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津湖戰役,志願軍九兵團把不可一世的美軍陸戰隊,陸戰一師重新打回了海里,因此付出了14000人的傷亡,30000人因寒冷減員,凍傷比例高達33%,美軍因為寒冷減員7000多人,這還是因為美軍有暖和的鴨絨睡袋,可想而知為什麼美軍叫他最寒冷的冬天。
而寒冷的冬天等於救了陸戰一師,要不是因為寒冷阻礙了志願軍的行動,陸戰一師就可以除名了,當美軍退出新興裡的時候,兩個師的追擊部隊只要一百多人,其他全部因為傷亡寒冷飢餓而無法行動。
到最後追擊部隊有的已經沒有了建制,就靠戰場上撿人了,只要有支隊伍,路過一個陣地,能動的都紛紛加入進去,而陣地上的傷員卻靠自己慢慢往回挪。
傷員們太難了,本來有安排民工組成擔架隊,但是他們依然傷亡不小,人數銳減,根本到不了戰場上的所有角落裡,還有的擔架隊到了陣地下,因為積雪根本上不去,就是上去也無法把傷員抬上來。
於是就看到傷員們用布條包著耳朵,一躍而下,從高地上滾了下來,包住耳朵是因為怕滾落的時候耳朵被樹枝石頭掛到,耳朵已經凍僵了,一碰很可能掉下去。
從11月27日到12月24日,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九兵團克服種種困難,終於取得了戰役的勝利。
戰役雖然勝利了,但是那麼大的傷亡,直接讓九兵團退出了剩下的戰役,直到第五次戰役才重新復出。
勝利後打掃戰場,從最開始的新興裡,當時新興裡追擊逃跑的敵人時,80師和81師兩個師的的追擊部隊只湊出了200多人。
12月8日,九兵團司令部向全軍釋出命令:不顧一切困難和代價,繼續組織所有還能支援的人員,力爭殲滅南竄和援敵一部和大部。
從下揭隅裡一直到咸興,逃跑的隊伍浩浩蕩蕩,他們坐著汽車,身邊有坦克和重炮,天上掩護的飛機呼嘯而過,而追擊的部隊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幾十人就成了一支隊伍,他們飢寒交迫步履艱難。
在咸興陸續追擊美軍的部隊,缺乏統一指揮安排,加上兵力也不多,並沒有發動大規模進攻,在元豐裡公路西側的蘋果園裡,看到美軍在搶樹上的蘋果,看到志願軍來了,扔下蘋果就跑了。
80師的作戰科長高聖軒在一個高地上用望遠鏡,看到美軍乘坐運兵船逃走了,但是部隊遞進興南港十公里的時候,美軍用艦炮和飛機,組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封鎖區域,戰士們根本過不去。
238團團長閻川野,用多股小部隊分散在各個方向上,向敵人的陣地偷襲和突襲,不斷壓縮著敵人的防禦圈,造成敵人撤退時更加混亂,很多裝備運不走,只能燒掉。
27軍78師稍後趕到咸興,看到敵人火力太猛,通知部隊不得進市區,但是戰場上永遠不缺意外和陰差陽錯。
該師234團是當天夜裡到的咸興,得到的通知卻是進市區,一夜戰鬥過去,部隊沒能突進去,傷亡還不小。
該團的衛生員李樂林,正在給一個戰士搶救,肚皮被炮彈片劃開,腸子流一地,他是通訊員,正在用手搖發報機聯絡部隊,引來了敵人坦克的轟炸,說著說著就斷氣了。
這位李樂林沒有記住名字的萊蕪籍戰士,可能是9兵團在戰鬥中犧牲的最後一位戰士,後來被埋在果園的雪地裡……
