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軍令如山倒、軍中無戲言,因此一場戰役中將帥和睦就特別重要,可以說直接影響戰爭的勝敗。
歷史上發生過很多因主帥與部將不和導致大好戰局崩盤的事例,後果往往是數萬士卒喪命,大好河山淪於敵手。
反之,如果一場戰役中將帥能夠放下個人之間的一些問題,以大局為重共同禦敵,則往往可收“二人同心,其利斷金”之效。
八十年代的對越戰場上,何其宗、廖錫龍兩位青年將領就面對了一場這樣的考驗。
老山輪戰的開局
1979至1989年間的對越戰爭在國內軍事論壇上一直是最熱門的話題之一,這場戰爭艱苦卓絕,淬鍊了人民解放軍的戰鬥意志,湧現了一大批優秀的軍事人才。
並且這場戰爭意義重大。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北越拖垮了駐越美軍,統一了越南,按說應該與民休息、發展經濟,但在黎筍的領導下,越共選擇了乘勢擴張。
在與蘇聯商量後,越南對寮國以及內亂中的柬埔寨展開攻勢,意圖十分明顯,就是要吞併寮國、柬埔寨。
一旦越南的這一目標達成,它將從此成為中南半島的絕對霸主,成為中國崛起的巨大絆腳石。
如果越南當年達成這一目標,如今必然是美國圍堵中國的最得力干將,中國的絲路經濟帶將不得不繞開中南半島,南海權益也將受到越南極大的威脅。
鄧小平高瞻遠矚,1979年2月,在越南軍隊於柬埔寨連連取勝,志得意滿之際,我軍秘密調集軍隊,以及中蘇交惡時期積存的海量物資彈藥,對越南發動奇襲。
其實我國政府此前已經撂過狠話,但越南不以為意,以為我軍只會虛張聲勢一下,完全沒料到攻勢會如此之猛。
結果,一個月內越南首都以北就盡陷於我軍之手,黎筍不得不中止對柬埔寨的攻勢,調軍回援。
正如抗美援朝是我國立國揚威之戰一樣,對越反擊戰可以說是為改革開放開啟局面的一戰。
然而黎筍不撞南牆不死心,在從蘇聯那拿到大量援助後,他不但重啟對柬的攻勢,還開始在中越邊境高地建設據點,設定雷區,給我們邊境居民生產生活造成極大威脅。
因此我軍在1979年3月從越南撤出後,很快又不得不陷入跟越軍爭奪邊境高地的“拔點作戰”。
同屬第11軍的何其宗、廖錫龍當時就參與其中。
1981年,昆明軍區計劃拔出1250號高地上的越軍據點,軍區副參謀長喬明來就找到時任11軍31師師長何其宗,要求他制定好相應作戰方案。
其實可以說,越方當年挑起這種邊境拉鋸戰是很大的戰略錯誤,憑百廢待興的越南跟中國打這種消耗戰,不知他們是怎麼想的。
我中央軍委見此情形,很快抓住要點,制定了方針。
1984年,我軍決定收復老山、者陰山。這兩山的戰略意義有多重要呢?
可以說它對於越南就像“燕雲十六州”之於北宋——兩山以南一馬平川,無險可守,一旦被我軍佔據,越南將只好像北宋一樣增派大量邊防軍,以血肉築邊關——這是對越南國力的巨大消耗,足以讓它無力搞任何擴張。
“何副軍長壓力較大!”
