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2師是首批入朝參戰的部隊之一。
當時,部隊裝備的基本都是在戰場上繳獲的美式炮或日式炮,因而無法做到統一配置。
就拿炮27團5連和9連來說,5連裝備的是四門美式榴彈炮,並配備了汽車牽引;而9連裝備的是四門日式15榴,用馬來拉動,所以也叫“騾馬大炮”。
入朝初期,炮2師所轄的連隊大多裝備的是“騾馬大炮”,像5連這樣機械化的炮兵連隊很少。
9連的馬匹數量都快趕上騎兵連了,全連四門炮,每門炮需要15到20匹馬才能拉動,因而連裡的馬就有百餘匹。
這些日式炮,在解放戰場上,立下過大功,完全可以形成有效的火力壓制和支援。因而,剛出國的時候,炮兵們對它的信心挺高。
可到了朝鮮戰場,就發現問題不少。打運動戰跟不上步兵的攻擊節奏;打陣地戰,射程距離近,射速慢,只能被敵人的炮火壓著打。
炮9連的戰士們,在入朝初期的一段時間裡,吃盡了苦頭。
炮2師入朝後,配屬在吳信泉的第39軍,首戰便是雲山。
雲山之戰快打響前夕,9連還在百多里外的地方,上級調他們去參戰。可是,9連緊趕慢趕,到了戰場時,步兵已經結束了戰鬥,連打掃戰場都沒趕上。
9連的行軍速度比不便要慢好多,步兵可以走小道、抄近路,可他們不行。
兄弟部隊5連,因為是機械化行軍,因而趕上了雲山之戰,不過也幾乎沒有打!但他們在戰後的搜山行動中,繳獲十分可觀。
沒辦法,畢竟是吃草料的馬匹,怎麼可能比得上10個輪子的汽車。
9連在雲山東北角的地溝裡,修築了陣地,任務是封鎖公路,阻止敵人前進。
到了第三天晚上,上級命令他們趕往雲山南面,支援步兵攻打一個小村子。這個小村子是敵人的一個集結點,有敵人的坦克和汽車。
30里路程限兩小時趕到,9連用了1小時37分就跑到了,人、馬都累得氣喘吁吁。來不及喘口氣,立刻擺開陣勢,對著目標就是一輪齊放。
步兵在炮火的掩護下前進,進展很順利。很快敵人開始後撤,步兵追了下去。
9連因為追不上敵人,只能後撤休息。至於追自己的步兵,那就更不要想了,美國人的汽車都跑不過我們的步兵。
第二次戰役,志願軍打得還是快速穿插的運動戰,9連還是跟不上步兵的攻擊節奏。
那時候,朝鮮半島已經下雪了,本來就很窄的公路上被汽車軋得錚亮。炮手們只好在炮口上拴著繩子,就怕炮身歪了。
就這樣,路上不知道翻了多少次,車陷了多少次,再不就是套斷了或者轅杆斷了,很是麻煩。
雪道上行軍,炮經常翻,有時候一晚上翻好幾次,而且淨往大溝裡翻,把馬都翻倒了,還得割套。連長跑前跑後,傳口令,叫大家小心。
因為沒有制空權,所以他們的行軍幾乎都是在晚上。
馭手們任何時候都不敢下馬,隨時要看路。因為路不僅滑,而且滿是彈坑。
要是平路還好些,上山或者下山就十分麻煩,尤其是下山的時候。下山時,就只讓兩匹馬拉,主要靠戰士們一起拉著,一門一門、一點一點地往下放,很是費勁。
日式15榴,很是笨重,路況好的時候,十五六匹馬可以拉動;路不好的時候,就得20匹馬拉;碰到比較陡的路或者上山,只能靠戰士們和馬一起拖。
有一天晚上,9連只走了3里路,上了個小坡,下了個陡坡,就讓全連忙活了整整一晚上。
第二天沒有走,連裡動員大家想辦法克服困難,主要就是防滑問題。
當時公路上丟棄著不少被炸燬的美軍汽車,於是大家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把廢棄汽車的輪胎膠皮卸下來,包在炮車的鐵輪上。這才算是勉強解決了防滑的問題。
9連遇到的困難實在太多,馬草馬料就是一個大問題,上百匹馬一天得吃多少草料?
那時候,我軍的後勤運輸十分困難,前線將士們的吃穿和彈藥供給都很艱難,更何況騾馬。
因而,每到一處駐地,馭手們就趕緊割草,鍘草,或者外出領草料。有時候,得跑到幾十裡外的地方去馱運草料。
守漢江的時候,沒有草料,只有捂了的稻草,結果馬都瘦得很。炮兵陣地在山頂上,掉了膘的馬根本拉不動,二里路的陡坡,花了5個晚上都沒把炮拉上去。
沒辦法,9連只好從步兵那叫來了100多名擔架隊員,在他們的幫助下,才把炮拖到了陣地上。
幾個月的艱苦戰鬥,人很疲憊,馬也瘦得走幾步就淌汗,根本沒有力氣。不管怎樣,9連作戰,少不了這些馬的幫忙。
9連在陽平呆了半個多月,炮陣地就在山上,山下就是北漢江。只能按著最遠的射程打,若再靠前面怕撤不回來。
不難想象炮9連在前五次戰役中的鬱悶,等他們辛辛苦苦把炮拉上去,步兵早已打完撤離戰場了;只要敵人一跑,就只能無奈地看著,根本追不上。
五次戰役,正下著下雨,炮陣地在鐵原南邊的破房子裡。有一次,打壞了敵人的兩輛坦克。
到達那的第6天晚上,炮兵奉命配合步兵向敵人反擊。步兵於當夜就出發,炮兵則在拂曉前進,趕了了四五十里路,聽說敵人已經退了二百多里,只好從鐵原退回漣川,騾馬拉著的大炮哪能追上!