打掃戰場的任務中,尋找戰利品的事情最讓人興奮,81師243團進了咸興,發現一個美軍撤離的時候沒有銷燬的倉庫,一排六個,這可把戰士們樂壞了,裡面全是美軍後勤供應的食物,當時敵人還從海里打炮,團裡白天派人看倉庫,晚上一夜一夜的往外運東西。
243團一名叫翟義田的班長,跟著連隊去倉庫搬東西,搬麵粉,搬罐頭,後來感慨:“面對那麼多好吃的,不知道先吃哪一種。”
翟義田和他那些熬過來的戰友,把能吃的全都吃了一個遍,他們有的用刺刀把土豆牛肉罐頭開啟,用火烤著吃,有的把奶粉倒進喉嚨裡 再開個橘子汁順下去。
那幾天243團指揮部的人神氣的不得了,這個師給兩千個罐頭,那個師給幾百袋麵粉,全是他們說的算,全是他們說的算。
有的師麵粉多了想要點罐頭,有的單位菜罐頭多了,想要肉罐頭,243團的人牛氣的很:拿回去自己換去,我們概不負責調換。
但是,在下揭隅裡又是一種景象,下揭隅裡可沒有那麼多美軍留下的物資,他們的主要任務是掩埋遺體,有自己戰友的,還有美軍的,而這個工作既費力又費時,屍體過多不得不就地掩埋,有的時候乾的很草率。
58師保衛幹事周黎明是第一批被動員打掃戰場的,他記得,在下揭隅裡以南公路邊的壕溝裡,有三個戰士可能是執行阻擊敵人坦克任務的,爬在膝蓋神的雪地裡,其中一個伸出手來要吃的,說不出來話,但是意思周黎明明白,另外兩個戰士也只剩一口氣,臉色蒼白,沒一點血色,手伸出來像一塊生薑……
周黎明見狀,趕緊去找吃的,在一個老鄉的地窖裡,跟躲在裡面的老鄉要了幾個生土豆,趕緊跑回來找那三個戰士,看見三個人已經嚥氣,當時工兵連的戰士正從雪地裡往外挖他們……
周黎明後來回憶:“手裡捧著幾個土豆,眼睜睜的看著那三個剛死去的戰士,楞楞的站了好一會,一句話說不出來。”
和周黎明同在58師當保衛幹事的葉春榮,到了東山下邊的一條溝裡,東山就是楊根思最後犧牲的地方,在那條溝裡,有上百人凍死在那裡,都是差不多的姿勢,或蹲著,或半蹲著,身上沒有傷,看上去像一連蠟像人。
在下揭隅裡26軍進攻的地方,爬著兩個連,有二百多人,凍死了,應該是急行軍出了一身汗,趕到攻擊地點爬下隱蔽,再一凍起不來了……
美軍屍體也不少,77師炮團連長馬佔魁,夜裡想弄點木頭到朝鮮老鄉家裡燒火取暖,從一堆一堆的柴火垛上扒拉下一根,卻發現是一具屍體,滑下來就立在那裡,凍硬了,馬佔魁嚇一跳,比他還要高一頭,仔細一看是個美國兵。
周黎明在那三個沒來得及吃一口土豆就嚥氣的三個戰士不遠的地方,看見一處好像停屍場的地方,一大片美軍被朝鮮老鄉扒光了衣服,白花花的一片。
不只朝鮮老鄉扒衣服,打掃戰場的志願軍戰士也會搞幾件禦寒,搞個軍毯,搞個睡袋,或者扒一雙軍靴。
更多的人到處找吃的,沒辦法有的人已經一個星期沒吃上口熱乎的,在那麼冷的天氣裡,哪怕有口熱水都是幸福的,可是他們一天也不一定能吃口凍土豆,戰役勝利了,只想弄口吃的。
226團3排長郭本桐,在下揭隅裡的機場弄了點罐頭,剛開始沒經驗專找大的拿,結果大的都是西紅柿,玉米的,小的才是牛肉的。
而且又遇到一個難題,罐頭都凍住了,吃不到嘴裡,不少人還沒見過罐頭,有的用刺刀捅,有的用鐵鍬劈,而郭本桐讓人用火燒,燒著燒著,叭一下罐頭炸開了,罐頭裡的豬肉片子,炸出來貼臉上,粘下一層皮。
而且還有很多罐頭讓他們終於認識了“萬惡的美帝”,郭本桐見過一種罐頭至今感慨,有一種罐頭,裡面有5根菸,4片餅乾,兩塊牛肉乾和幾塊糖,還有火柴和酒精燈可以加熱咖啡,據俘虜說那是軍官享用的。
174團副連長也見過一種罐頭,更確切的應該是一個小木箱子,裡面有4個牛肉罐頭,8片面包,8片口香糖,一包煙,還有四人份的咖啡和一個酒精爐,這是四個美軍士兵一餐的伙食。