我軍計劃在收復老山、者陰山之後,調遣國內各個軍區跟越南輪戰。當然前提是收復作戰順利取勝。
這次戰役,大領導當然是許世友、楊得志,而具體到下面,負責攻打者陰山的,乃是何其宗的第11軍,主攻部隊則是廖錫龍的31師。
其實,三年前交給何其宗制定拔點作戰方案的1250高地,就是者陰山。當年還是31師師長的何其宗接到命令後,親自帶領偵查小隊抵近敵軍陣地,勘察地形。
但當時計劃並未付諸實施。
如今何其宗已經升任11軍副軍長,並在此次作戰中擔任者陰山拔點作戰指導組組長,雖然主攻部隊依然是31師,可師長已經由廖錫龍擔任。
在這樣一場戰役中無法擔任前敵主將而成為主將的上級,這對何其宗個人不能不說是一個很大的遺憾。
何其宗1943年出生於四川營山,1961年他放棄在成都體育學院的學業,報名參軍。他被分配到54軍130師,於1962年參加了對印作戰。
憑藉優秀的表現和積極學習,何其宗從一個警衛員相繼升遷為班長、排長…到1979年,以11軍93團參謀長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
從越南撤出後進入軍校深造,1982年畢業後升任第11軍副軍長,仕途可謂亨通。
然而如今他錯失了一個作戰立功的大好機會,成了接手作戰者的上級。
當時作訓處處長郭偉濤就擔心地表示:“看來何副軍長壓力較大!仗打勝了沒他的事,仗打不好了,他有責任,這事情也難辦!”
歷史上,將帥之間有嫌隙的案例不少,事實也證明這個問題一旦處理不好對戰事的影響是災難性的。
明朝末年著名的薩爾滸之戰,明軍大敗,將士陣亡四萬餘,當時楊鎬為遼東經略領兵圍剿努爾哈赤。
然而楊鎬與遼陽總兵劉綖素來不和,最終劉綖戰死,楊鎬也被打入天牢並於九年後處斬。
將帥和
顯然,新中國的將領斷然不是那種愚蠢之人。何其宗深知戰場上前線後方指揮員和諧的重要性。
具體做法上,何其宗恪守自己的職權範圍,只做相對大的決策,拒絕微操,充分尊重前線將士的判斷。
他給他的作戰指揮小組定下的原則是:“抓大放小,抓前放後,指多令少。”
當然,何其宗之所以敢於大膽放權,也是因為前線主將廖錫龍值得信任。事實證明,廖錫龍沒有辜負軍區領導的相信,他在者陰山打了一場神仙仗。
廖錫龍,1940年出生於貴州思南,1959年參軍。
對現在很多城市孩子來說當兵可能是一件很苦的事,但對廖錫龍來說,來到部隊後他被頓頓都能吃飽飯的生活震驚了,下定決心要在部隊待下去。
憑藉積極表現和刻苦的訓練,廖錫龍也是一路升遷,1979年以31師91團副團長參加了對越反擊戰。
當年3月,廖錫龍和團長王啟發率領91團奉命去拔掉越軍在班繞散的據點,以出色的表現完成了任務,全殲越軍一個營。
91團被授予功臣團稱號,廖錫龍升任31師副師長。
此戰使軍區領導發現了廖錫龍的指揮天賦,於是在1984年,把收復者陰山的任務交給了他。
對老山、者陰山的攻勢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從1984年4月2日開始,其內容是逐步蠶食壓縮越軍陣地。
越南人此時已經在這一地區盤踞經營了三年,兩山的制高點以及周邊工事林立,還有營寨和倉庫,更南邊有越軍常駐的炮兵部隊,其炮兵早已把射擊諸元測準了,一發現我方動向,直接就可以上膛發射,指哪打哪。
估計越南的前線指揮官少不了跟上級拍胸脯吹噓自己的防線多麼多麼固若金湯,然而事實證明,越南的軍事力量跟我們是有代差的。
我軍的炮兵不僅炮更好,彈藥足,而且還配備了專門反炮兵的相控陣雷達。
它使得我們對越軍的炮位一抓一個準,越軍只要發一炮,他的炮彈還沒有落到我軍陣地上,我們的炮彈就衝著他的炮位過去了。
越軍炮兵被炸的人仰馬翻,其炮兵指揮員還自作聰明想打游擊戰,打幾炮換一個地方,可惜他轉移的速度趕不上我們炮彈飛的速度。
