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講好革命故事,跟隨先輩足跡,聆聽英雄事蹟。最近熱播的抗美援朝戰爭片《長津湖》,不禁讓回憶起我的親家公陳秉筆,一位參加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西北剿匪的老兵,他一生堅定地跟黨走,從出生入死的戰爭年代到和平建設的時期,英勇無畏、兢兢業業,把黨旗的鮮紅色鑄成自已生命永恆的底色!
黨旗紅,生命永恆的底色
——追記新四軍、志願軍老戰士陳秉筆
黃建明
在漳平市菁城街道福滿村的一座老宅的牆上,掛著一幅胸字首著勳章的志願軍老戰士的照片,和傳統的遺像不同,這張照片用紅色作為底色,這樣的選擇是老戰士陳秉筆(1924—2012年)生前要求的。
用鮮豔奪目的黨旗紅作為自己遺像的底色,這是老兵陳秉筆永遠跟黨走的忠誠宣示,也是千千萬萬和陳秉筆同志一樣的抗日、抗美援朝老戰士為了祖國山河無恙,在黨的領導下浴血奮戰、不怕犧牲、英勇無畏的動人色彩。大紅底色的遺照高高懸掛,成為家中寶貴的精神財富,也是最好的家教家訓。賡續紅色血脈,用老一輩人的光榮傳統和優良作風治家立人、修身律己、砥礪品格、開拓前行,不忘革命先烈的流血犧牲,把紅色江山守護好、建設好!這就是老戰士陳秉筆對家人對後代最深切的意願表達!
陳秉筆,1924年10月出生於福建省漳平縣城關福滿村一戶人家。1944年抗日戰爭後期,國民黨政府兵源枯竭,強行拉壯丁入伍。陳秉筆在家排行老三,上面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去跟日本人打仗,當時人們都認為是有去無回。家裡的人看著陳秉筆和其他人都被用鐵線綁成一串,押送北上投軍。接下來被抓去的人不斷有陣亡的噩耗傳回,直至都沒有了訊息。兵荒馬亂的年月,大家都認為陳秉筆已經死在戰場上,家裡的人為陳秉筆修了一個衣冠冢,還請道士做了三天三夜的道場超渡亡靈。陳秉筆的母親日夜思念兒子,幾乎哭瞎了雙眼。
1950年初秋的清晨,漳平城關福滿村陳家老宅,人們和往常一樣開門掃地,掃地的少年發現屋簷下一位解放軍幹部臥地而眠。“同志,你找誰啊?”,醒來的陳秉筆回答:“這裡是我的家,我回來找我的母親!”。“秉筆沒死,他回來了!”,寂靜的陳家大院突然沸騰起來。院子裡,母親緊緊抱住陳秉筆,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原來,被抓壯丁後的陳秉筆一行人從漳平經永安北上到福鼎後,編入國民黨軍隊二十八軍七九師235團1營1連當了二等兵。1945年5月,陳秉筆和其他人一起在戰場上脫離國民黨部隊,投奔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四軍,成為新四軍六師十六旅特務營2連的一名戰士,從此開始了跟黨走的戰鬥歷程。陳秉筆參加了1946年7月蘇北七戰七捷戰鬥,他讀過書認識字,腦子靈活,眼快手快,1947年擔任華東六縱隊十六師特務連副班長。1947年2月,陳秉筆參加山東萊蕪戰役,4月參加孟良崮戰役。同年12月,陳秉筆擔任華東六縱隊十六師警衛連班長,期間因戰鬥勇敢,立四等功。隨後參加解放濟南戰鬥,1948年11月參加淮海戰役並立四等功。
1949年2月,華東野戰軍六縱隊十六師整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二四軍七O師,陳秉筆擔任七O師警衛連班長,同年4月參加渡江戰役,同年8月因戰鬥勇敢被評為模範黨員。中南戰役後,1950年二十四軍駐紮福建東部,下轄的另外兩個師在各地剿匪作戰。為準備解放臺灣,陳秉筆所在的七O師在閩北修建江西到福建的戰備公路,他勞動積極立了四等功。在此期間,陳秉筆和部隊領導到廈門辦事,廈門離一別多年的家鄉漳平不遠,他向領導請假回家探親。得到批准後,陳秉筆搭乘軍車到了漳州。午飯後,卡車把陳秉筆送到沒有公路的地方,陳秉筆就步行往華安縣走,過了華安往漳平的路上,天黑了,他就舉著松明火把沿九龍江邊連夜趕路。憑藉多年征戰練就的鐵腳板,黎明前他走到了自己的家門口。當時天還沒亮,就在屋簷下休息,直到清晨家人開門掃地看見他,於是發生了前面文章講述的那一幕。
1952年8月,陳秉筆隨部隊入朝作戰,代理連政治副指導員,接替友軍在上甘嶺利用坑道工事進行防禦作戰。1953年11月,陳秉筆任二四軍七O師210團2營7連排長,他在朝鮮榮立三等功。1955年9月,從朝鮮回國後,陳秉筆隨所在部隊參加西北剿匪,他在戰鬥中任分隊長。1956年10月,陳秉筆任步兵預九師25團1營3連排長,榮立三等功一次。1958年5月,陳秉筆結束了十四年的戰鬥生涯,轉業回到家鄉漳平縣人民武裝部工作。那時人們常常看到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兵,組織民兵進行拼刺、投彈、射擊等軍事訓練。