可是志願軍戰士那裡見過這些,為了開這些沒見過的罐頭,還鬧出很多誤會,一個通訊員把一組電池當罐頭起,起的冒著火星,以為是地雷趕緊扔了。
在咸興,衛生員李樂林害看見,有人在吃“筷子”那像是暖水瓶一樣,裡面裝的一根根跟筷子一樣的東西,剛開始以為是什麼化學東西,後來有人用火一燒,真香,兩根就能吃飽,後來才知道那是加拿大固體面條,是一種航空食品。
還有人把固體酒精當擦臉油,往生了凍瘡的臉上摸,摸的臉上直髮燒,結果用火一烤,臉上的火苗竄的老高……
這些看似是笑話,可是卻有其事,志願軍戰士們是真餓,也真冷啊,而且面對很多沒見過的東西,他們想的只有這是不是吃的,為此很多人受傷,還有犧牲的。
一個戰士撿了一根美國香腸,感覺非常好吃,沒過多久又發現一根,撿起來就吃,吃了兩口感覺不對勁,原來那是一種炸藥。
232團一個連去咸興搬麵粉,打糊糊吃其中一袋白色粉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很多人吃了以後都中毒了,有一個最嚴重中毒最深,沒搶救過來。
88師衛生處醫政科長孫波說:“警衛也搞了那個白粉,吃了中毒十幾個,死了好幾個人,當時沒辦法化驗,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戰鬥勝利了,可是從極度飢餓和寒冷中熬過來的人,遇到熱食,飯量特別大,感覺怎麼吃也吃不飽。
58師172團8連從黃草嶺下來就剩下三個人,一個連長,一個文化教員,一個副指導員孫榮臣,從黃草嶺下來遇到東北民工的擔架隊,裡面有一個山東老鄉,孫榮臣跟老鄉要了十幾個窩頭,又找了點當地老鄉房上曬的白菜乾,餵豬用的,把窩頭和白菜切一切,用鐵桶一煮,三人吃了慢慢一桶。
59師176團政治處就比較好運,他們幾個人湊錢從當地老鄉手裡買了一頭黃牛,七八個人把一頭牛給吃光了,可想當時有多飢餓,結果捱了上邊的批評:應該愛護朝鮮的一草一木……
89師206團6連,戰後不到六十個人,餓了兩天多,八頓飯一口東西沒吃,他們幸運的搞到100斤大米,就用煮牛草的大鍋煮米飯。
連裡的衛生員跑來跟副指導員周如斌說,讓他跟戰士們講,注意不要吃太多,容易撐著,剛說完就出事了,有人撐著了。
他們趕緊跑到伙房,看到一個戰士躺在地上,炊事員廣東兵,飯還沒煮好就餓的不行掀開鍋蓋吃開了,吃的太多躺地上翻白眼,兩腿亂蹬手亂抓,嘴裡鼻孔裡往外冒米粒,硬是給活活撐死啦。
有了這個教訓,後來開飯的時候,一個個排好隊,指導員周如斌親自盛飯,一人先來半勺吃著,沒有碗筷,有用手捧的,有用毛巾兜著,分了三次,一鍋飯吃完了。
這些還都是能動的,雖然戰役結束了,而還有很多傷員他們的遭遇更慘,由於擔架隊較少,很多擔架隊都被敵人的飛機炸沒了,許多傷員只能靠自己的本事,支撐著向後爬。
26軍通訊營副連長在下揭隅裡看到一個戰士,兩個膝蓋和兩個胳膊肘包著破布爛棉花,在雪地裡爬行。
60師炮團的連長仲琦看到的是有的戰士破被子套脖子上,耳朵上捂兩個棉花團,雙腳用棉花和破布包成一大團,在雪地上爬,有爬不了的,就坐在地上用屁股一點一點挪……
有的戰士就這樣犧牲在爬行的路上,173團政治處幹事胡德坤,帶著幾副擔架去抬重傷員,能動的戰士都不用擔架,讓給受傷更重不能動的戰士,結果返回時看見,團直屬協理員沒有爬回包紮所,凍死在了路上……
60師178團機械員孫永本,也帶著擔架去抬傷員,看到一個傷員,腳凍壞了,槍掛在脖子上,說什麼也不讓人抬。
