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根蠶絲探望到大千世界,中國藝術家梁紹基用三十餘載的生命寄託於蠶,絲帛把生命、永恆、東西方的審美哲學勾連起來,營造出浩瀚又單純的奇境。
這場富有哲學思辨的藝術家個展定名《蠶我/我蠶》,來源於梁紹基所憧憬的“蝶我兩忘”的老莊哲思。碩大的展陳空間像蠶繭般包裹起觀眾視野,讓觀眾難以脫身,在蠶絲的盤、纏、繞、織中孵化出純粹。
圖說:展覽現場 新民晚報記者 王凱 攝(下同)
這是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中國當代藝術收藏系列展”第六位中國重要藝術家個展。跟隨藝術家以“蠶”問道的旅途,一同在“絲”與“蠶”創造的意境中,思考古往今來對時間與生命的追問。
別有詩意
這場大展被視為梁紹基的一件完整作品——是延續至今30多年,他鍥而不捨地對自然文化的纏綿互生進行探索的成果。進入一層大廳更像誤入“自然博物館”,藝術家動用了種種重型物料,挑戰不可能的生長環境,在玻璃、樹樁、鐵架等複雜材質上,蠶出生、結繭、吐絲、蛻變,譜寫生命的“變形記”。
二樓平臺搭建出一座“繭房”,自然和人工的編織相映成趣,藝術家把這個自然生命的演化過程和科技緊緊結合,使用當代的影像聲音技巧,創造出一個光影和聲色、蠶與我、我與蠶相互糾纏的生物環境。紅紙像包裹嬰兒一樣包裹起一個個蠶繭,鐵絲彎成了一個個“搖籃”,鋪陳在展廳內,好似進入了一間富有詩意的大自然的產房。
展覽藉助一系列沉浸式裝置、影像、攝影及聲音等作品,系統性地梳理了藝術家與“蠶”共謀而成的“自然”,還從生物學角度剖解養蠶的不易。回望其創作脈絡中各個階段的代表作,蠶的生長變形和轉化的生命跡象與梁紹基的藝術表達相輔相成,互為倚靠,看到“蠶”是如何演化為這位中國藝術家的表達語言。
無心插柳
梁紹基從工藝美術走向當代藝術的路途是無心插柳,19歲時他在浙江台州擔任工藝美術設計師。身處編織重鎮,自己和周圍的民間藝人掌握了最精湛的技術,但梁紹基不喜歡一成不變。“民間編織利用到豐富的野生自然資源,竹筍殼、藤、棉、馬尼拉麻,雲南竹、玉米皮、蘆葦等自然材料喚醒了我的野心。德國抽象表現主義講究原始天然,我發現了這個連結點,它推動我開始創作當代藝術。”梁紹基回憶。
1982年,梁紹基赴歐洲考察工藝美術。“在盧浮宮,38歲的我看到了37歲的法國畫家籍裡柯的《梅杜莎之筏》,忍不住大喊一聲:‘珠玉在前,何我之有?’他畫功精純如此,我無法超越,不知道路在何方。絕望的我在蓬皮杜藝術中心又豁然開朗了,當代藝術告訴我,每一個時代有它的訴求,各自在營造新宇宙。我的路並沒有被堵死。”梁紹基說。
梁紹基選擇了蠶。這群讓民間藝術熟視無睹的精靈,幫助梁紹基擺脫原有理念,在上世紀80年代末重建了創作語言——從民間編織進入到現當代藝術,“編織”時間、生命和一個非比尋常的中國藝術之夢。
東方哲學
“蠶絲絲帛覆蓋在物件上就會產生殘影,讓人想起一個‘恍’字,在斜陽下搖曳出生命感。”在梁紹基看來,綿綿不斷的蠶絲,像中國的歷史,又像人類的命運線。同時,絲帛有一種東方虛境之美,溫柔又有韌勁,顯示了以柔克剛的生命意志。懸浮著的一根絲是一種態勢,時刻處於靜止,又時刻變化,它可以編寫出無窮大的覆蓋面,又可以拆解回一根線,它是始源也是歸結。
蠶成了梁紹基認知世界、解釋世界的方法,他與蠶為伴,把一件事做了32年,形成獨一無二的藝術語言。作為展覽幕後見證者,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館長龔彥把梁紹基視為一位隨時點燃自我的藝術家:“本次展覽是藝術家的‘個人史詩’,讓人體會到‘蠶’的力量——脆弱而有韌性的蠶絲在創造了一個有靈魂的空間,似乎要將當下經歷懷疑和挫敗的人們,帶回生命和宇宙的原初去揭開未知,希望梁紹基作品帶領觀眾在被冷卻的工業遺蹟裡去考古、去聆聽、去感受。”
展期將持續至2022年2月20日,免費向觀眾開放。(新民晚報記者 樂夢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