1965年陳秉筆調入漳平林業局工作。他不願在機關享受清閒,而是主動申請到溪南國有林經營所上班。他在下林村看護國家的林木,日夜守護國家的森林財產,一年也僅回家幾趟。在下林村,老戰士、老黨員陳秉筆與當地群眾融為一體,常常用自己的工資支助貧困農民,與當地群眾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從此,陳秉筆紮根基層成為一名忠實的守林、護林人,直至1984年11月離休。
小時候,我經常聽大人們說親家公陳秉筆打了十多年的仗,是從死人堆裡爬回來的。我們兩家離得很近,我經常去看望他。“日本人非常殘暴”,他跟我說道:“我們經過蘇北的一個村莊,看到全村男女老少都被日軍用刺刀挑死,連嬰兒也不放過,真是慘不忍睹。”他還告訴我,戰爭年代經常吃不上飯,行軍比打仗更艱苦,有的戰士走著走著就倒下犧牲了。
漣水戰役是老人家給我講述的第一個戰鬥故事。1946年底,國民黨最精銳的美械師整編74師進攻漣水縣城,我們新四軍六師十六旅趕渡廢黃河北上增援,在大堤佈防阻擊。在飛機、大炮火力掩護下,大批敵軍乘坐美國人的橡皮艇很快過了河,突破了我軍防線,我軍傷亡慘重。在保衛漣水的最後戰鬥中,我軍陣地全部被敵人攻陷,指揮作戰的首長王必成怒不可遏、不肯撤退,眼看敵人已經快衝到跟前了,我和其他幾名警衛連戰士把他硬拽走,要是再晚那麼一點,就會被敵人一鍋給端了,過程十分驚險。在華東野戰軍時,陳秉筆還擔任過六縱隊十六師長張雲龍的警衛戰士。“張雲龍師長是永定人,他知道我是漳平人,跟我說話時很親切”,陳秉筆老人回憶說:“當年張雲龍將軍在戰鬥中負傷後,我們陪護他到山東的醫院治療。”
戎馬倥傯十多年,陳秉筆老人身上留下了多處傷疤,有槍傷也有刺刀傷。老人指著左膝告訴我,這是被飛機上的機槍子彈打穿的,導致這幾年走路一瘸一拐。他還回憶:有一次在蘇北負傷後,部隊把他藏在蘆葦蕩裡,安排地方上的幹部隔天來送食物和換藥。那幾天下起了雨,傷口淋了雨感染,他發了一星期的高燒奄奄一息。最後,還是挺了過來。“一次次戰鬥下來,都會犧牲不少人,有的還是我的連長、營長”,老人最後輕輕地對我說:“勝利來之不易!”。
老人享受的是副廳級醫療待遇,但是他從來沒有亂開藥和多拿藥。有時候,家裡人剛好也生病感冒,讓他順便從醫院開點“撲感敏”回來,都被他拒絕了,他嚴肅地對孩子們說:“我的藥是國家給我個人的待遇,你們的藥自己去藥店買!”。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老人對社會上的不正之風和消極腐敗現象很反感,他沒有多說什麼,常常痛心地說一句他經常說的話:“勝利來之不易!”。陳秉筆從轉業回來直到離休去世,從不注重生活物質享受,而是深藏功與名,淡泊樂道勤勞儉樸,在長達五十多年的時間裡,他一直居住在福滿村武裝部路口簡陋陳舊的陳家老宅中。
陳秉筆同志去世的前兩年,2010年那年,他佩戴"中國人民志願軍"的胸章和一部分勳章到照相館照相,頭像則是以黨旗紅作為照片的底色。拍照的時候,孫子們看到他眼噙熱淚。五十八年後,當他再次把“中國人民志願軍”的胸章佩戴在胸前,時光彷彿又回到從前:他還是當初那個青年,在冰天雪地裡頂著美軍坦克飛機英勇戰鬥的志願軍戰士;他還是當初那個青年,在蘇北一望無際的蘆葦蕩裡出生入死抗日的新四軍戰士;他還是當初那個青年,在西北大漠上策馬剿匪的解放軍分隊長。
眼噙熱淚的時候,老人似乎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那是倒在日寇槍口和刺刀下的戰友,那是被美帝飛機大炮炸飛的戰友。眼噙熱淚的時候,他在為當下國家的日益富強而壯懷激烈:半個世紀前,正是一個個和他一樣的血性青年,堅定不移跟著共產黨打日寇戰美帝,使得祖國山河不再受鐵蹄蹂躪霸權欺凌,贏得國家獨立民族解放;正是一個個和他一樣的英雄兒女奮鬥犧牲,用鮮血印染了五星國旗上的中國紅,用生命輝映了鮮豔欲滴的黨旗紅!
2012年11月4日陳秉筆去世,生前他把那些見證他跟隨著黨艱苦而又光榮的奮鬥歷程的勳章分別贈送給了兩個孫子,同時安排了大紅底色的頭像照作為自已的遺照。
我們知道,鮮豔的黨旗紅是老兵陳秉筆生命永恆的底色,也是所有為祖國獨立富強、繁榮昌盛而不懈奮鬥的共產黨人永遠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