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擔任外交大使,為周總理分憂
1969年中共“九大”結束之後,毛主席打算逐步恢復這幾年逐漸偏離軌道的外交事業,重新同各大國家恢復正常的外交關係和交往。為此,毛主席曾經在“九大”結束之後將陳毅外長等幾位老帥叫到中南海進行交通,最後採納了陳毅外長提出的關於“改善同美國關係”的提議,提出“要談出個友好和睦關係”的設想。
圖:毛主席與陳毅在一起
不過事實上,毛主席準備著手恢復正常外交關係的行動時間還要更早一些,那就是在兩個月之前,郭沫若以副委員長的身份出訪東南亞鄰國,事實上,這是毛主席恢復正常外交事業之中一件重要的大事。
當時所發生的事情是這樣的:1969年2月下旬,尼泊爾的王太子將要舉辦婚禮,一向和中國保持親密關係的尼泊爾國王熱情邀請周恩來總理前往加德滿都參加王太子的婚禮並且進行國事訪問。
圖:周總理正在辛勤工作
對此,周恩來總理對尼泊爾的邀請十分重視,他知道這是改變兩國一年多以來緊張關係的一項重要國事訪問。1967年夏,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有少數暴徒前往中國圖片展覽館打砸搶燒,中國駐尼泊爾大使館提出口頭抗議之後,尼泊爾方面對這一事件已經做出了誠摯地道歉,並且表示會嚴懲暴徒。
接到尼泊爾方面的誠摯道歉之後,中國駐尼泊爾大使館本以為不用提出書面抗議了,但在當時,陳毅外長已經失去了對外交部的掌控,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竟然公然主張“應當不怕斷交、堅決鬥爭”,導致後來中國駐尼泊爾大使館做出了錯誤判斷,向尼泊爾方面提出了書面的“強烈抗議”,將一件小事鬧大,導致兩國之間的關係迅速緊張起來。直到1967年8月周恩來總理重新接管外交事務之後,他立刻讓陳毅外長兩次會見尼泊爾大使,重申兩國之間的傳統友誼,這才將兩國關係重新穩定下來。
圖:周恩來總理正在工作
雖然周恩來總理很想親自前往尼泊爾進行這次國事訪問,但由於種種原因,日理萬機的周總理實在是抽不出空來對尼泊爾進行國事訪問。1969年2月22日,周恩來總理在接見尼泊爾駐中國臨時代表的時候,曾經推心置腹的說了這樣一番深表歉意的話語:
“不瞞你說,雖然我一直很想去親自參加你們王太子的婚禮,但現在我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了,因為太多的工作讓我脫不開身。你在中國已經呆了很長時間,應該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是什麼樣子的;第二個不能去的原因,則是因為沒有直接從北京直接抵達加德滿都的飛機,這也算是一個技術原因吧,現在尼泊爾機場還不能接受伊爾-18客機的降落,而如果讓我從西藏降落乘車去尼泊爾,我想以我現在的身體的條件來說是沒辦法承受的。”
既然周總理不能親自前往,那要派誰去加德滿都參加尼泊爾的國事訪問呢?如果要論資歷、論輩分的話,周恩來總理立刻想到了郭沫若。雖然郭老此時已經78歲高齡,但他的身體卻依然很健康,周恩來曾經對郭沫若的夫人於立群開玩笑說:“郭老的心臟就和年輕人一樣好,肯定能活到一百歲。”
圖:郭沫若舊照
儘管如此,出使尼泊爾確實是一件不簡單的事情。為了請郭沫若老先生代替自己出使尼泊爾,周總理親自來到了郭家大院,親自向已經快要進入耄耋之年的郭沫若說明自己不能出使尼泊爾的苦衷。面對這位飽經風霜的老戰友,郭沫若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件差事。
