子的東邊,劉賀樹家的園子是在屋子的後面。
在兩家園子搭界的地方,有一棵又粗又高的楸樹,是劉賀樹家的。當劉賀樹家刨樹時,劉永遠家非說是她家的,跳到樹坑裡躺著不讓刨。
劉賀樹找出當年埋下的界石,楸樹明明就在劉賀樹家的園子裡,可是劉永遠家就是不承認。她又到縣城裡把她婆婆叫回來。
她婆婆住在縣城的女兒家,她女婿是某個局裡的幹部。她婆婆找到大隊裡給村裡施壓,又加上劉賀樹家成分不好,最終那棵大楸樹就成了劉永遠家的了。
劉永遠家也和另一家姓劉的打過架。那時,他們隊的隊長就劉好閔,是個二十多歲的小青年,結婚兩三年。劉永遠家的大姑娘當時二十歲左右,還沒有找婆家,人長得也比較漂亮。
劉好閔論輩分喊劉永遠的老婆奶奶。劉好閔當隊長後,她在街上遇到劉好閔,就把劉好閔拉到家裡,讓她大姑娘陪著他說話,她自己就給劉好閔做好吃的。
一來二去,劉好閔和她家大姑娘勾搭在一起了,時間不長,她大姑娘懷孕了。劉好閔的媳婦、劉好閔的娘等也都知道了,就開始打架了,一打打了十好幾天。
劉永遠家老婆也和我們家打過架,原因是我二哥和她家二閨女的事。
我二哥和她家的二姑娘已經訂婚了,她家二姑娘也到村衛生室當赤腳醫生了 ,他們家又變卦了。我們兩家也打了很長時間的仗。
劉永遠家的老婆在村裡很惡 ,不少人都怕她。不過,有一天她終於是低頭了。
那一年,劉永遠死了。劉永遠死時年齡不大,五十多歲,得癌症死了。
那時,我們那裡的人死了雖然要火化,不過,火化後還是要把骨灰放在棺材裡。出殯時,要把棺材放到架子上,八個青壯男子抬著棺材送到墓地。
可是 ,由於劉永遠的老婆太惡了,周圍的鄰居都被她打遍了,到劉永遠發喪那天,抬棺材的人不夠了,沒有人願意幫忙了。
這下她老實了。不知道是誰給她出的主意,她讓她兒子跑到我家,跪在我父親的面前,讓我父親請幫忙的。
我父親二話不說,走出大門,就高聲大喊:“老少爺們,給劉永遠幫忙去!”父親一邊走一邊喊,他到了劉永遠家,很快,陸陸續續來了一些人。
從那以後,劉永遠的老婆變了,很少和人吵架了。
有一年我回家,家裡沒有人,她老遠就和我打招呼,告訴我我母親在什麼地方。我還覺著有些很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