孫永本告訴他:“後面不遠有處房子,你去那裡等著,我們一會就回來再安排。”並特意叮囑他,不要烤火,不要上炕睡覺。
讓孫永本難過的是,當他們抬著重傷員回來,看到房子裡那個戰士死了,躺在炕上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他沒有聽孫永本的勸告,他太冷了。
那些到了包紮所或者戰地醫院的傷員很多都被截肢了,58師醫療隊副隊長潘丁榮後來回憶,當時在打下揭隅裡,他們醫療隊陸續接收了近千的傷員,其中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凍傷,許多嚴重凍傷來不及後送,就地做截肢手術,“一天一夜24小時做了30人的截肢手術。”
58師保衛科副科長龔欲民接到任務,師長讓他去醫療隊看看,怎麼截肢的那麼多,他來的醫療隊說明情況後,醫療隊長領他進了病房。
先看一個傷員,穿著翻毛皮鞋,腿卻是黑的,他把那個傷員的鞋拿下來,結果連腳一起拿了下來,腳就在鞋裡。
另一個傷員,腳指頭跟紅薯一樣就給掰了下來,那個傷員卻沒有任何感覺,龔欲民當時就哭了,那個負責的醫生只說了一句話:“你看,要腳還是要命。”
20軍醫療隊的女醫生李進說,剛開始他們沒有經驗,傷員過來了想給他們弄的暖和一點,就在朝鮮老鄉家裡燒炕,傷員一來就上炕,一個炕上最多的時候坐了36個人,結果第二天全都起不來了。
來的時候還能自己走,往國內送的時候一個個的都是揹出去的,讓這些醫生們非常內疚。
往國內運傷員也非常困難,當時有嚴格的規定,凡是往前線運送物資的車輛,返回時必須拉載傷員,不許空車返回,但是志願軍沒多少汽車啊,這樣使得大批傷員滯留,並造成二次凍傷。
94師醫療隊實習醫生於桂蘭是負責轉運傷員的,沒有汽車就組織當地老鄉用牛拉爬犁運傷員,爬犁少,就動員上肢凍傷的傷員步行走。
58師的保衛科實習幹事李德才,一個人負責轉運傷員,都是那些拄著柺杖能走的,晚上送到轉運站,天亮前送到,一次幾十個,送完了自己往回跑。
但是這些傷員走的太慢,山路又陡又滑,到處都是雪,如果天亮送不到,又怕敵機轟炸,一次馬上就要天亮了,傷員們走不動了,想歇一會,他就跑到後面對天鳴槍,載跑過來說有敵人特務搞破壞,催他們趕緊走。
到了轉運站也不是馬上就能走,還是那個問題沒車啊,好不容易有個車,也拉不了多少人,傷員太多了,尤其是重傷員,只能躺車上,一輛車才能拉幾個?
有的傷員在外面左等沒有車,右等沒有車,好不容易等來一輛,已經拉滿了人。
最憋屈的是26軍的傷員,因為當時好多人認為是26軍貽誤戰機,沒有堵住美軍的退路,才讓美國人跑了,所以有的汽車司機一問是26軍的傷員都不拉。
這就是長津湖戰役之後的情景,在戰鬥的時候,有些事顧不上,當戰鬥結束後,才有時間舔自己的傷口,給自己療傷。
其實對於九兵團來說,這場戰役並沒有勝利,全殲美陸戰一師,才能稱得上是勝利,在他們眼裡這應該是完全沒問題的,15萬人殲滅一個師,在解放戰爭的時候,完全沒問題。
可是他們低估了美軍的飛機大炮,和那個寒冷的冬天,至今許多參加過長津湖戰役的老兵,都不願意回憶那段經歷,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倖存者,真正的英雄都留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