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易與新月
一楔子
老楊結束通話電話,匆匆忙忙的趕到兒子住的地方,開啟房門,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跌坐在地。空蕩蕩的客廳裡,音響裡悲緩地唱著: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這聲音低沉而幽怨,好像從幾千年穿越而來,又似乎在講述著一個哀婉的愛情故事,在屋裡久久迴盪。屋裡佈置的猶如婚房:燈光柔和,屋頂四個角吊著長長的彩色拉花,每個角掛著一個帶著喜字的小紅燈籠。迎門正面牆上貼著一個大大的紅色的囍字,鋪著紅圍布的桌子上供著天地和月老之神,兩根紅蠟燭早已經燃盡,融化的燭油順著桌子淌到地板上,好似滴滴紅淚。床上垂著紅色羅帳,長長的帷幔散落於地,窗戶開著,正被風兒幽幽吹動。幾個有點癟的紅的,紫的,藍的小氣球,隨著風來回滾動在一個裝安定片的空瓶子周圍,一地的玫瑰花瓣業已枯萎。床上躺著兩個人,男的身材修長,身上套著一身白色婚裝:白色襯衣,白色領結,白色燕尾服,白色褲子,白色皮鞋。女的穿著一雙紅色婚鞋,一身白色的婚紗,頭上盤著高高的髮髻,帶著百合花編成的白色的花環。這是一種聖潔的白,她如同一朵幽蘭來自遠山深谷,又如同一滴在朝陽照耀下晶瑩的露珠,不惹一點兒人間俗世的埃塵。他們兩個猶如兩個從天堂而來,又如同從人間飛到天堂的天使。兩個人安靜地躺著,面對面,相互依偎著, 雙手緊緊環在彼此腰間,生怕別人把她們分開似的,甜密相擁,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只是此刻,兩個人的身體早已發僵,沒有了呼吸。老天爺呀!老楊雙手舉過頭頂,然後猛的雙手拍到地上,聲嘶力竭的哭著喊到。原本陰沉沉的天,這時,雨,陡然而下……
二木易
大約六七年前的夏天,我的父親在邯鄲一院要做一個大手術,我便從北京辭了工作,回來安心陪護他。主仼醫生是我父親的同學,在醫院裡得到了他的很多照顧,手術做的很順利。當父親被推進手術室全麻到做完手術後,在昏迷中全身包裹著厚厚的白色紗布出來的一剎那,我徹底崩潰了,原來有一種親情叫做猶如隔世。接著,我們被安排到了胸外科的六樓六零一病房,這裡的病人的病大都很重。那天,病房裡有三個病人,四張病床。我們搬進去的時候,緊鄰我父親的病床還沒人,是一個空床。第二天早上,病房的門打開了,進來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揹著一個二十五六歲樣子的小夥子進來了。小夥子瘦瘦的,一米八左右的個頭兒,臉色蒼白,兩腮有點凹陷。兩道濃濃的劍眉,一雙憂鬱暗淡的眼睛,寬大的病服在他身上晃盪著。不難看出,沒病以前,他肯定是一個陌上人如玉的帥小夥兒。那個男人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給他拖去鞋子,讓他躺好,找來床單給他蓋上,然後把醫生找來。醫生讓男孩子褪去上衣,露出一身的皮包骨,胸膛後右側一道大約半尺來長的傷口赫然醒目,雖然癒合了,但是,縫合傷口的針眼兒和線的痕跡還清晰可見,讓看到的人不由得心裡一縮。鬆弛的面板貼在癟下去的胸腔上,讓人不用數,一望就能看出來一側的12根肋骨。跳動著的心臟掩蓋在薄薄的一層薄膜兒之下,緊張的一動一動的跳著,似乎稍微一用力就要破膜兒而出。有什麼狀況?醫生問。還是……黑色的大便,他有氣無力地回答完,然後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哦,上次的消化道出血應該還沒止住,主任習慣性地用手抬了抬架在鼻樑上的眼鏡,皺了皺眉頭低聲說。主任扭回頭,悄悄地把那個中年男人叫到一旁,壓低聲音對他說,老楊,先去交費吧,孩子的情況不太樂觀啊。說完,就安排護士給那個男孩子輸液。這個小夥子的名字我沒有問,只知道他姓楊,我們姑且就稱呼他為木易吧。鄴都書生2021.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