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湖未靜,水滸幽深
其實《水滸傳》寫得就是“江湖”。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倘若只滿眼打打殺殺,糾結在誰武功高,拳頭硬,就該“上座,上座,上上座”的話,那就有點壞事了,為何?
很簡單。若不信,只需問問那些有故事的老江湖:是否只要自己“文憑硬、業務強”就能脫穎而出?答案顯然是否認的。自古及今這種“江湖”就只存在於各種“爽文”之內。凡塵俗世是找不到的,而恰恰我們,卻都生活在凡塵俗世的這片江湖之中。
如宋江,武功很菜,偏偏成了梁山大哥,主導了水滸江湖。因此才說:江湖未靜,水滸幽深,千萬別把江湖當成鏡子,還要問:最漂亮的人是不是我?
盧俊義就曾有這種傾向,覺得自己很帥,說:“梁山泊那夥賊男女打什麼緊!我看他如何同草芥,兀自要去特地捉他,把日前學成武藝顯揚於天下,也算個男子大丈夫!”
結果卻“被浪裡白條張順扳翻小船,到撞下水去。張順卻在水底下攔腰抱住,鑽過對岸來……有五六十人在那裡等,接上岸來,團團圍住,解了腰刀,盡脫了溼衣服,便要將索綁縛”。(出自《水滸傳》第60回)
反觀宋江,無論跑到哪都“作揖打躬”,見了誰都“久仰好漢大名”,也不管對方到底有何名聲。且只要你需要,他就立馬“掏銀子”……結果“山東宋江”這個名字,被皇上大哥刻在書房裡,成了心腹大患。
這就是《水滸傳》,這就是江湖!不過,筆者必須要強調的是,倘若把這現象當成負能量啥的進行批判,那就等於走入另一個極端了。
去其糟粕,取其精華,是相輔相成的。沒有“糟粕”,何談“精華”?反之同理,這不是極端是啥呢……就如,筆者接下來要談的這位最特殊的梁山好漢:吳用忌憚,宋江喜歡,魯智深鄙視,武松卻尊重。他是誰?正是神機軍師:朱武!
之所以說,朱武是梁山最特殊的好漢,概括說來,是因他特殊在這兩大方面。
二、地位和作用的特殊
梁山108將分為兩大系統,分別是36天罡和72地煞。36天罡屬於管理層(中高層),72地煞則大多是副職啥的。也就是說,36天罡才擁有話語權、決策權等。
至於72地煞,只能處於被領導和送人頭地步。這點從梁山征討完方臘後,活下來的好漢比例上,就能看得出來。
36天罡,活下來13位——含圓寂的魯智深、病逝的林沖,和最終被毒死的宋江、盧俊義。也就是說揍完方臘後,36天罡的生存比是:百分之三十六左右。
72地煞活下來20位——包括被叫走的安道全、金大堅、樂和、蕭讓和皇甫端,這五位並未隨軍征討方臘。但即便如此,生存比卻是百分之二十七左右。
從梁山好漢的陣亡人數和比例,就能清楚得知,果然是級別越高,好處越大。
那麼朱武呢?他排位37,是地煞之首!從兩大系統劃分來看,不管地煞之首,還是地煞之尾,都無法跨越各自階層。
但朱武卻神奇跨越了,以地煞身份進入到“核心高層”,跟吳用和公孫勝一起“同參贊軍務頭領”。並在梁山招安後成為了盧俊義的軍師,跟吳用屬於一個級別,發揮主導作用,領導和指揮其他好漢,哪怕你是36天罡,也要服從!
看到這裡,自然就要問了,朱武為何會這麼特殊?兩點原因。
第一個是:朱武的專長就是軍師。還在少華山當大哥時,他雖是寨主身份,實則卻是幹軍師的事,連手下小弟陳達和楊春都約束不住。因此招惹了史進,後來依靠朱武的計謀結識史進。在史進上山後,朱武讓出了寨主之位。
對比被林沖火併掉的王倫,顯然朱武非常有自知之明,能揚長避短。倘若王倫當時有一點自知之明,也就不會那麼擠兌林沖了。
第二個是:吳用和宋江的態度。都知道同行如冤家和物以稀為貴。梁山不缺打打殺殺的好漢,缺玩腦子的軍師。故而吳用才那麼穩當,別管晁蓋還是宋江,沒有我吳用的支援,休想玩轉梁山。
可當朱武一上梁山,事情就變了,等於跟吳用有了競爭關係。
吳用和朱武,不同於公孫勝跟樊瑞,公孫勝是降服了樊瑞,讓樊瑞直接變成自己的小跟班!可朱武的能力卻絲毫不亞於吳用。這點看過《水滸傳》原著的人都清楚,征討遼國時吳用都抓瞎,無能為力了,是人家朱武站出來的。
因此,這就解釋了為何朱武被打壓入地煞——吳用忌憚他!
