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鏨刻春秋意,匠心雕漆映風華
——訪中國漆藝家、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北京市特級工藝美術師滿建民
滿建民,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北京市特級工藝美術師、中國漆藝家、中國輕工總會審定為優秀工藝美術專業技術人員、中國工藝美術行業典型人物。雕刻無字寫春秋,方寸匠心動乾坤,自1962年入行以來,滿建民始終保持著精益求精、持之以恆、愛崗敬業、守正創新的工匠精神,堪稱當之無愧的雕漆工匠大師。其精製的《市花大瓶》、《市樹屏風》、《剔彩八十七神仙卷》等作品均被收入國家工藝美術名錄,並展示在人民大會堂等標誌建築內。每一件巧奪天工的作品背後,都是滿建民六十年如一日的默默堅守,也是他日復一日的孜孜以求。
風潮正起,向心而行
地處金雞中心的背景,不僅孕育出無數風雲際會的風流人物,更在歷史的更迭中氤氳出“燕京八絕”的傳統工藝,雕漆就是其中之一。古人云:“工筆精刀摹美人,環姿燕色幻如真。晶瑩鬚漆千層罩,月裡嫦娥羨幾分。” 北京雕漆造型古樸莊重,紋飾精美考究,色澤光潤,形態典雅,歷來以技藝嫻熟,刀法圓潤,藏鋒不露,線條流暢而聞名於世。
雕漆,代表了中國漆器技藝的高超水平和藝術價值。其源於唐宋、興於元明、盛於清代。千年來雕漆工藝歷經興衰,時至今日,談及雕漆,似乎已成為了失落的工藝。然而,今人對雕漆的復興之心從未懈怠,在一代又一代雕漆藝人的追尋下,有著上千年曆史底蘊的中國雕漆,正在迅速崛起,新一代雕漆傳人、中國工藝美術大師滿建民就是其中之一。
1950年,新中國百廢待興,為了搶救在連年戰火中幾近消亡的雕漆工藝,北京市政府遍尋雕漆匠人,成立北京雕漆廠。1962年,17歲的滿建民中學畢業,被分配到雕漆廠當學徒,在那個提倡“做一顆螺絲釘”的年代,滿建民一開始就被雕漆廠“瞄準”培養,參觀學習各項雕漆工藝,日積月累中,他漸漸愛上了這門歷史悠久的手藝。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憑藉對雕漆藝術的熱愛,滿建民將雕漆技藝滲入生活,融入思想。“從我愛上雕漆技藝的那一刻起,我才真正懂得了雕漆不只是一門手藝,它更是是一門藝術,也是那時起我真正地跨越了之前靠手藝賺錢餬口的想法。現在的我雕刻作品前,不會再單一地想有沒有市場,能賺多少錢,是因為真正喜歡才去做。”
勤奮好學的滿建民認認真真、兢兢業業,每一件作品在粗略地完成後都會請師父過目,師父也總能發現端倪指點關鍵,之後他會按照師父的點撥認真修改,一遍、兩遍,直至自己滿意師父滿意了才進行修光、拋光。在學習雕漆技藝的征途上,滿建民不驕不躁,博採眾長,不僅手藝進步飛快,還獲得了中國工藝大師劉金波與杜炳臣的另眼相看。在兩位大師的悉心培養下,滿建民“大膽落刀,細心雕琢”,逐漸掌握了雕漆工藝的全部技法,並逐漸形成個人獨有風格,設計製造出許多特點鮮明、極具藝術價值的雕漆藝術作品。
用心精至自無疑,千萬人中似汝稀。在學藝的三年裡,廢寢忘食、不分晝夜已經在滿建民的身上演繹了無數個來回。青山綠水、仙台樓閣、百鳥朝鳳……在滿建民的刻刀下,萬物皆有靈氣,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其參與制作的大梅瓶以佛教華嚴經相圖為題材,高3.1米,歷時四年制作完成,被贊為“雕漆史上最大的漆雕大瓶”;其主刀的《花好月圓》高浮雕大圓盤被北京市政府以極高規格禮遇贈送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其製作的《雙面雕漆大插屏》正面百鳥朝鳳活靈活現,背面以蘭亭序為題,莊重華麗,讓人拍案叫絕,足見其功力與用心之深厚。
百子嬉春圖捧盒吉祥如意套盒
京韻國粹大瓶
剔彩仙鶴蝠紋桃盒荷韻
大國工匠,逐夢前行
“技藝容不得欺騙,技藝裡沒有捷徑。”一盞枯燈一刻刀,一把標尺一把銼,這便是滿建民的全部世界。在滿建民心中,做一個純粹的雕漆藝人,心無旁騖地做好這一件事,終日不輟,不敢言怠。然而,世事多艱,滿建民的成事之道,也並非一帆風順。滿建民為雕漆的付出,只因心中熱愛,無關世事繁雜。可現實的艱辛,仍然超乎他的想象:雕漆行業魚目混珠、社會對手藝人要求苛刻……但好在,滿建民以義無反顧的執著,懷揣“雖九死其猶未悔”的決心,終於走過最黑暗的時光。方寸之間,滿建民以匠心賦予雕漆技藝以生命。在他的高超技藝與聰明才智下,雕漆技藝在高浮雕、圓雕、鏤空雕等高難度技法上屢獲突破,並在山水、花鳥各類走獸等題材的雕漆技法上創造性應用了鏤空雕技法。