為了做好出使尼泊爾的準備,郭沫若找來了自己在30年代結識的好友常任俠。常任俠是著名的南亞歷史研究學家和藝術歷史家,郭沫若向他了解有關尼泊爾歷史文化的各項內容。10多年之前,常任俠曾經前往過加德滿都進行過短暫停留,他向郭沫若解釋說:“尼泊爾的王宮名字叫做‘辛哈杜爾巴’,所謂‘辛哈’便是指‘獅子’,新加坡的所謂‘新加’便是‘辛哈’的音譯……”
圖:常任俠先生在中國學院門口留影
關於這些文化歷史知識,郭沫若都銘記於心,在常任俠準備離開的時候,郭沫若委託這位老友將這些資料以書面形式留存下來,方便自己以後查閱;1969年2月25日,周恩來總理親自為郭沫若送行,郭沫若一行人離開北京奔赴加德滿都。2月27日至3月4日,郭沫若以副委員長的身份參加了尼泊爾王太子的婚禮,並且出席了一些列國事訪問活動,先後會見馬亨德拉國王、尼泊爾首相,並且熱情洋溢地向尼方表示:“我希望我的這次到訪能夠為中尼之間的友誼添磚加瓦。”
此後,郭沫若經常作為共和大使出使國外,為周總理分憂解難。1971年10月11日,郭老應伊朗方面的邀請,打算前往當地參加波斯帝國成立2500週年紀念活動,但這次郭沫若的身體出現了意外情況,導致這次出行未能遂願。
原來在先前10月上旬,郭沫若曾經陪同衣索比亞著名皇帝海爾·賽拉西參觀中國的萬里長城,就在這次外事活動之中,郭沫若的身體不慎受了寒風,患上了感冒。儘管身體抱恙,但郭沫若依然以國家大事為重,陪同對方參觀完了萬里長城。可等到郭沫若風塵僕僕乘坐飛機趕往新疆和田準備轉乘飛機前往伊朗的時候,他的病情卻忽然加重,甚至一度因為聲音嘶啞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圖:毛主席與郭沫若
周恩來總理得知郭老病重的訊息之後,立刻取消了郭老前往伊朗的國事行動,囑咐他原地休息,並且另外派遣中國駐巴基斯坦大使代替郭老參加了這次外交訪問。有鑑於郭老之前生病的情況,周恩來總理還特別關照身邊的工作人員,以後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一律不安排超過70歲以上的老人陪同外賓遊覽萬里長城。
不過也正因為這次生病,郭沫若才有幸滿足了遊覽新疆的這一生平夙願。在新疆停留期間,郭沫若同夫人於立群一起路過烏魯木齊,遊覽了附近的石河子軍墾農村。9月16日,郭沫若遊覽烏魯木齊附近的天池,頓時詩興大發,留下一首七律詩:
里加遊覽憶當年,此池風格勝似前。
歌舞水邊迎貴賓,雲箋天上待詩篇。
一池濃墨盛硯底,萬木長豪挺筆端。
更甚今晨雙狍子,盛宴助興酒如泉。
郭沫若人大代表資格被質疑,周總理出面解釋
儘管郭沫若為新中國的外交事業鞠躬盡瘁,但卻依然免不了遭到一些人的惡意中傷和無端質疑。在之後四屆人大的資格審查之中,有人就翻出郭沫若以前的“舊賬”,聲稱郭沫若有“歷史問題”,指責他在南昌起義之後當了“逃兵”。或許是因為人大代表資格是需要黨外群眾的監督和參與的,這些質疑就使得郭沫若四屆人大代表的資格問題長期“懸而未決”。
圖:郭沫若和學生們在一起
讓郭沫若自己感到有些無奈的時候,不光是一些不明真相的群眾對自己的入黨問題有疑問,就連與他多年相交的老友,對自己也會產生或多或少的歷史誤會。在郭沫若先前流亡日本期間,他結識了一些愛國的無黨派人士,其中就有曾經擔任過十九路軍團長的吳履遜。
在當時,由於各種環境的限制,郭沫若與黨組織很長時間之內失去了聯絡,因此他自認為自己算是無黨派人士,可吳履遜卻在送給郭沫若的一首五言詩之中這樣寫道:
圖:吳履遜(前中)與潮汕舊友攝於汕頭
老友稱同志,於餘不苟同。
爾今為共黨,我仍本初衷。