但問題是宋江才是大哥,自然清楚吳用的心思——他自己也經歷過,跟晁蓋爭奪梁山主導權。但對人才的渴求卻讓他必須尋到一個平衡點:既給足吳用面子,承認其地位,又能發揮朱武的作用。
於是朱武以地煞之首的身份,進入梁山核心圈,不但一舉兩得,更一下子平衡住了吳用和朱武的關係。
也許有人會問,朱武就甘心如此嗎?看第一點,朱武讓位史進,人家有自知之明。這也是為何,史進帶著他和陳達、楊春,征討芒碭山慘敗的原因——朱武這位軍師,竟然連個戰前的偵查和試探都沒有。
以朱武的本事,就表明了他是故意輸掉,且還要很慘。若真大勝了,吳用會怎樣?故而史進一入梁山,就主動請纓去征討芒碭山,只能說他太年輕。
說句題外話,再討厭宋江也必須要承認,他有本事。所以不甘平庸的讀者,真應該認真研究下宋江,《水滸傳》提供了方便。
三、口碑和行為的特殊
理解了第一方面:朱武的地位和作用的特殊,這第二個方面就簡單多了。主要集中在了朱武跟魯智深、史進、武松的關係上。
魯智深、史進和武松,是梁山上口碑最好的幾位好漢,都非常有義氣!但面對朱武時,卻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魯智深入夥梁山後,便想起了史進,於是跟武松一起來到少華山,邀請史進也入夥時,跟朱武見面了。朱武連忙邀請魯智深和武松入山寨,哪料魯智深卻張口道:“有話便說。史家兄弟又不見,誰鳥耐煩到你山上去!”
武松連忙打圓場,很尊重朱武,表示:“師兄是個急性的人,有話便說甚好。”
隨後得知史進因抱打不平,被官府活捉後,魯智深暴怒了,連武松都罵:“都是你這般性慢,直娘賊送了我史家兄弟!”
如今的問題是,魯智深從沒跟朱武接觸過,為何這麼鄙視朱武?自一見面開始就各種看不起。只一個解釋:魯智深認為朱武“心眼太多”。
魯智深知道,史進當少華山寨主,是朱武讓位,這挺好的。可如今史進生死不明,你朱武卻啥也不做。就算如你朱武所說,少華山力量小,但梁山威名誰人不知?連我們二龍山打青州時都明白找梁山,請宋江,你朱武幾個意思?
那麼朱武是不是想坑死史進?筆者認為,這無非是朱武不想加入梁山罷了,不是說他不想救史進。
因為誰沾上宋江,誰就會被吞掉。對此武松很理解,早在上二龍山之前,宋江就教:武二兄弟啊,到了二龍山後,就想辦法攛掇著魯智深和楊志招安……
但魯智深哪裡懂這些“彎彎繞”,因此誤會了朱武,甚至連武松一起罵了!因此這才造成了朱武在口碑和行動上的特殊——魯智深鄙視,武松卻尊重!
四、朱武結局的探討
透過分析朱武,以上這兩大方面的特殊,其實就能清楚地理解,為何朱武最終會辭官追隨公孫勝修道而去。本就就不想入梁山,奈何江湖浪湧,不得不入。
因此“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雖是一種無奈,卻也是一種必然修為。如朱武,江湖歷練一遭後,最終既沒被扭曲(如李逵等),也沒有被吞噬(如盧俊義等),這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江湖是啥?就是誘惑!如水滸江湖,最大的誘惑便是“招安得福貴”,凡能扛得住,看得清者,方得始終——朱武便是其中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