然而,僅僅創新雕漆技法不足以彰顯雕漆技藝之美,真正展現雕漆技藝的,仍然在於匠人的工藝。相較於一般的漆器,雕漆工藝更為繁雜,一件完美的雕漆藝術品要歷經設計、制胎、制漆光漆、做地兒、畫工、圖案雕刻、錦紋雕刻、烘乾磨光八道漫長而繁複的工序。看似簡單的藝術品,往往需要數月甚至數年之久的時光打磨。
對於滿建民而言,每一道工序,每一個雕漆細節,早已在成千上萬次的練習和實踐中化為最原始的肌肉記憶。“現在文明發展得快了,雕漆已經有了專門的生產機器。但我認為,只有用手工一刀一刀刻出來的才是‘非物質文化遺產’,才值得傳承和發揚。”
國大師證書中國工美行業藝術大師證書
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每一道工序精確到苛刻的要求,對滿建民的工藝和精力都是一個極大的挑戰。僅以光漆為例,先搓漆,之後用發刷順漆,幹了後再不斷重複,直至達到所需的厚度。“層漆比紙還薄,刷上漆後需要等漆幹。冬天一天也就只能幹一層漆,夏天一天干兩層漆,需要五六個小時。陰乾過程需要放在蔭房裡保持一定的溫度和溼度。1mm厚的漆層需要上16層漆,稍有不慎便會磨露胎骨或者花紋盡失,前功盡棄。”
如果說極致與專注是對滿建民工匠精神的詮釋,那麼創新,則是他作為“大國工匠”託舉雕漆未來的力量。在雕漆創作過程中,滿建民不斷更新審美方法,首創嵌漆新技法,使得雕漆作品在原有基礎上更具備藝術表現力的同時還縮短了生產製作工藝時間,兼顧了經濟效益與藝術價值。
正是滿建民發自肺腑、專心如一的熱愛,廢寢忘食、盡心竭力的付出,臻於至善、超今冠古的追求,出類拔萃、巧奪天工的卓越,才成就如今物我兩忘的匠心境界與格物致知的匠人榮耀。從業至今,滿建民獲得了眾多的社會榮譽,1986年,滿建民被北京工美集團授予三級工藝美術大師;1990年,滿建民被中國漆器質量管理協會漆藝研究中心授予中國漆藝家;1996年被中國輕工總會審定為優秀工藝美術專業技術人員;1997年被北京市政府認定北京市一級工藝美術大師,同年被北京工美集團授予一級工藝美術大師;2015年被中國工藝美術協會授予2015年度中國工藝美術行業典型人物;2016年獲得中國工藝美術行業藝術大師稱號;2017年榮獲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稱號;2019年榮獲北京市特級工藝美術大師稱號。這一項項榮譽正是對滿建民數十年如一日之堅持的最佳鼓勵。
藝之大美,重在傳承
“數千年的沉澱,數十代人的耕耘,讓更多人瞭解漆器工藝和文化,我甘願做這樣一個載體。”滿建民關於傳承雕漆這一中華民族傳統技藝的自白,正如他刻刀下的漆器一般,光鮮而內斂,華美而謙遜。
2000年,退休後的滿建民內心仍牽掛著自己鍾愛的雕漆事業,時刻恪守作為一名工藝美術工作者的責任,與三位志同道合之人聯手製作出史上最大的雕漆花瓶。該花瓶以《華嚴經相圖》為題,高3.1米,左右為一對,分別被中臺禪寺與一位香港收藏家收藏。此後,為進一步弘揚雕漆文化,滿建民先後製作六對故宮坐獅、大幅掛屏等作品,送往海內外各項展覽展出,希望世界能看到中華傳統技藝之美。
如今,在滿建民的努力下,雕漆已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受到了國家與工藝美術行業的高度重視。2009年,懷揣傳承心願的滿建民回到北京,成立雕漆工作室,按照傳、幫、帶的傳統授教方法傳授雕漆技藝,為世人一點一點揭開雕漆華麗又神秘的面紗。
在談起當下雕漆技藝傳承情況時,滿建民仍滿是擔憂:“當金錢萬能的言論日漸甚囂塵上,當功利主義逐漸成為一種社會潮流,人們不會再願意安靜地學習雕漆技藝,雕漆的傳承也就更加艱難。”為了能讓雕漆技藝成為綻放在物慾橫流中的青蓮,年邁的滿建民四處奔走,開設雕漆體驗班,與工藝美校等多所高等院校聯合建設實訓基地,擔任高等院校雕漆工藝藝術講師,向年輕人講授雕漆的故事,讓雕漆技藝永遠流淌在文化長河之中。
匠心如斯,正是一代又一代如滿建民一般雕漆匠人的專注與堅守,才最終成就這些玲瓏剔透、精緻生動的藝術珍寶。正如滿建民所說:在追求藝術的道路上,應學無止境,在傳承雕漆的修行傳統技藝上,要不斷創新前行。滿建民深知“古今塵世多喧囂,心靜方能成功名”,並堅信“生命有時盡,藝海無盡處”,依然執著地懷揣赤子之心,以做精做細的心態和藝無止境的原則,悠悠地吟唱雕漆技藝發揚光大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