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我說你,給你打,還是我就不care你,理都不理你,你不打?”這是杜鋒指導對年輕的曾繁日說過的一段話,在CBA這個職業賽場,這其實正是年輕球員和邊緣球員的生存邏輯。
2019年夏天,CBA官方出品的賽季回顧紀錄片,在偏愛聚焦超級巨星的時代,短片特立獨行,用了大量的筆墨來描寫曾繁日和萬聖偉兩位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廣東宏遠創CBA歷史的第九冠,超級球隊的背景與籃球邊緣人物的強烈反差,最終讓這段影片至今引為經典。
在廣東重登王座的那一年,宏遠的老將們依舊是中流砥柱,但年輕球員們展現的青春熱血同樣充滿魅力,只是,在競爭極其激烈的冠軍球隊,年輕人的生存壓力與杜鋒指導的執教理念並行,於是“捱罵F4”應運而生。
胡明軒、徐傑、杜潤旺、曾繁日,江湖並稱廣東宏遠“捱罵F4”。
天團的成員其實是有爭議的,不同版本的區別就是杜潤旺和萬聖偉,實際上,來自北京大學的萬聖偉並不像那四位出身宏遠青訓的球員一樣挨那麼多批評,他的出場時間也相對較少。杜指導倒是還比較喜歡萬聖偉的聰明勁,只是在體重上要求上比較嚴厲,他和年紀相仿的王薪凱才算是同一處境。
在廣東成功拿下第九冠後,杜指導的地位水漲船高,他在場邊獨特的執教語錄由此傳播開來,這才有了宏遠的捱罵F4。此後兩個賽季,這幾位年輕人不僅在場上與對手鬥智鬥勇,也在和杜指導的“交鋒”中持續進步。
在批評中成長,這是捱罵F4的動力,於是乎,這個杜指導花式語錄教學班,總有畢業之時。徐傑應該是最早圓滿畢業的球員,在捱罵F4裡,他頭腦最為冷靜,球風最為成熟,也是挨批最少的。新秀年在總決賽面對新疆的第一場,徐傑4次三分出手全部命中,一鳴驚人。
19-20賽季,徐傑從賽季揭幕戰開始連續18場比賽0失誤,並且在這期間送出了多達30次助攻。至此,其實徐傑已經深諳杜指導的執教哲學,到了總決賽,馬尚-布魯克斯缺陣,徐傑在贏球的兩場比賽裡共計送出17次助攻,整個總決賽期間只有1次失誤,徐師傅率先畢業。
胡明軒是杜指導親自帶回廣東的,當初他在新疆開辦訓練營,特別看好這個孩子,於是邀請他進入宏遠青訓。到了一隊後,胡明軒的表現並不穩定,尤其是前兩個賽季,投射很不自信,但從19-20賽季開始,他的三分命中率一度高居聯賽第一,表現水漲船高。
和胡明軒有關的故事,離不開遊戲。
相比其他幾位,胡明軒從場上到場下都獨得杜指導“恩寵”。實際上,胡明軒生涯前幾季的成長並未達到預期,2017年,他一場CBA沒打就因95後規則進了全運會廣東隊,此後又入選中國男籃紅隊。然而兩年過去後,他還只是個場均5分左右的普通後場,甚至第二年還要更差。
如今的胡明軒正在一步一個臺階奔向未來,過去兩個冠軍賽季中,他從快攻箭頭打成穩定的空位三分射手,又快速成長為迅猛的持球攻擊手。杜指導一直將他帶在身邊,從聯賽到國際比賽,小胡的成長終於達到了當年的期望,而這也正是杜指導所希望的。
杜潤旺是起點較高的球員,作為廣東重點培養的三分神射,他在新秀年投出了46.3%的三分命中率,最近幾年也一直保持著穩定,並在不少比賽中屢建奇功。不過,杜潤旺雖捱罵次數不那麼多,但受限於移動速度和比賽經驗,未來幾年還是少不了要被批,全運會上那種致命失誤實在讓人頭疼。
曾繁日是四人裡最後打出狀態的球員,也是最勵志的代表。雖說也曾入選過國青,但曾繁日205CM的身高出任中鋒,再加上缺乏投射,當20歲的阿日走入廣東隊,其實並不被看好能夠在職業聯賽生存。
職業賽場的殘酷就是適者生存,能者上場永遠是王道。