看到這樣的詩詞,郭沫若頓時感到哭笑不得。雖說當時郭沫若自認為自己在精神上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布林什維克”,但如果真的要從組織關係上來說,他已經不算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共產黨員了,可出於同樣的歷史誤會,吳履遜還是堅持自己的認識,這就讓郭沫若遇到了數十年以來一直困擾他的一個問題:在民主無黨派人士看來,自己是“共黨”,可在共產黨人士看來,郭老應該算是“民主人士”,郭沫若這樣微妙的身份,甚至曾經還引起過一起尷尬的事情。
原來在上世紀50年代一次文藝演員的演出之後,著名高音演唱歌手郭蘭英受到了郭老的接見。當時,郭沫若高興地對她講:“我的女兒啊,我們一起為周總理乾杯吧。”郭老這樣講,只是認為自己是一個老“布林什維克”,應該用父輩的關懷向郭蘭英表達祝福,認她作乾女兒倒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圖:郭蘭英(資料圖)
可誰知郭蘭英卻斷然拒絕,用一句“我不是你女兒”的話,讓這位當時的全國文聯主席沒辦法下臺。周恩來聽到這句話之後,當場批評她不懂禮數,可郭蘭英理直氣壯地回答說:“我是中國共產黨黨員,怎麼能認乾爹呢?”周總理聽後哈哈大笑,然後還是堅持讓郭蘭英舉酒向郭沫若賠禮道歉。
後來,郭沫若人大代表資格的問題被日理萬機的周總理得知了。聽說這一情況之後,1970年8月9日,周總理特地在接見新華社、人民日報、外交部、貿易部等單位的同志時,對於郭沫若的這些“歷史問題”做了一個明確的解釋:
圖:周恩來總理(資料圖)
“你們怎麼可以譴責郭老沒有跟隨大部隊上井岡山呢?你們如果真的有問題,可以問我周恩來嘛,我是前委書記。當時的郭老不在朱德的部隊裡面,而在賀龍、葉挺那隻南下的部隊之中,汕頭軍事行動失利之後,郭老輾轉來到上海,是黨組織批准他去日本的。當時,郭老在日本研究甲骨文,在中國歷史學上的貢獻是很大的。”
周恩來的話終於幫助郭老走出了困境,重新獲得了四屆人大的候選人資格。為了感激周恩來的幫助,郭沫若此後在外交事業方面“更上一層樓”,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起到了別人無法起到的重要作用。
小球轉動大球:郭沫若的“乒乓外交”
自1971年10月中華人民共和國正式恢復聯合國合法席位之後,毛主席提出了“外結萬邦”的政治口號,希望能夠透過體育運動,尤其是乒乓球運動開啟新的外交格局,作為當時中國人民保衛世界和平委員會主席的郭沫若,自然非常看著乒乓球促進世界各國人民交流的特殊功能。
1971年4月,美國乒乓球隊代表團訪問中國,周恩來在會見時指出:“美國乒乓球隊的這一行動,打開了中美兩國正式建交的大門。”此後隨著美國國務卿基辛格的秘密訪華以及次年2月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中美關係的改善極大改變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世界所形成的冷戰格局。
圖:1971年7月10日,周恩來總理用全聚德烤鴨招待美國總統安全事務助理基辛格博士
對於中美關係的正常化,郭沫若作為一代文學家自然心潮澎湃。1972年9月,郭沫若曾經寫過一首關於首屆亞洲乒乓球競標賽的白話文詩詞,試摘錄如下:
去年的名古屋,難忘的歷史光耀,
小小銀球,竟把整個天球撼動;
滾滾熱潮,蓋過了冷戰的寒流,
世界局勢,有希望能重新改進。
……
雖說這首散文詩詞屬於“分散式行文”,讀起來不算那麼朗朗上口,但郭沫若的這首詩詞卻為中國的“乒乓外交”留下了文證,雖然比起“小小銀球,竟把整個天球撼動”這句有些繞口的話,後來的人們更願意用“小球轉動大球”來對這一時期的新中國外交活動進行概括。
圖:周恩來在機場會見尼克松
從1971年到1973年,郭沫若老人為了新中國的外交事業煥發出了別樣的生機。在周恩來總理的安排下,他先後出使了大約500多次外交活動,將自己百分之七十的精力投入到了中國與美國、日本的外交活動之中。
