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年舉行第二次留學生考試，考試人數大增，許多歐美留學生也踴躍報名，競爭十分激烈。清廷一時沒有那麼多官職，就出新招兒，將獎勵出身和授予官職分開；即使是獎勵出身，也規定了有限的名額。考中的留學生要來見慈太后，並接受官職封賜。當這些留學生來到頤和園後，一是緊張，二是新奇。那些在國外留學時早已剪掉子者，只好買一條假辮子戴上，時刻擔心露餡；那些戴眼鏡的留學生，又必須將眼鏡摘掉，因為慈禧太后討厭眼鏡，這些沒有了眼鏡的青年又擔心無法看到太后和皇帝，只好拼命往前擠。他們按給予官職的大小，穿上朝服，這才小心翼翼地步入宏偉奢華、高高在上的殿堂。太后和皇帝早已威嚴地端坐在那裡，靜聽這些人高聲朗誦自己的姓名、籍貫、年齡、履歷學業等情況，太后頻頻點頭，並不講話，高興時僅稍稍露出一絲微笑。彙報完畢，即刻退出。個別膽大者，偷看太后、皇帝一眼，也不過是走馬觀花，一掃而過。每個人心裡都盤算著，怎樣才能引起太后老佛爺的注意，給自己封一個好點的官職。
經過太后的親自稽核，參加考試的留學生中有二三十人被直接授予實缺官職，另外有幾十人得到出身獎勵。這些考中的留學生們三天後在北京湖廣會館舉行了ー次團拜會，一來是慶祝大家歸國榮升、步入仕途；二來也互相認識一下，増進了解，將來好在官場上互相照應。團拜會這天，留學生們一個個穿著官服，足蹬朝靴，早把海外學來的一套平等做派扔到了一邊，完全換成了官場上的逢場做戲、寒暄吹捧。他們互相以同年相稱，就像舊時的同榜進士一樣。他們不僅設了高檔的宴席，還請來了戲班子唱戲。一心想依靠留學生推行新政、改變朝廷風氣的慈太后，如果看到這幫留學生不僅沒有帶來西方的先進思想，反而沾染了中國的官場惡習，不知她會作何感想。
湖北某縣將調來一個新的縣知事。他還沒有到任，關於他的訊息就在縣衙上下流傳開來。這個知事名叫孫翼虎，曾經留學日本，受過新思想新文化的薰陶，回到國內後，經過考核被授予縣知事的職位。有人說這個孫翼虎十分重視西學，為人處事都向西方人靠攏。有人說他舉止十分優雅，談吐不凡。還有人說他準備用日本的新政治制度來改造本縣的縣政。大家都盼著能一睹這個日本留學生的真容。
這一天，有人來送信，說孫翼虎知事已經進入縣境了，官吏們連忙跑到縣城外，站在路口準備迎接他。過了一會兒，聽見遠處有鑼聲響，只見遠遠地過來一頂大紅傘，傘蓋下是一乘藍呢子大轎。四個轎伕抬著轎子，一個打頭的差役舉著拿蓋，還有幾個人兩邊跟著保駕。所有的隨從都是短打扮，每人頭戴一頂軍帽。大轎走到眾人近前停了下來，從轎子裡走下一個人，此人正是孫翼虎，只見他身著筆挺的西裝，腳上穿著閃亮的皮鞋，頭上帶著一頂西式的禮帽，手裡拿著一根菸卷兒。此人走下轎來，立刻對來迎接的官員們打恭行禮，然後再和幾個人ー一握手。孫翼虎一說話，滿口都是官腔，而且擺出一副傲慢無禮的架勢，不像留學日本歸來，倒好像他剛從月亮上回來似的。大家一看，都覺得失望，本指望迎來一位精明強幹的新型政治家，沒想到請來一個子滿腹酸文的假洋鬼。看來對留洋的人也不可迷信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