在尤納斯麾下,曾繁日生涯的前兩個賽季總計為廣東出場了29場比賽,134分鐘,累計得到48分50籃板。資料看似還算精彩,實際上常年保持至少四強水準的廣東,每個賽季都有至少10場上下的比賽單場要贏近20分,上賽季就連馬力克這種邊緣球員,單賽季也打了119分鐘,也就是說,其實阿日甚至連垃圾時間都混不上穩定出場。
文章開頭的那段話便是對阿日最好的寫照,外國教練尤納斯對他始終保持著禮貌謙和的態度,但在比賽中卻幾乎是拒之於千里之外。從杜指導執教開始,阿日的比賽時間逐漸增多,18-19賽季,他單賽季出場了多達52次,上場時間達到了552分鐘。
這才有了阿日在公眾面前頻繁地露臉,他在比賽中的機會不斷增多,而杜指導對他的要求也愈發嚴格,從能夠達到出場標準到成長為合格的替補球員,再到冠軍球隊的穩定替補,如今阿日正在朝著這個方向前進。長達5個賽季的歷練,阿日在捱罵天團的畢業季似乎真的到來了。
揭幕戰面對深圳,阿日在18分鐘裡貢獻11分10籃板1助攻1蓋帽,這是他生涯第3次拿到兩雙。18-19賽季,他首次兩雙也是對陣深圳,但那是常規賽最後一戰,為了那場,他拼了整個賽季,19-20賽季複賽後面對江蘇,則是一場廣東贏了48分的比賽。
從上季總決賽到今天,阿日真的變了。
19-20賽季總決賽,阿日一共只打了17分鐘,生死戰枯坐板凳。上季總決賽,他三場一共打了41分鐘,甚至都超過了前一季整個季後賽的時間,在生死大戰之中,阿日得到了杜指導的信任,冠軍之夜,他搶下9個籃板,其中6個進攻籃板,真是強硬。
為了贏得杜指導的信任,阿日花了5年,當新賽季大幕拉開時,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上場的曾繁日早已不像過去那樣怯生生,除了7個進攻籃板平生涯單場紀錄之外,阿日的比賽觀感發生了質一般飛躍。
就在上個賽季,還很難想象阿日能夠像任駿飛一樣在罰球線附近拿球完成策應,但如今,他時常遊弋到這裡,處理球絲毫不慌張。阿日的進攻終結也不再像過去那樣生硬,儘管仍舊沒有開發出中距離,但他在終結得分前變得更加從容,有了更多變化的空間,他不再被後衛、教練以及隨時可能出現的哨聲趕著上籃。
雖然只是一場比賽而已,但阿日的新賽季真正開始了,這位過去幾年拼命留在冠軍球隊裡的年輕人,冥冥中似乎到了破繭成蝶之時。或許,他無法像胡明軒和徐傑,甚至不能像杜潤旺一樣閃耀,可這一季,也許會成為他最美好的段落,在生理與心理同時達到個人巔峰。
一個能夠享受比賽的曾繁日,這是杜指導和廣東籃球哲學的最佳註腳。
杜指導的執教哲學其實很簡單,足夠努力才能被尊重,付出汗水才能有收穫,實際上這是絕大部分教練都認同的基本理念。只是,職業聯賽除了是籃球比賽之外,其實還關乎球員的飯碗,在俱樂部投資人、管理層、教練組、老將、外援、新人等諸多利益交織的職場,真正能夠將這個理念貫徹到比賽之中,很不容易。
職業比賽到底不是校園,也不是青年隊比賽,尤其是CBA的江湖中,真正掌握比賽中生殺予奪之權的教練少之又少,除了所謂執教理念,他的背後還需要得到球隊上下絕對的支援,以及球員絕對的信任。江湖不只是打打殺殺,人情世故必不可少。
杜指導的嚴格和信任,其實早幾年我們便見識過。當年在國家隊,與麾下愛將於德豪之間的一段故事與今日捱罵F4非常相似,只是那時杜指導沒能取得成功,而國家隊也沒能給於德豪更多的比賽繼續證明自己。如此說來,宏遠的捱罵F4是幸運的,他們遇到了冠軍的時代,在奪冠的大背景下才能容得下諸多錯誤。
捱罵F4一個一個走過新秀時代的迷茫,走出邊緣球員的彷徨,在並不講情面的職業泥潭中,要真正取得成功,便要受得住批評,絕不放棄堅持夢想的機會。新賽季已然開始,稚嫩的新秀們和尋求生存機會的邊緣球員們,都將經歷職業賽場的殘酷歷練,在冰與火的磨礪中,唯有不動搖的人走到最後。
有人畢業有人入學,張皓嘉、趙錦洋、馬力克、湯傑,捱罵天團新人們正在學習如何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