隨著中國加入聯合國以及中美關係的正常化,中日關係的正常化也隨即提上了日程。而郭沫若作為一個真正的“日本通”,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的二十多年以來,郭沫若一直在為中日關係正常化做出努力,在他參加的外事活動之中,大約有半數都是和日本方面有關。
圖:第31屆乒乓球錦標賽
1971年2月,中日文化交流協會成立15週年之際,郭老親筆寫下一首七絕詩詞,委託在日本名古屋參加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的中國代表團,將其當面送達給中日文化交流協會的負責人,事實上,這也是中國“乒乓外交”之中不可忽視的一個小故事。在場的日本友人深知郭沫若的書法了得,因此在得到郭老的墨寶之後,中日文化交流負責人決定當場將其掛軸展示,只見上面郭老的字型蒼勁有力,令現場頓時蓬蓽生輝:
漫天飛雪迎春回,嶺上梅花映日開。
一自高丘傳號角,千紅萬紫進軍來。
該詩氣勢磅礴,生動形象,實乃郭沫若中後期作品裡的上上之作。
1972年7月,日本首相田中角榮上臺,周恩來總理窺視到這是一個恢復中日建交的良好時機,於是他立刻不失時機的透過諸多日本友人向田中角榮傳達這樣一個資訊:“歡迎田中首相隨時來中國討論邦交問題。”9月25日,田中角榮應邀來到北京,郭沫若陪同周恩來一起前往機場迎接。
圖:田中角榮一行在時任中日友協名譽會長郭沫若的帶領下參觀金縷玉衣
在緊張的會談期間,郭沫若先後陪同田中首相一起參觀了中國故宮和近年來中國出土的珍貴文物,諸如“馬踏飛燕”、“金縷玉衣”讓田中角榮大飽眼福。郭沫若是出色的文學家,也是傑出的考古專家,他不厭其煩地解說更是讓整個參觀過程錦上添花。
9月29日,郭沫若參加了周恩來和田中角榮共同簽署兩國聯合宣告的重大儀式。在這次儀式上,周恩來應田中角榮的要求,將中國著名思想家孔子曾經說過的名言“言必信,行必果”親手書寫下來並且送給田中。有感於中日關係終於實現正常化,郭沫若隨後填詞《沁園春》一首,慶祝中日兩國恢復邦交:“……公報飛傳,邦交恢復,一片歡聲起四方。從今後,望言行信果,和睦萬邦。”
圖:郭沫若正在觀看銅奔馬
中日關係恢復正常化之後,郭沫若曾經多次留下文學作品,為中日文化交流做出了傑出的貢獻。1975年,已經停筆多年的郭沫若聽說日本岡山第六高等學校建校75週年,便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勉力寫出一首頗有漢唐風韻的七絕詩詞作為紀念:
陟彼操山松徑斜,思鄉曾自望天涯。
如今四海為家日,轉憶操山盛似家。
對於郭沫若來說,岡山無異於是他的“第二故鄉”,他接受現代化文明教育的起點正是在這裡。新中國成立之後的1955年,郭沫若跟隨中國科學代表團訪問日本時,郭沫若再度重遊岡山,回國之後的1956年7月,郭沫若送給當地動物園一對中國國寶——丹頂鶴。為了紀念郭沫若老先生為中日友誼溝通做出的傑出貢獻,岡山當地在1961年在後樂園為郭沫若建起了一座詩碑,這也是對郭老一生致力於“中日兩國人民世代友好”偉業的一種回報。
圖:左起:楊尚昆、胡喬木、郭沫若、鄧小平、毛主席
除此之外,1977年6月,已經重病纏身的郭沫若參加了最後一次外事活動,那就是接見著名日本友人內山完造的弟弟內山嘉吉。與魯迅相同的是,郭沫若也早在20世紀20年代與內山完造有著深刻的友誼,在這次會見之中,郭沫若鼓勵內山嘉吉要繼承兄弟的遺願,為增進兩國人民的友誼而努力奮鬥。至今,郭沫若親手書寫的“內山書店”四字,依然在日本東京的街道上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