第五次戰役結束後,炮9連奉命來到元山港附近的一座小山上防禦,主要是阻止敵人在此實施登陸。
不久後,連長從《人民日報》上看到祖國人民為前線的志願軍捐錢買飛機大炮的訊息,便鼓勵大家。戰士們聽了,頓時興奮不已。
是啊,9連自入朝以來,路是沒少跑,跑了不下幾千里路,可仗卻沒怎麼打,這讓大家的情緒十分低落。
行軍路上的艱苦不算什麼,最讓大家難受的就是打不上仗。
一個多月後,9連線到了回國換裝的命令,這下可把大家高興壞了,又蹦又跳的,比打了大勝仗還開心。
9連和其他的兄弟部隊一起,行至丹東後,坐上了早已為他們準備好的專列,直接開到了瀋陽;接著又開過四平,來到了終點鄭家屯。
鄭家屯車站,人山人海,紅旗漫天卷,大家都在等著迎接從前線歸來的英雄炮兵。
炮兵們一下車,男女老少都圍了上來,親切地噓寒問暖。不少戰士們都感動得流淚,講不出話,心裡慚愧,覺得自己沒有取得成績。
這又如何怪得了他們,用騾馬拉著的重炮,在沒有制空權的情況下,去和全機械化的美軍炮兵幹,這本身就是不現實的事。
儘管困難重重,但炮兵們還是想盡了一切辦法,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支援步兵的作戰。他們已經做得夠好,也吃盡了苦頭。
車站上,老百姓們只讓炮兵人下車,堅決不讓他們再去卸炮。男人們開始湧上火車,開始動起手來。
婦女和小孩們,圍著志願軍戰士們,給他們鮮花。
一個小學生從衣兜裡掏出一顆雞蛋,說:“志願軍叔叔,我的雞蛋等了你好幾天,一上學我就揣在懷裡。”孩子們一口一個志願軍叔叔地叫著。
炮兵們紅著臉給大家還禮,每個人的身上掛了有十幾朵花,秧歌隊一直把他們護送到了駐地。
部隊的駐地就是民房,各家都打掃好了房子,預備好了熱水,去連部領人。馬路兩邊擠滿了解放軍和老百姓,街上到處是無色紙做的旗子和標語。
車站附近的一處大場子裡,擺了一大片新炮,是昨天剛用火車拉來的。這是祖國人民捐獻給志願軍的。
第二天,車站附近的炮場裡撘起了臺子,場子裡擺了兩行汽車,每輛車上都掛著一門122毫米口徑的榴彈炮。嶄新的汽車,嶄新的炮。
9連領到了4門。
回到駐地,全連集合。連長無比嚴肅地對大家說:“我們交了舊炮,領了新炮,這是祖國人民的財產,我們一定要愛惜,要打勝仗。。。”
9連專門殺了一頭豬,舉行了一次大會餐,以慶祝領來新炮。
連隊重新進行了編組,一門炮12人,作戰時有3個人就可以操作,為一個作戰班子。
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訓練後,9連和兄弟部隊再度啟程,前往前線。
車拉著炮,人坐著車,插上偽裝,行走在野外,車上一片歌聲。正值秋收的時候,車外一片豐收的景象。
9連的11輛車排了一路,戰士們穿著嶄新的棉衣第二次跨過了鴨綠江大橋。
進入前線的炮9連,很快就被部署在了對峙前沿,為防守一線的步兵提供火力增援。到了此時,志願軍的火力裝備與入朝初期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炮兵部隊不僅為步兵提供精準、強大的火力支援,還能與敵人的炮兵硬對硬的展開炮戰,壓制敵方的炮火。
榴彈炮炮兵陣地周圍都有高射炮部隊保護,敵人的炮兵校射機不敢前來,地方炮群也就找不到我炮兵的準確位置。
更別說還裝備了喀秋莎火箭炮這樣的大殺器。
就拿上甘嶺戰役來說,我軍採用步炮協同戰術,取得了殲敵2.5萬餘人的輝煌戰果,徹底挫敗了敵人的陰謀,將美帝打到了談判桌上,只能乖乖簽字。
這個輝煌的殲敵戰果,多一半是被炮兵部隊直接轟殺的。
炮9連的變化,實際上是我軍向現代化邁進的一個縮影。
騾馬大炮和機械化炮兵代表著完全不同的兩個時代。抗美援朝戰爭,讓我們真正認識到了現代化戰爭的手段。
在這場立國之戰中,志願軍不斷地克服各種困難,不斷地前進。
從入朝初期,志願軍一個軍的火力裝備還不如美軍一個團;到戰役後期,我軍有了像16軍這樣現代化裝備的軍隊;其他各部也都扔掉了手裡的萬國造,換上了更為先進的武器裝備。
空軍也是一樣。抗美援朝初期,新生的空軍幾乎沒有什麼戰鬥力,只能依靠蘇聯空軍來保護中朝邊境的重要設施。
志願軍入朝3個月後,新中國空軍在朝鮮定州上空擊落了一架美軍戰鬥機,這是人民空軍史上第一次在空戰中擊落敵機,開啟了空軍飛速發展的新篇章。
朝鮮戰場兩年零八個月的空戰,我空軍共擊落敵機330架,擊傷95架。在朝鮮西部的清川江和鴨綠江之間,約6500平方英里的地區,建立起了一道令美帝生畏的“米格長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