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資料顯示,全球每年大約有2700萬人服用冰毒(甲基苯丙胺)或相似的藥物。
不過,會被冰毒傷害的不只是人類而已。甲基苯丙胺很難被人體完全吸收,它會隨著排洩物流出體外,再透過下水道進入自然水體。那樣,水裡的生物們也可能受到影響。
比如,在捷克和斯洛伐克一些廢水處理廠的下游水域,甲基苯丙胺的濃度達到每升1微克是常有的事。
於是,一群來自捷克的科學家想要知道,魚類生活在這樣的水中,會不會染上毒癮。
藥不能停?
科學家找來120條養殖的褐鱒,都是1歲的年紀,身長也相近,但它們從此有了兩種不同的命運。
其中,實驗組的60條鱒魚被送進一隻水箱,裡面的水含有每升1微克的甲基苯丙胺,它們就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了8周。與此同時,另外60條鱒魚作為對照組,會在不含藥物的水裡度過8周。
接下來,就該觀察鱒魚有沒有上癮了。這裡要用到一個巧妙的水槽,它分為兩個區域:一片區域的水被冰毒汙染,另一片沒有。兩組鱒魚要在這個水槽裡住10天,不過每條魚可以自由選擇住在哪一區。
科學家發現,被冰毒圍繞了8周的鱒魚們,更偏愛汙染區,尤其是在進入水槽的前4天。研究團隊相信,這就是一種戒斷症狀,在藥物成癮之後停藥,鱒魚便開始找藥了。相比之下,那些不曾接觸冰毒的對照組,並沒有表現出同樣的喜好。
不過你可能會問,鱒魚都能在兩個區域之間游來游去,兩邊的水就不會相互混合、不會讓整個水槽被冰毒汙染嗎?
這個巧妙的水槽有兩個進水口,一個注入有冰毒的水,一個注入沒有冰毒的水。兩股水流原本是被隔開的,但來到鱒魚做選擇的地方,隔板消失了。這時,科學家得避免兩股水流混合,讓它們各走各路,最後從出水口流走。主要辦法就是,保持兩股水流的速度一致。
至於這辦法效果怎樣,做個染色測試便知。汙染區的水流,在注入水槽前已經被染成紫色,假如發生了顯著的混合,非汙染區也會變紫。這裡,非汙染區沒有變紫,就是說裝置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水流的混合。
流動起來大致長這樣,來自2017年的一項研究丨參考文獻[2]
這樣的“選擇水槽”早在2002年就出現了,原本的用途就是觀察水生動物對一些汙染物的反應。有了它,動物對某種物質的偏好,或對某種物質的迴避,就能量化了。
上癮了又怎樣?
像上文提到的,在含有冰毒的水箱裡浸泡8周後,鱒魚進入新的環境,也會忍不住游到汙染區繼續嗑。但戒斷症狀不止於此,這些鱒魚的活動量也有明顯減少,不像對照組那樣活躍。
科學家說,戒斷會給鱒魚帶來壓力,活動量小、探索新環境的能力下降,就是它們面對壓力作出的反應。這也是人類戒毒時的典型表現。
而鱒魚會出現這些反應,可能和冰毒進入了大腦有關。在腦組織裡,甲基苯丙胺會被代謝成苯丙胺。科學家發現,選擇待在汙染區、且活動量小的那些鱒魚,大多就是腦子裡有苯丙胺的鱒魚。
大腦受到侵襲,魚類的正常生活也可能受到影響。對藥物上癮後,它們可能對覓食或交配這樣的基本活動喪失興趣,也可能難逃捕食者的襲擊。
好在,腦組織裡的苯丙胺含量,還是會隨著戒斷時間的推移慢慢降低:
兩天檢測一次,縱軸是大腦裡含有苯丙胺的鱒魚比例丨參考文獻[1]
進到選擇水槽兩天後,實驗組鱒魚的腦組織裡100%含有苯丙胺;而10天后,實驗組只有12.5%的鱒魚腦組織裡還有苯丙胺。
但這並不代表冰毒對鱒魚的傷害不大。科學家發現,在這10天的戒斷結束之後,冰毒對鱒魚的行為影響已經消失,但依然留下了痕跡:鱒魚大腦裡有不少物質都與從前不同了。
也就是說,冰毒對鱒魚的影響不只是戒斷過程的痛苦而已,很有可能是長期的。這一點也與人類相似。除此之外,接觸毒品不光會影響那條魚自己,成癮這件事還可能遺傳給下一代,再下一代。
科學家還提到,實驗用的褐鱒在南極洲以外皆有分佈,是許多捕食者狩獵的物件。假如這個物種受到毒品的影響,也可能殃及食物鏈上的其他物種。
汙水處理廠好用麼?
其實,人類早就不是第一次關注毒品對水生生態系統的影響了。
2019年,英國有一項研究對15條河裡的淡水蝦取樣,結果每一條河的蝦體內都檢測出了可卡因。而且,在這些蝦體內檢測出的非法藥物,比一些合法藥物的含量要高。
有些汙水,還沒經過處理就流進了江河湖海。另一些汙水接受了處理,但很多汙水廠並沒有應對非法藥物的能力,因為它們原本就不是為此而設計的。
也許今後,處理汙水的企業和相關監管部門會承擔起更多的責任:評估非法藥物對環境的危害,最佳化汙水處理設施,去除更多的有害物質。而對普通人來說,不碰非法藥物,應該是我們能夠做到的事。
參考文獻
[1] Horký, P., Grabic, R., Grabicová, K., Brooks, B. W., Douda, K., Slavík, O., ... & Randák, T. (2021). Methamphetamine pollution elicits addiction in wild fish.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Biology, 224(13), jeb242145.
[2] Jutfelt, F., Sundin, J., Raby, G. D., Krång, A. S., & Clark, T. D. (2017). Two‐current choice flumes for testing avoidance and preference in aquatic animals. Methods in Ecology and Evolution, 8(3), 379-390.
[3] Atema, J., Kingsford, M. J., & Gerlach, G. (2002). Larval reef fish could use odour for detection, retention and orientation to reefs. Marine Ecology Progress Series, 241, 151-160.
[4] Miller, T. H., Ng, K. T., Bury, S. T., Bury, S. E., Bury, N. R., & Barron, L. P. (2019). Biomonitoring of pesticides, pharmaceuticals and illicit drugs in a freshwater invertebrate to estimate toxic or effect pressure. Environment international, 129, 595-606.
作者:栗子
編輯:Odet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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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裡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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