解決了他們的炮兵,對於他們的陣地工事,廖錫龍使用了一招“狼來了”戰術。
越軍的陣地工事,其實跟我軍的貓耳洞是類似的,同樣是鑽洞,目的就是防炮。人貓在這種洞裡,你對他的陣地進行炮火覆蓋也傷不著他,你衝鋒上來後人家才出來迎擊,十分棘手。
廖錫龍的辦法是,從4月17日起,組織多次佯攻。每次都派出車隊,在附近公路上假裝運輸,又派人想辦法把越軍陣地上的軍犬逗得狂吠,引起越軍警覺。
接著派出佯攻部隊在山下襬出進攻架勢,越軍見狀,趕緊鑽回工事,準備迎接炮火覆蓋。
不出他們所料,我軍炮擊如期而至。
在何其宗的積極協調下,各炮群也配合廖錫龍打佯攻,炮火覆蓋者陰山各個制高點,十幾分鐘的雷霆暴擊後,彈著點開始向敵後延伸。
這意味著步兵要衝鋒了,貓在地洞的越軍不敢怠慢,趕緊出來迎擊。
然而越軍沒想到,我軍人並沒上來,反倒是炮火又從後面折返回來了。越軍大呼上當,趕緊躲回工事洞中…
接下來數日裡,這樣的佯攻進行了多次,以至於炮火覆蓋結束,彈著點向後延伸後,越軍無動於衷,根本不出來了。
廖錫龍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要的就是他們麻木!”
4月27日,收復兩山作戰的第二階段即總攻階段開始,29日是我們預定對者陰山發起總攻的日子。
天亮前下了一夜的雨,我軍部隊兩個團在雨水的掩護下接近敵方陣地。
之前軍區後勤部門的工作人員曾來找廖錫龍,稱他們為此次戰鬥準備了200口棺材,想問一下是否足夠。
廖錫龍聽後當即表示,200口太多了,我的兵不是當炮灰用的,如果犧牲超過100人,那就是我失職!
廖錫龍這並不是空口說大話,之前十幾天的佯攻,就是為今天的總攻做準備。
隨著一顆訊號彈騰空而起,進攻開始了,11軍的幾個炮群再次萬炮齊發,十幾分鍾後向南延伸……還是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套路,越軍指戰員都麻了,根本不予理睬。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一次31師的步兵真的衝上來了。我軍戰士衝上高地如入無人之境,來到越軍工事洞口,一個炸藥包丟進去,裡面的越軍無處可逃。
就這樣,我軍以很少的傷亡消滅了大量敵軍,反應過來的越軍憤怒地衝出來迎擊,但陣腳已亂,根本不是我軍對手了。
一支越軍部隊聞訊火速趕來欲要增援,結果被我後方兩個重炮團快速集火。據現場人員回憶,我軍炮火如同滾動的火牆一般,增援部隊連人帶車都被炸翻了。
此一戰,31師以很低的傷亡代價,收復者陰山全線,全殲敵2個連,重創2個營,擊退3個團。
得到重用
由於打了這樣一場漂亮仗,廖錫龍當年就入選了“全國十大新聞人物”,成了全國聞名的英雄。而何其宗也確實如人們所料,沒有得到什麼風光。
但組織上卻看出了何、廖兩人都是棟樑之才。此戰後,何當即升為14軍軍長,廖升為11軍副軍長。
1985年,何其宗升任解放軍總參謀部副總參謀長,當時他年僅42歲,是建國以來最年輕的副總參謀長。
1992至1999年,何其宗擔任南京軍區副司令員,中共第13、14屆中央候補委員。1999年退出現役。
其中1988年何其宗被授予少將軍銜,1990年晉升為中將。
廖錫龍1985年升任成都軍區副司令員,1995年升任司令員,期間赴北京大學社會經濟發展與管理在職研究生課程班學習。2002至2012年,擔任中央軍委委員,解放軍總後勤部部長。2013年退出現役。
其中1988年廖錫龍被授予少將軍銜,後晉升為上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