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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某家知名連鎖書店在某個大城市首店開業,媒體報道的重點在於“兩級臺階一轉彎的樓梯與書架圍裹成中國結”。
在過去幾年中,書店確實越來越漂亮、時尚。“一家新書店,如果沒有重金聘請知名設計師設計,沒有打造出讓人驚喜的美感,簡直都不好意思開業”。
歐美範兒、極簡風、工業風,最近室內裝潢流行什麼風格,去網紅書店看一看,基本就能瞭解時下趨勢。
但也有人吐槽:“書店一改傳統書店的模樣,裝修越來越豪華,設計越來越前衛。但是書店裡少了正常的寧靜閱讀,一片美景喧囂之下,丟失了書香”。
其實,書店說白了就是代表作家們款待讀者的“餐廳”,餐廳漂亮、時尚,進入到裡面就覺得舒適、愉悅、胃口大開,這當然是件好事。但是,說到底最重要的還是“菜品”,也就是書本身的質量是否過硬。
如果書本身就是一道道“硬菜”,讀者大快朵頤,來了自然還想來;反之,裡面的書質量一般,讀來味同嚼蠟,讀者來了很快就會拂袖而去,再也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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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回到了問題的根本:寫作者必須誠意滿滿,沉下心來,捧出高質量的、能與漂亮、時尚的書店相匹配的文字。
鐵凝在“漢學家文學翻譯國際研討會”上的發言中說道:據不完全統計,中國目前公開發行的文藝類報刊超過600種,每年發表的文藝作品數十萬篇;出版社579家,每年出版文學圖書約15000種;中國現在有四五百家專業文學網站,刊發上萬部文學作品;還有1000餘家綜合性網站,也刊載文學作品。中國每年拍攝完成的電視劇500多部14000多集,動漫200多部,其中約70%的電視劇和動漫改編自文學作品。
這些每年產生的浩浩蕩蕩的語言文字產品,有多少是深受讀者喜愛的硬菜、大菜?
寫作者與讀者的關係是密切的、熱情的。很多大作家,樂於把讀者看做自己作品的上帝。“為讀者寫作”,是經常可以看到的口頭禪之一。
納博科夫的作品每個句子都非常使勁,小說家馬丁·艾米斯曾評價:“感覺每個句子都要讀兩遍,才能知道他的勁用在哪兒。”確實,納博科夫的每句話都那麼華麗、那麼舒服,其實是一直在想著取悅讀者:“到我家來,我把最好的沙發給你坐,最好的紅酒給你喝!”
1951年7月16日,《麥田裡的守望者》橫空出世。“你要是真想聽我講,你想要知道的第一件事可能是我在什麼地方出生,我倒楣的童年是怎樣度過,我父母在生我之前幹些什麼,以及諸如此類的大衛·科波菲爾式廢話,可我老實告訴你,我無意告訴你這一切。”
從第一句開始,小說就為美國文學帶來了一種全新的聲音,並迅速吸引了大批崇拜者。大導演伍迪·艾倫說:“讀《麥田裡的守望者》是一種純粹的享受。作者的責任是要款待讀者,塞林格不負眾望,從小說第一句開始就讓你無比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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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取悅讀者,一類挑戰讀者。很多小說家不願意取悅讀者,甚至傾向於挑戰讀者。例如,讀者如果到了喬伊斯的“家”,會發現“連窗戶都沒有關,穿堂風颼颼的,找主人也找不到,主人在後院幹活兒”。
喬伊斯的《都柏林人》很好接受,讀者看完就知道他在講什麼故事;到了《尤利西斯》,他開始用語言模仿感受,進行意識流創作;到了《芬尼根的守靈夜》,喬伊斯把語言拆解,每一個詞造一個他想要的東西,這就讓讀者很難跟上。
面對這樣的情況,譯者、書評人陳以侃認為,對於讀者來說,“閱讀的一大銷魂之處,是某個從來沒有想過要討好你的作家,在熬到百來頁的時候,突然跟你勾肩搭背、引為知己,不管你朝哪邊看,都是四目相接,不管你怎麼跑,都跟他踩在同一個步點上。”他認為,讀者在閱讀的時候透過自己的努力,去穿過一開始和作者不能協調的階段,到真正跟作者達到溝通的通暢,閱讀快感的享受才會真正迸發出來。
不管是取悅讀者還是挑戰讀者,都必須誠意滿滿、乾貨滿滿。但是,部分寫作者出現精神浮躁,寫作被短時間的利益所驅使。款待讀者成了“消費”讀者、糊弄讀者。
在碎片化網路數字時代,哪怕是一個自然段、一句話,作者都需要有很多的理由,才能把讀者挽留住,才能讓他在你的文字面前駐足,那麼你的讀者才不會流失,才會擁有“鐵桿讀者”,要做到這個很難。比較重要的一點是:寫作者需要用文字款待自己、感動自己,就像生產食品的企業家一樣:你自己做的東西,你自己和家人喜歡嗎?放心嗎?願意發自內心、信心滿滿地分享給讀者嗎?
當代文學語言藝術的創作,是一個非常苛刻、非常有難度的事情,但恰巧正是這樣的一個時期,才是可以產生好作品的“黃金時代”。
那些自覺的、頑強的,能夠對應這個時代不斷地調整,同時又不唯利是圖、不急功近利,深諳“下田流汗谷滿倉”的作家,他們能夠寫出很好的作品來“款待”讀者!
寫作者,請像納博科夫那樣,對讀者發出盛情的邀約:“到我家來,我把最好的沙發給你坐,最好的紅酒給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